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云英脸色一白,她本就被娘亲管得严,不许随意出去,若是连姑姑的宴席都不能去了,那还不得无聊死,顿时没了气势,不情不愿的道:“姑姑,我知道错了。”
黎夫人也不是真的想为难自己的侄女,总得给秦楚楚一个交代,便道:“你这错不该向我认。”
烈云英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跺跺脚道:“我才不会想她认错!”
说着便跑出了长亭。
黎夫人很是头痛,一脸愧疚的道:“楚楚,我这侄女被惯坏了,你莫要在意才好。”
秦楚楚笑了一下,“她还是个孩子呢,我与她计较作甚。”
黎夫人引着秦楚楚重新入席,本被打断了宴席又重新开始了。
黎夫人笑道:“今日,我可要向诸位引荐一个人。”
席上的众女也配合的露出好奇的神色,湖蓝色外衫的女子笑道:“不知何人能有此荣幸,能得夫人引荐。”
黎夫人也不卖关子,朝身后招招手,“阿琴,快来与诸位见礼。”
阿琴从后面出来,落落大方的见了礼,腼腆的道:“阿琴见过诸位小姐。”
黎夫人将阿琴叫到自己身边坐下,笑道:“你们可知她是谁?”
宴席上的名媛贵女们瞧阿琴衣料不是上成,行事作风亦没有世家贵女的章法,以为又是黎夫人从哪里找来的乡野女子,便笑道:“不知,还请夫人告知。”
黎夫人道:“近半年来,风靡临安城的红粉佳人便是她家的。”
此话一出,世家贵女们又是另一番想法,这红粉佳人比起其他家的胭脂水粉确实好用,女子哪有不爱美的,既能做出红粉佳人的胭脂水粉,定然是个对保养之法有研究之人,若非碍着身份,她们早便去讨教了,如此一番,众女对阿琴的态度又有了不同。
秦楚楚也露出几分兴趣,她道:“这红粉佳人我也用过,着实比寻常用的胭脂要好,只是量太少了些,这般好用的胭脂水粉,阿琴姑娘为何不增进产量,莫非是想奇货可居?”
邱秋躲在旁边一听,不得不感叹,秦楚楚不愧是能将繁楼经营为摇光城第一楼的人,眼光毒辣,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当初邱秋确实是按照前世奢侈品的概念去打造红粉佳人。胭脂水粉本就是奢侈之物,寻常人家很少去用,上好的胭脂水粉,也只有贵女们才能花重金去买。因而红粉佳人的客人定位,一开始便是有些闲钱的人。
阿琴不紧不慢的道:“夫人多虑了,只因我们刚到临安城,许多东西都不了解,人手也不够,为了保障胭脂水粉的品质,只得减少产量。若为了增进产量而降低胭脂水粉的品质,这砸招牌之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连邱秋听了都忍不住想要叫好。阿琴看来是可以出师了。
阿琴也很忐忑,说完便悄悄的去瞟邱秋,见她点了点头,方将心里的石头落下。
这般动作被秦楚楚抓了个正眼,她顺着阿琴的目光瞧过去,怔住,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她!
第108章 秦楚楚谈话 宴席正酣,觥筹交错。……
宴席正酣, 觥筹交错。
黎夫人放下酒杯,笑道:“这宴席是为赏菊而开,诸位也是为了赏菊而来,如今酒足饭饱, 怎可无菊可赏?”
说着轻拍了一下手, 便有身着翠衫的女仆们, 抬出一株株菊花。
抬眼望去, 姹紫嫣红, 千姿百态, 宛如一个个娇柔清雅的姑娘争妍斗艳, 很是惊艳。
黎夫人起身来,玉手指着一株赤黄相间, 花瓣重重茂盛如柳叶的菊花,笑道:“这株紫龙卧雪, 昨日方从地元域运来,其姿态色泽皆数上层。”
湖蓝色外衫女子笑脸附和:“这株紫龙卧雪说是极品也不为过, 夫人真是让我们一饱眼福。”
黎夫人微微一笑, 转头道:“楚楚,你觉得如何?”
