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黎就这样和它一人一狗互相注目地站了一会。对方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了,和一只狗计较什么呢?随即走开了坐到了一处器材上。
“祝大家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
“......”
A班动物园里没有邀请老师,同学们互相祝福着,放这么长的假期,就连几个平日没怎么出来的同学也冒泡在群里聊天,正是午饭时间,不少人晒着自己丰盛的中秋午餐。
早上就给老杨的消息发过去至今也没有回信,父母公式化地给自己转了一笔钱,语气也是像程序定好的一样几句毫无感情的祝福,网上随便一搜就是一堆。
明黎有些出神地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自己有点难过。
这种难过是细细密密的,一点点地漫上心头,像是一根根细绳缠绕在她脖颈上,被勒得很紧,使她又疼呼吸又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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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霍昭也坐在饭桌上,他爷爷奶奶坐在桌子的最上方,父亲霍慎端着杯茶坐在他对面。
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有点冷凝。
“我下午出门一趟,晚饭不回来吃了。”良久霍慎开口说了句话。
“中秋晚上你去哪啊?”霍昭爷爷问了句,神色有点不满,
“他有事你就让他去嘛。”霍昭奶奶倒是没说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霍昭,试探性看了一眼霍昭问道:“昭昭,你也这么大了,家里没个女人不像话,要不我们给你爸再——”
“砰——”
霍昭冷眼朝霍慎看去,他爸将茶杯重重地撞在桌上,两个老人一时闭了嘴。
“燕燕只会是我霍慎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你们少在孩子面前再说这些!”霍慎严厉开口,语气说一不二。
“那我们不是前阵子看了新闻吗,他们家都——那样了,别牵连到咱们家才好。”霍奶奶嘟囔着反驳了一句。
霍慎:“牵连到霍家又怎么样?你们是干了什么吗?”
“我们可没干什么。”老人忙回。
“那就是霍驰干了些什么是吗?”霍慎淡淡开口,带了点不容置否的口吻。
“你哥哪能干什么,再说了,那可是你亲生哥哥,你怎么就不盼着他点好?”霍奶奶疾声厉色,拄着拐杖往地上跺了两下。
霍慎冷着脸看了一眼,慢慢地回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真没做什么最好,做了什么我也保不住他,如今我只是长礼的一名普通教师而已。”
霍奶奶被气得不轻,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尽管这样还是端着架子怒道:“老头子你听听,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啊——”
而霍爷爷只是叹了口气。
霍慎在叹气中开了门扬长而去。
“昭昭。”霍奶奶只能转过头来看霍昭,似乎想说点什么,而霍昭低头玩着手机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奶奶,我和同学约了学习,先走了。”
与江川的冷清不同,江市的街道热闹非凡。
道路两旁的路灯一排排整整齐齐地贴了几面小国旗,而树上张灯结彩挂满了小小的二极管小灯泡,一闪一闪正发着光,公园里一角阿姨们正跳着广场舞,随着音乐节拍而摆动着身体,整齐有序,所以也算不上扰民,而人民广场上志愿者们组织着中秋活动,节目主持人捏着质量不太行的话筒,说话间夹杂着一股噪音。
霍昭站在人群外,勉强才能分辨出那人说——“家人组团来后面拍照,五元一张,凭借照片可以领一份中秋小礼品啊!”
而此刻在江川老年活动中心待着的明黎,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上的数独小游戏。
“叮咚——”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响起,她点开那人的空间,一条最新的动态图片显示在最上方。
灯火阑珊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拍到的广场一角——几个玩偶扮相的人们伫立着,未干的水渍里倒立着的少年的影子......
而配字被打了引号,简简单单地两个“闹剧”二字。
明黎将图片小心地保存了下来,然后不留痕迹地删除了访客记录。
第13章 距离 温淑放假和父母自驾游玩了几天,……
温淑放假和父母自驾游玩了几天,一来学校就逮着明黎向她展示。
照片里的女人温柔知性,男人英俊和蔼,而站在中间的少女笑得很开怀,她父母眼里尽是宠溺,仅从照片中明黎就看得出温淑生活在一个美满的家庭里。
人和人之间真的不一样,人与人之间也不能比。明黎若是与温淑进行一比,难免产生不平感出来,她自认不是什么太过大方的人,于是只看了两眼,便淡淡移开了视线,夸她拍照上镜,然后不留痕迹地移开了话题:“今晚要周常考。”
温淑才上扬的语气顿时变得恹恹地:“好痛苦!为什么放完假来就考试。”
幸好大家在考试面前是平等的,你对学习怎么样,它也会给与你相等量的回报。
明黎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视线落在前方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身上。
霍昭像是累极了,脑袋埋在手腕间,侧着脸对着窗外浅眠着。
“班长,有人找——”余鑫从门口进来咋咋呼呼地拍了一下他同桌,转过头神神秘秘地对着明黎和温淑说:“外头有个别的班的美女找咱班长,啧啧。”
温淑闻言望了望外面,然后又转过头来对明黎说:“是上次那个送情书的女生!”
