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有些被千树态度吓到。但她很快调整过来, 迟疑的看着千树:“你认识那两个恶魔?”
“认识。”千树点头:“他们是我的好朋友,是好人。”
最后一个形容词, 千树说得十分心虚。她想了下帕瓦和电次——两人好像确实长得不怎么像好人。
硝子把激动的千树又按回床上, 继续不紧不慢的帮她缠纱布:“放心,没片儿。送来的时候七海说了, 这两个恶魔还有用, 让我留着。”
“你安心睡吧,他们出不了事。”
缠完纱布, 硝子给千树拿了点安神助眠的药物。千树今天也确实累坏了,吃下药不过两三分钟,就躺在病床上安稳的睡了起来。
硝子帮她把窗帘拉上, 隔绝了外界的阳光。
——
千树再次睡醒的时候, 睁开眼发现一片黑。她懵了两三秒, 随即意识到自己眼睛上缠了纱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左眼受伤,硝子却仍旧要把她两只眼睛都缠上纱布,但天大地大, 医生最大。千树知道硝子不会害自己, 也就随便她了。
比起思考这种问题, 千树现在更想出去找点吃的——因为视线受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千树还惦记着五条悟说过回来要请她吃冰淇淋——
这都几点了?五条悟还没有打完吗?
要不然去外面看看好了
这样想着,千树干脆下床,穿上床边的一次性拖鞋,顺便拎起旁边自己的吊瓶;她右手上还挂着吊瓶,在输葡萄糖。
千树不觉得痛,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虚弱。她单手拎着移动式输液架,走起路来平稳得眼睛上那纱布活像个摆设。
刚一出门,千树才转个弯,她手里的移动式输液架迎面撞上个人。千树看不见,只听见很年轻的一声痛呼,被撞到的人好像是蹲下了。
她有些茫然,歪着头:“你没事儿吧?”
虎杖悠仁捂着自己不断飙血的鼻子,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刚想说很有事,结果抬头看清对方的瞬间,少年大张着嘴失去了言语——
尽管眼睛上的纱布遮住了小半张脸,但虎杖悠仁却仍旧轻易的认出对方;他立刻忘记了自己鼻子上的痛楚,站起身:“五条姐?!”
充满惊喜的少年音元气满满,还带着说不出的熟悉感。千树愣了五六秒,才记起对方:“啊虎杖君?”
是这个名字没错吧?
所幸千树记性还不算太烂,没有记错虎杖悠仁的名字。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后脑勺,脑袋后面几缕短短的粉色头发被抓乱,凌乱的翘着发尖。
他关切的询问:“五条姐你怎么在这家医院里啊?你眼睛怎么了?也是被那些诅咒弄伤了吗?”
千树慢半拍的开口:“嗳?你也知道诅咒啊?”
话一出口,气氛凝固了两秒。然后千树反应过来:这家医院都被咒术高专包下来了,虎杖悠仁如果不知道诅咒是怎么回事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被送进这里呢?
不过之前和虎杖悠仁相处的时候,千树就察觉这个少年体质异于常人。难道是因为这次暴乱激发了他的潜力,所以变成咒术师了?
千树很确定,虎杖悠仁之前遇见她的时候,还不是咒术师。
虎杖悠仁倒是完全没有千树想象中的尴尬。他无比自然的接过千树手上的移动式输液架,道:“之前突然冒出很多诅咒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保护爷爷和同学们不受伤害——不过那玩意儿实在太厉害了,我都差点被它们打死!”
少年声音很活泼又干净,千树即使看不见,光听声音也能想象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她在心里暗自好笑的嘟囔:那可是诅咒啊!
你一个普通人类难道还想上去硬抗吗?
虎杖悠仁见千树在很专注地听着,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他便继续接着讲了下去:“幸好突然跳出来一个超级厉害的咒术师!召唤出了超——级——帅气的大狗狗,解决了诅咒哦对了,前面是分叉口,五条姐你要去哪啊?”
千树从他的故事里回过神:“啊?哦,去医院食堂吧然后呢?那个咒术师救了你们吗?”
虎杖悠仁在医院呆了这么多天,已经完全摸熟了整个医院。他帮千树扛着移动输液架,从善如流的选择左边走出去,继续道:“本来咒术师都要打赢了,但是那个超级丑的诅咒啊,突然把一根很恶心的手指给吞下去,变得无敌厉害!”
