南寻殷难得怔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后脑勺,心中却泛起一丝奇异之感,还从来没有人会因这与他生气,还气得这般理直气壮。俊美的脸上嘴角微勾,轻声喊道:“余三小姐……”
正要说话,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由远及近,十分迅速。
南寻殷神色一沉,一把将邱秋拉入怀中,侧身躲开。
只听啾啾!一连串马叫,接着砰!一声巨响,快速前行的马车被劈成两半。
车中四人一个跄踉摔落在地,邱秋被南寻殷护在怀中,除去屁股疼些,并无大碍。
“哈哈哈,虎头,没想到吧,老子竟然没死。”
响亮又熟悉的声音
邱秋从南寻殷怀中抬起头来看,果然,来人正是蝎子。
他手握战斧,袒胸露背,九尺高的身体宛如大山拦在前方。
大风之下,他披散的头发四处飞扬,如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几人,尾指粗的眉头一皱,戾气尽显:“虎头呢,他在哪儿?”
阿琴被吓得脸色苍白,蝎子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恐怖,但想起身受重伤的哥哥,颤颤巍巍的挡在阿虎身前,咬牙切齿道:“你……你又想做什么?”
蝎子起始并未认出几人,被阿琴搭话,目光一扫落在阿虎身上,咧嘴笑道:“原来是你啊,竟然还没死,是虎头救了你?!”
他说着大步朝阿琴阿虎走来,脸色充斥着恶意的笑容,“倒不能平白浪费他一番功夫。”
邱秋没想到当日兽化发疯的蝎子还活着,如今看来神志也是十分清醒,见他这般大张旗鼓,无所顾忌的来挑衅虎头,两人之间的矛盾只怕又加深了。
见他去寻阿琴阿虎兄妹,邱秋心中十分焦急,但她配制防身的迷药都落到了月落村阿琴家里,如今真是别无他法。只得拉了拉南寻殷,央求道:“你想个法子救救他们。”
南寻殷眉头紧蹙,轻叹口气:“我如今元力被封,只是个与你一般的阶下囚,如何去救?”
邱秋并不相信,南寻殷的手段她还不清楚吗?只当他不愿意,语气急迫的说:“在月落村,他们兄妹救过我们,你昏迷这些日子,阿琴也有帮我照顾你,南寻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正当他们说话之时,蝎子也走到了阿琴与阿虎身前,他一把揪住阿虎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目光邪肆的在他身上打量,“这身皮肉很合我胃口。”
阿虎双目赤红,怒不可遏,清秀的脸上更是一副被羞辱的模样,他咬牙切齿的道:“混蛋,我要杀了你!”
阿琴在一旁又气又急,“放开我哥哥!”
蝎子先是冷笑一声,手一用力,便将阿虎的衣裳扯破,露出蜜色的肌肤,见他满脸屈辱之色,蝎子哈哈大笑,“你越是这般,我越喜欢。”
邱秋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见鬼的发展,又想起虎头说“蝎子又去欺辱人畜”这“欺辱”原来是这般的“欺辱”。她不歧视同性恋,但是强女干犯,不管受害者是男是女,都让人恶心。
邱秋自不能见阿虎被蝎子当着众人的面欺辱,若真如此,阿虎这辈子只怕都过不了这个坎。如今只能将希望寄予南寻殷与虎头身上,既希望于虎头听到动静,能赶过来阻他一阻,又希望南寻殷能想到法子救阿虎。
这一路来,邱秋无时无刻都在感到自己的无用,即使有相思留下的功法,即使会配制些药物,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还是什么都不能做,若是她能够修炼,若是她也有强大的武力,遇到这些事时,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无力?
四周的蛮匪守卫悄无声息,都不敢上前阻拦,后方因蝎子拦路而停顿的囚车,都朝这边望过来,关在里面的月落村村民皆沉默不语。
邱秋眼看着阿虎被剥了个精光,南寻殷依旧并无行动,知道这人向来铁石心肠,咬了咬牙,准备站出去拖延些时间,等虎头赶来。
她正要起身,被南寻殷一把拉住。
南寻殷露出无奈之色,低声道:“坐好,我去。”
他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容不迫的站着,嘴角含着三分笑意,挺直的脊背显得他玉树临风俊朗非凡。
“蝎子……壮士,可否放下他,与在下谈一谈。”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含着三分贵气。
蝎子正在兴头上,目光垂涎的扫过手上之人的皮肉,吞了吞口水。
听到有人叫他,不耐烦的抬眼望去,愣住,眸光大亮。他上上下下扫了前面之人一圈,将手中的阿虎往地上一扔,兴高采烈的道:“没想到人畜中还有这等货色。”
南寻殷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微微一笑:“蝎子壮士,过来谈可好?”
