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瞎不了解王爷本质吧!
陆旻烨望着关村,脑海里浮现出那清纯的小女孩。
“本王打死张大壮,本意是帮她;交代你善后,你却忘了,最后竟害了她。”
“如果有人替小姑娘打了张村长,那周家失踪是否与那人有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旻烨沉声下令,“这事是你失职,若办不好,休怪本王治你。”
钟铭惭愧的低头,心里浮起一丝愧疚。
他突然想起来,王爷或许不是心善,王爷只是做事有始有终,比如他救一个人就会救到底,要杀一个人,追到天涯海角,也必须杀了。
他家王爷很极端的。
善时,也极致善,比如非要救小姑娘。
恶时,也极致恶,犯他底线,无论如何弥补绝不原谅。
*****
周念欢被带到太傅府后,安排在嫡长女郑嫣然的院落居住,让她时刻学习大小姐的礼仪举止,莫要去了烨王府丢人现眼。
太傅郑渊与郑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郑乾翰是大哥,郑嫣然是妹妹。
郑渊子嗣单薄,很宠爱女儿,就算是郑嫣然要天上的星星,太傅府都会尽力给她摘下来,捧在手心里怕摔着,捂在嘴里怕化了,集万千宠爱于一生。
四年前,陆旻烨封王,郑嫣然一眼便看中英俊潇洒、军功赫赫的他,一哭二闹三上吊,非他不嫁。
郑渊没办法,只好求圣上赐婚。
谁能想,第二年,陆旻烨变得嗜杀成性,残暴不仁,人见人怕,名誉全毁。
曾求着赐婚的郑嫣然后悔了,现在又闹自杀,坚决不嫁。
郑渊愁白头发,哪里舍得让女儿嫁呢?
可天家下旨,那是你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的?
于是一家人才商议出这么个办法,混淆视听。
总之,嫡养女和嫡长女,都是嫡女嘛。
“起床,二小姐,快起来了。”
砰砰砰,天还没亮,邓嬷嬷疯狂拍着客房的门。
初来乍到,还在担心娘亲和大哥的周念欢,昨晚捱到半夜才睡着,合眼个把时辰,就猛然惊醒,吓得柳叶眉鼻尖都紧紧皱着,抱着膝盖缩到床头,机警问。
“你、你是谁?”
听到里头说话,邓嬷嬷无所顾忌地直接推门而入,用下巴看人般不屑道。
“我是夫人院子的掌事嬷嬷,派来教你言行举止的,因为婚期的不确定性,你必须争分夺秒地学习。”
话罢,邓嬷嬷猛然掀开她的被褥,捡起衣架上周念欢晾的衣服,嗤之以鼻:“你从前就穿这料子?来瞧瞧这身,夫人给你备的,如何?是不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邓嬷嬷递来叠整好的水红绣杜鹃蚕丝长裙。
周念欢小心接过衣服,下意识摸了摸,说道:“我见过软缎,是如水似的软缎…”是大哥哥穿的。
“就你?见过软缎?咱们整个太傅府也就十来匹软缎,都是过节和重要日子才穿。”
顿时,邓嬷嬷便对周念欢有些不好的印象,认为她一来就会吹牛,不是个脚踏实地的姑娘,哂笑声,“罢了,我与你这乡下人计较什么。”
周念欢被讽刺也不恼,深吸气,暗示自己一定要忍忍忍,或许找到合适机会,就可以偷跑去找阿娘和大哥,一起逃走。
她乖乖换上衣服。
因才睡醒,周念欢赛雪如玉的脸上染着薄薄的红晕,可爱极了,水亮亮的眼清纯如水,未梳的墨发如瀑散到腰间,落了几绺在胸前。
清新动人,不妖不娆,若高山雪莲冰清玉洁,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今儿我算是信了。”邓嬷嬷嘟哝一句,看呆了。
周念欢眨着眼睛,如画般的人儿便灵动起来,似天仙般,抬手在邓嬷嬷眼前晃了晃:“嬷嬷?”
邓嬷嬷回过神,故意为周念欢绾了普通发髻,并未弄的太精致,忍不住冷声冷语地提醒:“二小姐切记不要直视大小姐。”
周念欢点头。
邓嬷嬷教她斟茶倒水、走路、见面礼仪、称谓等等,手拿着戒尺,本想挑着错处罚她,却没想到周念欢一点就通,人看着不大点儿,学东西却很快。
学到上午,邓嬷嬷把一点没用上的戒尺扔到桌上:“随我去见大小姐,观察下她的礼仪举止,你远远观察便是,不要靠近她。”
繁花锦簇、柳树依依的锦园。
郑嫣然已经起了,只见她弱柳扶风似的缓步到院中,指使丫鬟仆子浇花什么的。
有个丫鬟端着水盆不小心手抖了下,水溅到郑嫣然脚上。
“大、大小姐对不起!”