秦楚楚还想着庑廊下故人的身影, 闻言怔愣了一下, 心不在焉的道:“自然是极好的。”
黎夫人见她兴致不高, 笑容淡了淡, 眉宇间有几分不快。
立在黎夫人身旁的阿琴心思敏锐,见状轻声道:“这株菊花, 我这样一窍不通的人,瞧着也十分稀罕,便也只有夫人府上才能拿出这般东西来。”
黎夫人听了脸色方好看了些, 道:“阿琴如喜欢,这株紫龙卧雪便送与你了。”
此话一落,众人微惊,黎夫人的东西可不是随便送的,她有个规矩,若将心爱之物送与旁人,旁人若有困顿,可带着相赠之物上门,提一个请求。羡慕的目光纷纷望向阿琴。
阿琴不知所觉,心思却在这般娇气又贵重之物莫要被邱姐姐养死才好。黎夫人相赠,自是不能相拒,阿琴便欢天喜地的受了。
看了紫龙卧雪,黎夫人有带着诸女一一看了,泥金香,瑶台玉凤,朱砂红霜,皆是名贵难得的品种,往日难得一见其中之一,今日却在黎府全见着了,世家贵女们大饱眼福。
赏完菊,宴会也散了。
阿琴得了诸多赏赐,回身找到邱秋便一起离开,今日的宴席让她大开眼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邱秋无奈道:“还在黎府内,慎重些才好。”
阿琴悄悄吐了吐舌,扮了个鬼脸。
两人出了黎府,便被一个身着鹅黄襦裙的侍女拦住,侍女和气道:“这位小姐,我家夫人有请。”
阿琴小声嘀咕:“怎得才出了黎夫人府,又来了一个夫人。”
因邱姐姐是扮作她的丫鬟,阿琴不得不站出来道:“你家夫人是哪一位?不知何事相请?”
鹅黄侍女依旧很和气:“我家夫人是明月夫人,适才与小姐见过。”
邱秋闻言也很诧异,不知秦楚楚为何要请她们相见,莫非是认出她了?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
阿琴也记起宴席上诸女对这位明月夫人曲意逢迎,便是黎夫人也倾心相待,知道是得罪不起的人,便道:“原来是明月夫人啊,宴席上夫人的风姿让人见之忘俗,阿琴早就想要拜见,还请姐姐带路。”
鹅黄侍女却道:“夫人要见的是这位小姐。”
阿琴微愣,邱秋心中却是一声轻叹,果然是认出来了。
邱秋交代阿琴先行回去,她与鹅黄襦裙的侍女上了一辆外观精致华丽的马车。
掀开车幔,便瞧见端坐中央的秦楚楚。她微微一笑,艳丽的眉眼如盛开的海棠花,秾丽娇艳。
“许久不见,故人别来无恙。”
邱秋上了马车,坐到她身旁,无奈道:“你该知,如今我最怕的便是遇见故人。”
秦楚楚想起那遍布三域的玄宗缉拿令,心领神会的一笑道:“如此,我该叫你什么,想来叫乐正小姐已极不合适了罢。”
邱秋见她如此通透,想是对玄宗发生之事有些了解,心中微微讶异,她来中枢域之后,着意打听过玄宗之事,魔门攻上玄宗大杀一番传得人尽皆知,但关于真假乐正桑却无人提起,想是江上智着意隐瞒。远在中枢域的秦楚楚却能知晓一二,实在不简单。
邱秋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却笑道:“我姓邱名秋,叫我邱秋便好。”
“邱秋么?”秦楚楚舌尖微微一转,真心实意的道:“倒比乐正桑讨喜些。”
邱秋挑眉,“莫不是我以乐正桑身份赢了你,你便耿耿于怀到如今?”
秦楚楚噗呲一笑,摇头道:“你这般有趣的性子,倒没有变。”
想起在摇光城之事,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邱秋也道:“说起来,你还欠我一张米芾的字画。”
秦楚楚眉梢微扬,哦了一声,“当初可说是我新嫁之喜的贺礼,今日便又成欠了?”
邱秋无奈叹息一声,“你明知我之意,只想请你保守我在此处的秘密罢了。”
秦楚楚半真半假的道:“逐月公子的承诺,便是我也心动得很。”
邱秋心中又是一惊,江上智发密令寻她之事,她听南寻殷说过,这等密令也只有各大势力方知晓,秦楚楚却一口道破,她如今的身份恐怕非同寻常。
面上却恭维道:“秦当家定不是这般出卖旧识之人。”
这个称呼她已经许久未听闻了,忍不住怔了一下,方明了眼前这人是故意提及旧事,好让她心软。
秦楚楚笑着摇了摇头,“便是我不说,只怕你也藏不了多久。”
邱秋心中一个咯噔,“这是何意?”
秦楚楚艳丽的眉眼含着淡淡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慢悠悠的道:“你难道不知,逐月公子就在临安城。”
江上智在临安城?邱秋真的吃惊了,她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玄宗与中枢域千里,便是商队也很少往来,他来中枢域做什么?”
秦楚楚道:“你不知这一届的九州大会在中枢域举行?”
邱秋傻眼,慢慢忆起《三域风物志》里关于九州大会的描写,九州大会是三域难得的武学盛会,十年举办一次,到时三域的武者都会齐聚与此,十分盛大,若有武者能在大会上扬名,顷刻间便能传遍三域,不但有世家贵族争相招揽,还有城池作为奖赏,成为一城之主。这般利益驱动下,也使得三域武者趋之若鹜。但她记得上一次举办九州大会是八年前,并未到十年之期啊。
邱秋问出心中疑惑:“九州大会十年一届,按历法推算,九州大会还有两年才是,怎会今年便要举办?且九州大会是年轻武者施展抱负的盛会,阿……月公子修为高深,又怎会前来?”