邱秋看得眼皮一跳,心中五味杂陈,即是心惊于蝎子的大胆,竟敢调戏魔门右护法,这可真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啊。又有些担心南寻殷的状况,虽知这人敢站出去必定有依仗,若万一抵不过蝎子呢?想到那下场,邱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有些想笑。
蝎子看着南寻殷,难掩兴奋之色,还真大步朝南寻殷走来。
南寻殷笑容不变,眸光微冷,袖中的手微微一转,便将一个黑色的精巧的铁筒握在手中。
待蝎子走到离他还有三尺之远。南寻殷手碗一抬,拇指一按。十根飞针朝蝎子飞去,直取命门,与此同时,忽然一把弯刀飞来,只听乒!的一声,弯刀将飞针挡了大半。但还是有几根插入蝎子身上,疼得蝎子嗷嗷大叫。
南寻殷转头过去,远处大当家与虎头快步走来。
弯刀正是大当家的,矮小劲瘦的大当家并未去看嗷嗷叫的蝎子,他径直走向南寻殷,在一尺外停下,淡淡道:“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要隐藏在我的车队里?”
第93章 圣使 邱秋带着阿琴与阿虎跟着虎头换了……
邱秋带着阿琴与阿虎跟着虎头换了一辆新马车, 而南寻殷与大当家离开了。
新换的马车与虎头的马车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空间宽敞,布置舒适,与囚车相比实在好上太多。
也不知是蛮匪守卫忘了, 还是得了虎头的吩咐, 蛮匪守卫也不再将他们当作人畜看管, 反而温和了许多。
阿虎是被抬上马车的, 他本就重伤未愈, 又被蝎子折腾了一顿, 自然伤势加重, 神色萎靡。
阿琴在一旁照顾他,眼眶微红, 忍着泪意给他换了一身衣裳。
车内气氛有些沉默,邱秋神思飞扬, 想着与大当家离开的南寻殷,也不知他会与大当家说些什么?这人诡计多端, 定然会说服大当家为他所用。
这几日来, 邱秋也大致想明白了,以南寻殷的本事, 便是元力全无, 在月落村时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放弃抵抗, 只怕他当时便想借着蛮匪的车队, 躲开苏清双等人的搜铺和追杀。
毕竟谁能想到,堂堂的魔门护法会被当做人畜。
邱秋不得不感叹他的隐忍与决断, 若是换个身份高些的世家子弟,恐怕便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受人畜之辱。
还有被虎头带走的蝎子, 想到此人,邱秋眉头微皱,总觉得这人早晚是个隐患。经历了这两次,蝎子只怕对他们恨之入骨。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通,邱秋肚子感到些许饿意。
抬眸望了望车外,微阳潋潋,霞光漫天,已到了黄昏时分。
有蛮匪守卫送了饭菜过来,是过了水的肉干和野菜,在行路中,这真是无上美味了,便是在虎头马车时,吃的也只是比人畜的干粮好下口一些的大饼。
蛮匪守卫对邱秋很恭敬,黝黑的脸上浮出一个笑容,“这是大当家特意吩咐给几位贵客准备的,还请您慢用。”
虽不知她们何时变作贵贵客,但邱秋猜想定然与南寻殷有些关系,看来这人与大当家相谈甚欢。
这顿晚食,邱秋吃得心满意足,阿琴与阿虎也是狼吞虎噎。
啃了这么多日干粮,大家都有些受不了。
在几人享用肉干之时,另一边的营帐里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落日余晖渐被吞没,暮色将临。
车队里唯一一处营帐点起了火把,在夜色里十分显眼。
营帐内,火光摇曳。
大当家屈膝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捧着一块纯白的银牌,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容上的阴狠之色尽数敛去,只余下诚惶诚恐。他深深垂着头,匐身而拜。
“不知圣使驾临,多有得罪,不甚惶恐。”
语气之谦恭,全没有在月落村之时的耀武扬威。
而使得这样一位三域闻风丧胆的蛮匪首领,谦卑下跪的正是他手中捧着的纯白银牌。
这块纯白银牌看着干干净净,只在中间刻了一朵小巧精致的雪花,然而正是这朵美丽的雪花,让一向嚣张跋扈,纵横三域的大当家不得不屈膝下跪。
这朵美丽脆弱的雪花是从雪山走出来的人无法逾越的恐惧,这种恐惧深深烙印在每一个雪山子民的心中,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有什么样的成就,见着这朵雪花,本能的便想下跪,便想拜服。
只因这银牌是大雪山的信物,雪花是现任巫王顾白原的标志。
大雪山的巫王,不但是雪山下所有部落的王,更是部落子民们信仰的神明。
而能带着纯白银牌行走的人,只能是巫王坐下的萨满巫师。
大当家头垂的很低,半身匍匐在地,犹如最忠实的信徒,向大雪山的神明献出自己的忠诚。
被大当家虔心参拜的人,若是邱秋在此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人竟然是南寻殷。
只见他负手而立,粗制的麻衣竟也衬得身材如青松般挺拔,俊美的脸上含着三分笑意。他眸光微闪,淡笑道:“我有意隐瞒行踪与你何干?大当家莫要在意。”
大当家闻言喜不自禁,先恭敬的将纯白银牌递还回去,方缓缓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南寻殷如青竹般的玉手接过银牌,收入袖中,方对大当家道:“此次我封巫王之命出来办事,不宜张扬,你万万不可曝露我的身份。”
大当家连连应是,他转念间又道:“能与圣使一道回归大雪山,是我三生之幸,若是圣使不弃,便坐我的马车如何?”