她索性命人将整盆冷水倒在丫鬟身上,埋怨道:“会不会做事?她是谁买进府的?笨手笨脚,今日是洒水在我身上,明日你是不是该洒什么不该洒的?”
丫鬟颤巍巍地下去领罚了。
周念欢待在远处,小心翼翼打量锦衣华服少女。
耳边邓嬷嬷低咳声,掩袖附在她耳边道。
“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你自个儿要知道。比如脾气,你是万万不能学的,你若学去了,改日嫁到烨王府,怕是活不过几天。毕竟,天底下没有比烨王还残暴的人了。”
郑嫣然举止优雅地捏着小瓷勺,正吃着早饭。
院中石桌盛放着七荤八素,足足十几盘菜。
她挑挑拣拣地拨动菜肴,放入嘴中,叹气:“锦园厨子做饭是越来越不行了,我定要找爹爹重换一拨。”
众人低头,没人敢接话。
郑嫣然细嚼慢咽,吃着枸杞黑芝麻汤圆,喝碗桂花茶润喉,突然瞧见远处有个水红色女子,蹙眉道:“哪里的丫鬟敢穿这么艳?”
话罢 ,她朝周念欢走去。
周念欢被邓嬷嬷扯了下,赶紧低头。
郑嫣然睇着下巴快低进衣领的周念欢,看到一头如海藻般乌黑浓密的长发,只绾成简单发髻,也很美,那头墨发真是惹人艳羡。
“抬起头。”
避无可避,周念欢缓缓扬起脸,尽量不直视她。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郑嫣然定定地瞧她,伸手攥住她的下巴,左看右看,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去,“胆子真大,谁允许你这么穿的?”
周念欢连忙接住那双手,问道:“大小姐为何打我?若打了我,替嫁烨王时,烨王发现我脸上巴掌印,也是丢府上的脸…”
郑嫣然反应过来,这才收了手,眼神极具攻击性地把她打量个遍。
“原是替嫁农女,母亲挑人的眼光倒不错。只可惜长得漂亮没用,嫁到烨王府也是死!哼。”
走了几步,郑嫣然突然回头,问道:“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下人连忙道:“自然是大小姐好看,她那等萤火之光哪里能同日月争辉!”
“哦。”郑嫣然望着周念欢水灵灵的眼,哼了声。
那眼睛,真的很漂亮,真想挖了那眼,郑嫣然啪地摔袖离开。
周念欢松口气。
邓嬷嬷也扶着胸口,吁了声:“方才不是让你别抬头,直视大小姐吗?”
“方才是大小姐让我抬头的。”周念欢蹙眉,忍不住道,“有何不妥吗?”
“你眼睛太漂亮,会惹祸的。”邓嬷嬷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下午。
邓嬷嬷打算带周念欢出去熟悉京城事物,免得她日后丢太傅府的人。
太傅府占地城中心,出门便是繁华景象。
周念欢黑葡萄般的眼睛四处望。
她发现自己在看别人时,很多人也在看自己,尤其是男人,眼睛就跟钉在自己身上般,不由得朝邓嬷嬷身后躲了下。
邓嬷嬷诶诶诶几声,恨铁不成钢道:“二小姐,这算什么啊?都是小场面,若日后你进宫什么的,还不得把你吓死?”
周念欢乖巧甜甜地哦了声,看着小摊上各种玲珑精致的东西。
邓嬷嬷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荷包,道:“这是大夫人吩咐府上给你的五十两零用钱,自个儿拿着花。”
“那…嬷嬷,我可以自己去逛逛吗?”周念欢摇晃着邓嬷嬷的袖子,笑嘻嘻的 ,故意讨好,“我第一次来京城,想自己去转转,只在附近转,绝不走远了。”
邓嬷嬷皱眉,深深地纠结了下,才点了个头:“但你别给我跑了,你若跑了,你娘和大哥可就惨了。”
“自然不跑。”周念欢没那么傻,也不会那么自私。
邓嬷嬷心软了下:“去吧。”
周念欢拿着那一袋沉甸甸的银两,笑起来时两个酒窝浅浅。
窜入人群中,她又惊又喜,第一次逛京城,说不出的高兴,先是问路人找了书店,想给韩斐多买点书,方便他参加科考复习。
装饰华丽的书宝斋,门口停满富贵人家的马车。
“此地不亏是文人墨客的福音之地。”她一进去,就听到别人交谈。
“店中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来此的可都是有学识的公子小姐…”
周念欢捧了本装订好的《诗经》,微嗅便能闻到墨香,拿去结账。
掌柜笑眯眯地拨算盘:“此书可是加了批注的,姑娘给我三十两银子即可。”
三十两?好贵!