“一拳就把帮忙的咒术师给打飞了出去。我们当时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我急中生智,从咒术师的书包里抢走剩下的一根手指给吞了下去。”
千树前进的脚步一顿:“你吞下去了?”
虎杖悠仁还不知道自己头顶已经飘起红色‘危’字,道:“是啊。我想着那个丑不拉几的诅咒吃了这种东西都能变强,那我应该也没问题才对——”
“结果啊,吃下那根手指后发生了超级奇妙的事情”
虎杖悠仁的话到一半停住了。千树歪着头催促:“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不等虎杖悠仁回答,他们对面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你就是两面宿傩的肉身,虎杖悠仁?”
那声音冷而沉,让人毫不怀疑对方必然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千树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并不能知道对面那人长什么模样。
她转头问虎杖悠仁:“我们对面有人?”
虎杖悠仁老实回答:“站着一个奇怪的妹妹头”
加茂宪纪额角的青筋急促跳动了几下,差点气到睁眼。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动作——毕竟这家医院还算是高专的地盘,在这里动手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他垂首冷哼了一声:“果然是同类相近,刚进入咒术界就迫不及待的找你同类抱团了吗?”
加茂宪纪这句话自然是指千树和虎杖悠仁都是同类的危险人物。但明显千树完全没有get到他的话。
千树茫然:“他在说什么玩意儿?”
怎么听起来和那群烂橘子老头一个调调?
虎杖悠仁扛着移动式输液架,笑容灿烂:“不知道啊,在说瞎话吧。嗳五条姐这边有楼梯,你慢点走——要不要我扶你?”
“这就不用了。”
千树连连摆手:“我其实能感觉到楼梯,就是看不太见而已”
眼看两人就要越过并无视自己下楼了,加茂宪纪终于忍不住叫住他们:“五条千树!”
千树正慢悠悠迈下一级台阶,扶着栏杆侧过身:“你叫我啊?”
她语气很平和,反倒显得加茂宪纪有些气急。楼梯入口处的窗户正打开着,下午温暖的太阳光透过蓝色玻璃照进来,将千树整个人都包裹住。
哪怕此刻千树眼睛上缠着白纱布,却仍旧好看得像是画里才存在的人。眼睛上的纱布和宽松的病号服都显得她纤细又娇弱。
像是一支细长易折,又昳丽明艳的花。
加茂宪纪嘴里没说话的话忽然噎住,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他从小就知道五条千树的存在——家里的长辈们教育他:五条千树是个极其危险的诅咒。必要时候,为了优先保证其他咒术师的安全,可以直接祛除。
可是加茂宪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又气质干净到近乎天真蠢笨的诅咒。这样的女孩子,要怎么去诅咒别人呢?
他走神的片刻里,千树又疑惑地开口:“你叫我?”
连着问了两句都没有得到回复,千树纳闷的问虎杖悠仁:“他人走了吗?”
“没有耶,”虎杖悠仁也跟着挠头:“就是脸红红的站在原地发呆,他是不是生病了啊?”
千树有理有据的推测:“医院本来就是病患才来的地方,他既然来医院,肯定就是生病了嘛!”
这两个人推测得有来有回,加茂宪纪却只觉得心事像只被猛然戳破的气球。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没放完的狠话,转身急匆匆跑了。
虎杖悠仁看着他的背影:“五条姐,那家伙跑了。”
千树回忆了一下加茂宪纪刚刚的嚣张态度,继续有理有据的推测:“应该是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太狂了,怕被我们打所以就跑了吧?”
“别管他了,他不重要。”
千树仰起头——尽管眼睛已经被白纱布遮住了,但是她仰起头,娇美的脸蛋朝向虎杖悠仁时,仍旧让虎杖悠仁有一种被千树注视着的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后,少年后知后觉的也红了脸。
只可惜千树看不见,她努力压抑着自己语气里的兴奋,表情前所未有的温柔:“刚刚你说,你吃掉两面宿傩手指之后,两面宿傩就寄宿在你身体里了?”
“这是真的吗?你能不能把两面宿傩召唤出来给我看看?我好好奇呀——”
第九十章
“嗳?!现、现在吗?”
