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菀这两天的状态越发不稳定。
顾君瑜想着李大夫的话,不敢再给她用那个暂时压制毒性的药。
宽大的房间里,放着一盆炭火。
这本就是酷暑,那盆火烤得顾君瑜心烦气躁。
然而怀里的人却在打着寒战。
“王爷,冷。”陆沉菀额头沁出了细密冷汗,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甚至将他的外衣都扯开了,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像冰块似的。
顾君瑜搂着她,不停给她搓手,企图让她暖和些。
不过这一招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忍一忍。”顾君瑜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疼。
“没有药了吗?给我吃一颗,好不好?”那种钻心的寒意像侵入了她的骨缝,又冷又疼,肚子里还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眩晕。
顾君瑜在犹豫,却又无法再去拿药。
他本是无所谓,但怕将来某一天,小姑娘会伤心后悔。
“没有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顾君瑜道。
这几天已经如此反复多次了。
“浑身都难受,冷,恶心,胸口很闷,出不了气……”陆沉菀如实说道。
顾君瑜把手放在她肚子上,给她来回摩擦打转,她连肚子都是冰冷的。
盆中赤红的炭火映照着两人,顾君瑜感觉自己正处在冰火两重天中,极致的冷和极致的热。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在炭火的映照下竟有一种剔透感。
她的眼神逐渐迷离,找不到焦距,又惶恐地像失了安全感。
“王爷,吻我。”怀里传来低低的恳求。
顾君瑜眸色一沉,对着那两瓣微张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灼热的、极具侵略性的的一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沉菀推了下他的手。
随即,顾君瑜感觉自己像抓了一捧雪,又冰,又柔软。
这种冰雪温度刺激了他,他心底的魔鬼出来了,将他的理智一点点啃噬。
他品尝着冰雪的温度,并从中尝出了一点点香甜。
比他吃过的任何冰饮都要美味。
这种香甜安抚着他心底的躁动,同时又勾起他绵长的情思。
雪在他掌心一点点融化,变幻成一片柔软的云朵。
安静的房间变得更加热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王爷,李大夫来了。”
顾君瑜微微一顿,所有的旖旎在这一刻仿佛都散去了。
理智渐渐回笼。
他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对方依旧在他身上不安的蹭来蹭去,但明显是神志不清。
顾教授有些烦躁,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禽兽!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和陆沉菀的衣服,声音有些冷肃:“带他进来吧!”
李大夫进来时,陆沉菀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叨着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李大夫不敢大意,赶紧把新研制的解药给陆沉菀服下。
服了解药后不久,陆沉菀睡了过去。
顾君瑜看她终于睡安稳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李大夫:“王爷可有再给王妃服药?”
“三颗药丸都还在,没有给她服。”
李大夫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我也不想将来王爷和王妃后悔。”
“这次拿来的是有效解药?”顾君瑜更关心这个问题。
“我们已经试验过了,可以解毒,不过王妃的毒已经入了脏腑,可能需要耗些时间才能彻底根除。”
顾君瑜:“多谢李大夫,能治好便好。”
楼星承下午也过来看了一趟,不过陆沉菀还没有醒来。
顾君瑜和他在外面院子坐下聊了一会儿,从符阳最近的防卫聊到与扶南的战况。
戚淮裴钧他们与扶南打持久战,扶南上次来进犯时,被火炮炸了一通,而后学聪明了,搞一些小型偷袭。
扶南没有打算退兵,双方一直耗着时间,都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可以突破僵局的机会。
红儿端来了冰镇西瓜,楼星承吃了几块,品评道:“这味道不错,水多还甜,把种子留起来,明年多种一些。”
顾君瑜:“你去游历的时候没有尝过?”
“当时天寒地冻的,哪有这东西卖?”
顾君瑜:“你游历时还有没有发现别的种子?”
“没注意,不过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想再去第二次了。你实在很感兴趣,我可以帮你打听。”
“行,那你帮我打听吧,若有中原没有的品种,都可以带几份回来。”顾君瑜道。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看到你对小菀如此上心,我想家里的老头子也应该可以放心了。”楼星承对他挤眉弄眼。
顾君瑜勾了下唇角,“菀菀是个好姑娘,她一直对我不离不弃,我对她好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楼星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对小菀该不会只有感激吧?”