秦楚楚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摇头道:“我也不知,只……听人说这届大会不但提前举办,地点亦是临时决定,且规模空前盛大,非但玄宗派了逐月公子前来,魔门,地元域,天华域的各大世家,皆要来参与。”
魔门也要来?想到被她欺骗的南寻殷,她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是要将她逼上死路么?江上智也好,南寻殷也好,哪个是好相与的?她这运气也忒差了些,原选中枢域的缘由便是离玄宗够远,足够安定,如今却成了是非之地。
秦楚楚瞧着邱秋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好笑道:“有这般为难么?那逐月公子下的密令,我也见过,瞧着是对你有情谊的,若是别的女子早就欢天喜地了,偏偏你避如蛇蝎。再说那乐正桑我也见过,不过尔尔,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你若愿意,她岂是你的对手,花朝节上,你可是赢了我的人。”
邱秋却是留意到秦楚楚说见过乐正桑,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难道乐正桑也来了临安城?”
秦楚楚眸中笑意更深:“你猜得不错,她与逐月一道前来。”
邱秋心中哀叹,乐正桑对她可是恨之入骨,若真被她发现,更是一场大风波。她想回去便收拾东西离开临安城,避开这个是非之地。
秦楚楚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面色实在难看,便安慰道:“你若真不想见他,我不说便是,临安城这般大,逐月公子又有要务在身,只怕也没有空暇闲逛。你也安心在屋里待着,避避九州大会的风头。”
她说这不失为一个法子,但邱秋去意已决,与其提心吊胆的待在临安城,还不如远远避开。
秦楚楚又道:“若逐月真寻你麻烦,你便来东瑜巷的唯心楼找我,我找人试试能否化解你们之间的恩怨,便当还你字画的人情了。”
邱秋忍不住苦笑,她与江上智的恩怨又岂是能说得清的?秦楚楚能说出这番话,却也十分够意思了。两人当初在摇光城,还有过龌蹉,虽有赠字之恩,但这恩情可大可小,于邱秋来说不过随手行为罢了。适才拿出来说,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且秦楚楚能说出这番话,定是有些倚仗,她这个倚仗只怕还不简单。
想起宴席上寡妇和谋杀亲夫的谈论,邱秋虽有疑虑,却不好多问。心中又被江上智在临安城之事占据,又叙了会话,便提出告辞。
秦楚楚似乎真的只是想找故人叙叙旧,爽快的放邱秋离开,只互相留了住址,来人在约。
行事重重的回到朝暮居,邱秋还未来得及吩咐荔枝与柑橘收拾细软包裹,便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阿虎与人发生冲突,被人扣住了。
第109章 信 来回禀这个消息的是跟在阿虎身边的……
来回禀这个消息的是跟在阿虎身边的伙计阿青, 以往铺子里进出货都由他帮着阿虎,近几日,因要新开作坊之故,他便随着阿虎忙前忙后。
屋内, 阿青跪在下方, 抬起衣袖擦了擦鼻青脸肿的脸, 垂着头, 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声音呜咽:“……城东的张家不知从哪里听说了阿虎少爷要买作坊的消息, 便托人传话与阿虎少爷, 说是有作坊要卖,请阿虎少爷去详谈。阿虎少爷前些日子看了好几座作坊都不甚满意, 如今听到张家相邀,又闻张家的作坊就在城中且规模不小, 便带着小的去了……”
“……哪知,我与阿虎少爷到了张家, 院里藏好几个魁梧的家仆, 一见我们,不由分说的将阿虎少爷抓住, 只道:阿虎少爷非礼了他们家的二小姐, 定要抓我们去府衙。天可怜见的, 小的与阿虎少爷才进院子, 屋子都未进,哪里见过二小姐?小的再三与张家人分说, 他们并不听,只让小的回来禀告小姐,说是……说是……”
哥哥被抓, 阿琴又担心又着急,见他这般吞吞吐吐,她一绞手帕,气道:“到底说了什么,你快说呀!”
阿青抬眸瞧了上方的邱秋与阿琴一眼,才犹犹豫豫道:“……说是要小姐拿红粉佳人的方子去换,不然便要将阿虎少爷送到府衙的牢狱里,关个十年八年。”
邱秋了然:“原来是冲着红粉佳人的方子来。”
阿琴听得咬牙切齿:“这帮卑鄙无耻的混蛋,用这般下作的手段陷害哥哥,还妄想得到红粉佳人的方子,呸!让他们做梦去吧。去府衙就去府衙,让府伊大人断断,到底谁青谁白,谁忠谁奸?”
邱秋摇头道:“非礼这事,名声上女子总是要吃亏些,没人相信张家会用女儿的清誉去陷害别人,且阿虎在张家院子里被抓,瓜田李下,实难说清楚。这也是张家有恃无恐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