虎杖悠仁有点意外, 没想到千树会提出这个要求,他下意识的提醒千树:“但是那个诅咒很凶恶的,我怕他会伤害到五条姐”
千树垂下了头。虽然小半张脸都被遮住看不见了, 但她一垂头,就莫名让人觉得对方十分沮丧。她的语气也是万分失落:“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看。听说两面宿傩是很强大的诅咒之王, 我还没有见过诅咒之王呢,作为一个咒术师,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诅咒之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 好像是不好意思似的, 红着耳朵和脸颊:“如果让你为难了的话, 那就算了。”
虎杖悠仁当即一慌,险些将手上的移动式输液架给甩出去!
“其、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少年手足无措的比划着,比划了一会又想起来千树现在看不见, 结巴道:“但、但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出来这家伙平时根本不会听我的, 还经常自己就自作主张的冒出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千树立刻就被虎杖悠仁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你说他自己也会冒出来?是指随便占据你的身体吗?”
咒术界那群家伙不是很紧张两面宿傩吗?要是诅咒之王真的能随时随地冒出来, 虎杖悠仁又是怎么成为咒术师的?
千树脑子里当即冒出了好多问题。但她看虎杖悠仁连人都认不清楚的情况,估计自己就算问虎杖悠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等回头问一问夏油杰他们好了。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随便让他占据身体是肯定不行的毕竟那家伙很危险啊。不过他会突然从我脸上冒出一只嘴或者眼睛什么的时候,说很多挑衅的话。”
千树听了,心中吐槽:确实是两面宿傩能干出来的阴间事儿。
虽然看不见了, 但千树的感知力还在。她凭借着记忆伸出手,摸到虎杖悠仁的脸——少年的脸蛋并不算多滑嫩, 但手感很好, 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她摸到对方高挺的鼻梁骨, 往上, 指尖点着少年深邃的眼窝,然后触摸到虎杖悠仁眼底下那两道细小的伤疤:“咦?伤痕吗?”
被女孩子温热的手指挨蹭过鼻尖时,虎杖悠仁好像闻到了某种甜甜的香味。他的脸当即红得可以煎鸡蛋:“是伤痕来着——不太好看。”
没有摸到突然冒出来的两面宿傩嘴巴或者眼睛,千树相当失望。她收回手,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又看不见呀。不过之前看见虎杖君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注意过应该是很帅气的伤痕所以才会没注意吧。”
千树对待有好感的人类,向来很会说话。虎杖悠仁被夸得不太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但是笑完之后,他莫名又打了个寒战。
好像被什么危险生物盯上了一样,有些奇怪的胆战心惊。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食堂。这家医院原本只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职工食堂,但是高专那边为了方便管理,直接把职工食堂也改造了一下。
这会儿还不是饭点,食堂没什么人。虎杖悠仁帮千树把移动式输液架放好,热心道:“五条姐你看不见,我去帮你打饭吧?你有什么要吃的吗?我还可以帮你念菜单!”
即使看不见,千树也觉得自己完全被少年太阳似的热情给包围了。她想到吃的,决定暂时把两面宿傩往旁边放放,高兴道:“好啊!那我们去点饭——”
“我看看菜单啊哦!有猪排饭!”
“点一份!”
“还有章鱼小丸子!”
“也要一份!”
“还有冰淇淋!”
“每个口味都来一份!”
“我说,你就这样让她随便吃?”
歌姬躲在食堂门后面,眉头皱得能夹苍蝇:“私自修改食堂菜单,挪用私权换掉后厨——真不愧是笨蛋干出来的事情。”
夏油杰也是站在门后面。他听着小姑娘清脆活力的声音,几乎完全可以想象她那张脸上漂亮的笑容。只是想一想,他脸上也不禁跟着扬起笑意,但是没有说话。
歌姬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夏油杰自然是好看的,笑起来也格外帅气。但她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搓着自己的胳膊道:“人渣!变态!蠢货!”
“硝子你千万不要被这种家伙同化了!”
硝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无表情的从两人之间走过去:“啊,不用担心,高专最后的良心还在。”
“你们不进来吃饭吗?”
歌姬摆手:“不吃了。这才下午三点,我不饿。等会还要去找机械丸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先走了。”
见歌姬不吃,硝子又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夏油杰。夏油杰摇头:“我还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去解决。”
硝子挑眉:“关于恶魔?”
提起恶魔,夏油杰与歌姬的表情都变得不太好看——夏油杰道:“需要去和特案四课的人交接。”
千树吃光了自己餐盘里的饭菜,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吃饱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