可是为了给哥学习用,再贵也值。
周念欢咬牙,解开荷包绳,敢要付钱却错愕了,只见里面躺着一袋子沉甸甸的石头,哪里是白银?
她被戏耍了!
“小姑娘,本店概不赊账!”掌柜皱眉,伸手抢书,嘲讽道,“既然没钱就把书放下,莫要弄坏了,你也赔不起。”
周遭人鄙夷地望向她。
周念欢耳根绯红,双手礼貌地把书递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太过尴尬了。
她转身就想跑出书店,却不想撞到堵比铁板还硬的胸膛,与人撞个满怀。
宽大的鸦青色长袍拂过她的脸,噔地,几锭金子砸到老板脸上。
老板疼的哎哟哎哟龇牙咧嘴,看清来人后,吓白了脸!
头顶,响起一道声音:“这本书我给她买了。”
此言出,四周人皆变脸。
有甚者开始小声议论,一个传一个,不会儿,整个书宝斋,不少人表情惊悚地离开。
掌柜的腿都在打颤,刚要出声行礼,就看到眼前可爱漂亮的小姑娘,惊喜喊道:“大哥哥?!”
第7章 你怕晔王? 怕,很怕。
周念欢喜出望外,激动跳了下,樱粉的唇勾起笑,笑意蔓延到眼底,整个人忽然如星星般闪亮起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如同初见那般。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京城遇到大哥哥。
她昨晚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在想大哥哥只找得到关村,若她搬走了,大哥哥在哪里找她呢?
而且她还不知道大哥哥名字呢,她也找不到大哥哥呀…
他救了她全家,她很想报恩…
嘶。
周围落荒而逃的人震惊,嘴角微张,捂着眼睛没敢看。
好家伙,有人敢抱杀神?
陆旻烨也没想到小孩儿会突然冲进怀里,抱着自己。
感受到怀里一团柔软,他低头便能瞧到泛着清香的墨发,今日她还绾了发髻,插了红梅簪。
许是后知后觉到不妥,周念欢退后一步,欣喜道:“大哥哥就像是亲哥哥那样,能再见真是太好了。”
陆旻烨嗯了声,眼底泛起极淡的笑意,牵着周念欢的袖子朝门外走去,顺带把《诗经》扔给钟铭拿着。
穿过嘈杂人群,陆旻烨带她去了大名鼎鼎的食香楼,出手阔绰地扔了袋金子:“楼上雅间,把菜布好。”
钟铭诶了声。
雅间在八楼。
周念欢第一次来到那么高的地方。
上到第六层时,她的小腿肚子忍不住打颤,紧咬着牙齿,望着前面如履平地、健步如飞的陆旻烨。
察觉到身后小孩儿行动很慢,他也停脚望着她。
她有点点怕,比划道:“好高啊,这楼,会不会塌…我从没来过那么那么那么高的房子。”
陆旻烨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索性拉着她,踩着轻功上了最顶层。
食香楼的第八层,最好最贵最难订的位置,从这里能俯瞰整个京城繁华,望出去很远。
这名为‘云虹’的这雅间,是专门留给陆旻烨的。
只要他不来,这屋子永远没人吃饭,只要他来,这里任何时候都纤尘不染。
周念欢浑身如至云端般,生怕踩空,在雅间通过窗户眺望远方时,整个京城都踩在脚下。
让她有种眩晕感,小脸苍白,眼睛也木讷着,拽着陆旻烨的袖子:“大哥哥,你、你不怕吗?”
“为什么会怕?”
陆旻烨落座,提起茶壶斟了杯热茶,递给她,“我十五岁便登上了边关的护城墙,护城墙可比这八楼高太多。”
“十五岁……”周念欢垂下眼睑,没自信地说,“我今年都十六岁,还不如大哥哥十五岁时勇敢。”
窗户大敞着,风吹的陆旻烨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浅呷了口茶,蹙眉:“小孩儿不是十三?”
“不是吖。”周念欢站在陆旻烨面前,认认真真地比了一和六的手势,嗓音脆脆的,“我初见大哥哥的那天,便是及笄之日,已然十六。”
陆旻烨喝口茶,缓缓嗯了声。
周念欢向来都穿粗木麻衣,很朴素简单,如今一袭淡红襦裙,领口绣着牡丹,将她衬的明艳动人,甜美又见我尤怜。
“大哥哥?”
她黛玉眉细长温柔,眸子似有星光般闪亮,笑时便可爱的紧。
陆旻烨回过神,目光悠远,又嗯了声。
“你怎么出现在京城?现住哪里?你可知,你家一夜间被夷为平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