顾君瑜:“……你想哪里去了?”
“这不你们之前一直分房睡。你说我们小菀这么漂亮,你是怎么想的?”楼星承说着,一副恍惚的样子,“回头我让李大夫给你开药,放心,我绝对不说是你用。”
顾君瑜:……
陆沉菀是晚上才醒来的,她看着书案边奋笔疾书的人,眉目渐渐舒展开。
顾君瑜把近期堆积的实验数据处理完,抬头看了一眼沙漏,竟然不觉间已到了子夜。
他朝床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专注的眸子。
“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没叫我?”顾君瑜收拾了笔墨,朝床边走去。
陆沉菀:“看王爷这么认真,我不忍心打扰。”
“感觉好些没有?还冷不冷?”顾君瑜问。
“王爷不说,我还没注意到,我这一觉睡起来感觉好多了。”
小姑娘精神好些了,眼中带着点兴奋,眸子显得特别明亮。
顾君瑜也跟着浅笑,“李大夫研制出了新的解药,看来效果还不错。”
“李大夫来过?还有新的解药?”
顾君瑜:……
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对她自己曾经的语言和行为完全没印象!
顾教授心中莫名觉得有点烦躁。
好吧,是他的错,不应该和一个迷糊不清的人较真。
“你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
顾君瑜:“没有。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
陆沉菀随口说了几样,都是顾君瑜喜欢吃的。
地里的稻谷开始泛黄,又是一年秋收季节。
顾君瑜近日越来越忙,不仅要忙着地里的实验结果,还要照顾陆沉菀。
虽然陆沉菀的情况在日趋好转,不过还是有反复的时候,只是没有那么频繁和严重。
好不容易等着这半个多月忙过,他又要与温家商量玻璃温室的建造方案。
入秋后,陆沉菀已经好了大半,不过顾君瑜还是每天会抽些时间陪她,给她弹琴,教她总结一些实验规律。
游园杏叶翻飞。
树下的青年温润如玉,怀抱古琴,正信手弹着一曲小调。
他旁边坐着一名美貌无双的姑娘,正托着腮帮子凝望着他。
“王爷,沈公子回来了。”姚侍卫走来,面无表情道。
琴声戛然而止。
沈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对旁边少女道:“菀菀,和我一起去见沈公子。”
“王爷,我另有一事和你说。”
顾君瑜:“嗯?”
他看了一眼眼神躲闪的姚侍卫,暗中想了想,姚侍卫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他这般说,看来这事多半不方便透露给陆沉菀知晓。
他起身走过去,“说吧!”
姚侍卫跟顾君瑜耳语了几句,顾君瑜眼神倏变。
他似乎没有多考虑,就对陆沉菀招招手,“菀菀,和我一起去见客人。”
姚侍卫:……王爷,你这是作死啊!
第52章 凯旋
“王爷, 这位是新月族的白少主。”
沈笑带回来几人,为首者乃新月族的继承人白鹿。
“白少主,请。”
顾君瑜不冷不热地和白鹿打了照面, 依次坐下。
白鹿身边除了侍从,还跟着个妍丽的女子, 女子身段丰满婀娜,年纪应比陆沉菀大一些,可能和原主年龄相仿。
这女子画着精美妆容,一身新月族的服饰打扮,生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自带几分楚楚可怜, 很能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顾君瑜淡扫一眼, 隐约觉得这少女有点眼熟, 只是一时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收回视线,熟稔地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旁边的陆沉菀,旁若无人地问道:“想吃点什么?”
陆沉菀抬眸嗔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在说:有客人看着呢!
“没有想吃的,王爷先招呼贵客吧!”