南寻殷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了”
……
南寻殷回来马车,已是月上中天。
邱秋手撑着头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声响,一下惊醒了。
她抬眸望向南寻殷,不想吵着睡着的阿琴与阿虎,压低声音道:“你回来了。”
南寻殷含笑点头,又指了指外面,让她出来。
邱秋轻手轻脚的跟着南寻殷出了马车,明月皎皎,凉风将兮,四周一片静谧。
在如水般的月光下,邱秋蹙眉道:“怎去了这般久,可是与大当家谈得不顺利?”
虽这样想,瞧着南寻殷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南寻殷摇了摇头,却道:“这次我们的约定要改一改了。”
邱秋先是一怔,随即想起半颗解药来,瞪着杏眼,翻脸道:“你是何意?莫非想耍赖不成?南寻殷,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南寻殷挑了挑眉,轻笑一声,“咬一个看看。”
邱秋一噎,没想到此人如此厚脸皮。
南寻殷不再逗她:“只要你陪我去一趟大雪山,我便将解药给你。”
邱秋微愣,大雪山她当然听闻过,《三域风物志》里也有记载,只说那里被雪山附近的部落称为圣山,是部落子民信仰神明居住的地方。从无神论世界来的邱秋,自然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后来去了玄宗,读了一些关于大雪山的卷宗了解,大雪山上就是一群修行的武者,只因部落封塞,又大都是普通人,见了武者的奇异之处,便将山上的武者当做神明。
听闻南寻殷要去此处,她不解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南寻殷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翠绿的云障,淡淡道:“那里,或许有解开生死蛊的法子。”
听他这般说,邱秋知道,这大雪山是非去不可了。
第94章 心思 日头明晃晃,靛蓝的天空,万里无……
日头明晃晃, 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天际屹立的皑皑雪山冰峰,仿若插入天空的利剑,巍峨壮观。
雪歇熹光处的山峰, 绵延不绝, 半白半绿, 在这幽幽的天地间, 呈现空旷荒凉之感。
自车队进入银装素裹的雪山地界, 寒冷之气, 一阵阵袭来, 好似钝刀子刮过脸庞,微微刺痛。
邱秋裹紧身上柔软暖和的虎皮, 推开小窗,望着这片与三域不同的雪国风光。
同南寻殷定了大雪山之约, 已经过了七八日,车队从昨日起便进入了这片雪山。
与在外面之时十分不同, 蛮匪并不与城中列卫般令行禁止, 纪律严明,这一路来十分活泼, 嬉笑怒骂, 皆随心意。大当家也从不制止, 这仿佛便是他们的行为习惯。然而进入这片雪国之后, 蛮匪们瞬间安静下来,非但收敛了外面的作风, 便是说话行走也低声细语,轻手轻脚。
邱秋知晓这是害怕响亮的声音造成雪崩。前世时,她亦看过这方面的纪律片, 自然知晓雪山的脆弱与可怕。
也是进了这片雪国,邱秋方听虎头说,这批人畜原就是送到大雪山作祭品的。
祭品二字向来不是什么好的说法,转念间又想起大雪山部落子民信仰的神明,总觉的此处弥漫着邪教之感。
邱秋虽不是什么高尚之人,若眼睁睁看着月落村的无辜村民命丧于此,还是十分不忍
她将这事与南寻殷说了,南寻殷笑着道:“祭品不过是外人的误解,这些人去了大雪山是当做奴仆用的,若有资质好的,被大雪山的巫师看上,收为弟子传授修炼之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这些人到了这里,恰恰有一线生机。”
他言语间对大雪山十分熟稔,邱秋听着十分诧异。
况这几日发生之事也是怪异之极,南寻殷不与大当家达成了什么交易。大当家对他的态度简直好的匪夷所思,毕恭毕敬不说,说话行事间更是将南寻殷奉为主。
便如这辆宽阔舒适的马车,非但铺了好几块柔软暖和的虎皮,马车两侧还烧着两个小小的暖炉,使得这车里,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国,也是有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