顾君瑜看着她逐渐变粉的耳朵尖, 不禁抿唇而笑, 随即吩咐下人送些糕点瓜果过来。
全照陆沉菀喜欢吃的点。
“素闻安王与王妃感情深厚,如今亲见,方知这传闻果真不假。”白鹿寒暄道,视线也在探究地打量顾君瑜。
新月国的商贩常往来益州,会途径符阳县,这两年新月国有很多关于安王的传闻。
传闻中的安王犹如神明在世,有三头六臂, 宽厚仁善,爱民如子,深受百姓爱戴。
不过眼前青年并无三头六臂,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只是长得俊美些罢了。
看上去也并无什么神明之威,观他对身边少女的宠溺态度,倒像沉溺于儿女情长之辈。
顾君瑜这才又回到正事上,不咸不淡道:“白少主此番前来,想必是对我们的合作有了兴趣,我们不妨坦诚相谈。贵方有什么要求,直言便是;若本王能做到,定不吝惜展现诚意。”
安王这般直接,反倒让白鹿怔了下。他与锦国之人打过交道,锦国重礼节,通常都会你来我往地寒暄许久,白鹿也还是第一次碰上安王这种开门见山的。
“安王果真是爽快人!既然王爷这么直爽,那我便直说了。”
新月族人率直,不喜与人走那一套礼节,这正和白鹿之意。
“若王爷愿给出□□之法与玻璃制造之法,那我们新月国也愿尽举国之力,帮王爷一起对付扶南。”
顾君瑜听后却只是轻轻抬了下眉,视线扫过白鹿和沈笑,面部表情很淡。
“看来是沈公子没让白少主看清自身形势,那本王也直言了。”
“新月百年前还是一闻名天下的独立小国,后被扶南分解为零散几个藩属国,臣服于扶南的淫威之下,年年向扶南上贡金银帛粮无数。唉,真是令人唏嘘。”
白鹿的脸有点绷不住,顿时就沉了下去。
顾君瑜却像没看见一般,继续道:“锦国与扶南同属大国,中间隔着新月、苍清等诸众小国,扶南想侵吞锦国,只怕并不容易,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打了这么久,还躲在丛林中当缩头乌龟。”
“本王派沈公子去你们新月国,是寻求对付共同敌人的合作之机,并非向贵国寻求帮助。”
“锦国乃礼仪之邦,让贵方提要求乃是我国素来的气度礼节。但白少主没有丝毫诚意展示,却张口便要我方拱手给予□□之方和玻璃制造之法,白少主当真是诚心前来的么?”
安王之言句句带刺,直指新月国的痛处,白鹿气得面红耳赤,当下便拍案而起:“你……”
“息怒息怒!”沈笑赶紧起身,阻止场面失控,“白少主息怒,王爷息怒!白少主之诚心,请王爷不要怀疑,若非诚心合作,新月国又怎会派唯一的少主人来?”
顾君瑜接过陆沉菀顺手递来的茶杯,没作声。
沈笑又转而劝白鹿:“白少主,我们王爷性情率直,亦是抱着十足的诚意让我出使新月国,不然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白少主不妨静心听在下几句,其实重创扶南,最大的受益者实乃贵国。锦国并无侵吞新月之野心,若扶南兵败,新月脱离扶南掌控,重整国威,岂不是指日可待之事?”
白鹿面上的表情满是嘲讽,他冷冷斜着沈笑,“好个巧舌如簧的沈公子,你在我们新月国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笑用□□和玻璃哄着他来到这里,没想现在变了卦。安王和沈笑两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把他当傻子耍,还以为他不知道!
沈笑依旧面不改色,狐狸眼带着笑,“白少主莫急,我知白少主此行目的是想要□□和玻璃,此事亦并非全无商量余地。”
说着他又看向主位上的顾君瑜,“王爷,玻璃之术和□□之方不可变卖,但我们可以卖玻璃和□□。虽说此前并无对外卖□□,不过新月国既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按成本价卖与白少主,亦算是我们的诚意,不知两位觉得如何?”
顾君瑜见好就收:“我并无与白少主交恶之意,□□炼制之法复杂,原料难求,因而本王才不舍割爱。不过白少主冒着被扶南发现的危险,亲身过来相见,本王想白少主定然亦是有心共同伐扶南。”
“沈公子刚才之言亦在理,本王愿为贵国开先例,提供玻璃和□□,贵国只需支付成本价即可。”
现实和预期的落差太大,提供成品,新月国今后还不是要受制于人?白鹿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
不过碍于此处是安王的地盘,他也没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刚才安王已用礼仪来羞辱了他一通,他现在心有不服,却也在无意中在意起自己的气度来。
□□的威力,白鹿在来溪亲眼见过,扶南的猛将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锦国的普通小炮兵打得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