“喔。”明黎咬着笔盖,目不转睛地看着练习题,不自觉间却握紧了笔,许久未剪的指甲长长了许多,小拇指的指甲尖尖细细的,戳得她掌心泛红而生疼。
霍昭在余鑫的大嗓门中睁开了眼,带了点不耐烦地语气问他:“有什么事?”
“教室外面有美女找你!”温淑提前一步回他,还眨了眨眼。
“找我我就要出去?”霍昭闻言又趴在了桌上,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
空气一时停滞住了,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淑试探性开口轻声问了句:“谁招惹他了?不太开心的样子。”
余鑫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吧?”
最后推搡间还是由余鑫去外面婉言向她表达霍昭的拒绝。
“你说了些什么,我怎么看到那女生哭着跑了?”温淑开玩笑地问余鑫。
余鑫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间又带了点疑惑:“我很委婉的说话了啊,我说班长说,不是每个人找他他都要出去的。”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原意表达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温淑汗颜,一脸无语地转回了脸也写作业去了,徒留余鑫莫名其妙地站在过道里。
十月过后,天气开始转凉,穿长袖太热了,短袖在晚上又有点冷。长礼校服分为夏冬两款,不少人已经在里面穿短袖,晚上又将长外套套在了身上。
有女生来班上找霍昭的消息不知道被谁先传开,班上人当着笑话津津乐道了好一会。
“很闲是吗?”霍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第一次在班上发了脾气。
没有发怒,甚至语气很平淡。
明黎写题间抬眸看了一眼,少年背对着看她不清神色。
于是大家沉默着收了声,都没放心上当做一个小插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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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接下来的几次月考里A班同学紧咬着排名,就像当初入班时的宣誓一样,做到了没有任何一个人退出前五十。而准备参加生物竞赛的几人也按部就班的周四六日在霍昭家里补习。
一晃就到了元旦前夕,作为这一学年里最后的一个节日,长礼并没有放假,而是吩咐各班组织各自的元旦晚会,届时还会有校长等领导参观评分。
“我可是记得咱们班文娱委员温淑当初放的狠话啊,这次要是看不到你的作为,你这文娱委员就换人算了!”晚四修钟晖站在台上向众人说着开会的通知,笑着开着温淑的玩笑。
“老师!那您放心,没有我温淑怯过的场!”温淑自信慢慢,站起来回答:“明天上午有没有和我一起出去采购的女生?”
她话刚说完,好几个女生大胆的举起了手,温淑扫了一眼,又继续道:“再来几个男生搬东西!”
“女神我来!”余鑫带头起哄,拉上了周洲几人。
“......”
班上一时热闹起来,钟晖也没阻止,就嘱咐了一句楼上还有高二的学生,让他们动作小声点。
回到寝室后温淑边脱鞋边问明黎:“你要表演个节目吗?”
明黎正埋着头看《人体及动物生理学》,生物必修一讲的是分子与细胞,霍老师列了一干竞赛要看的书辅助着课程同步进展,闻声头也不回地反问了句:“我难道去表演个背书?”
“.......”温淑在她背后翻了个白眼,随意扯着话:“你随便表演个呗,一晚上好几个小时,总不能人人嗑瓜子吧。”
被温淑打断了思绪,明黎有点无奈地转过身:“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你看我能干什么?”
温淑歪着头看着她,答非所问:“我到时候给你化个妆吧。”
这回轮到明黎无语了,她沉默了一会问她:“所以你是觉得没人上场非得拖着我是吗?”
“Bingo!”温淑打了个响指:“唱首歌也行呀,让咱们班男生看看我小宝贝的才艺!”
明黎告饶:“放过我吧,学习我还能凑合一下,这些我是真不会。”
温淑:“我都想好了,我去弹琴,你唱歌!”
“....”但明黎这次格外坚持,见温淑一脸你别想跑,语气带了点不容置否:“不行,以往我都顺你意思了,这次真不行。”
“那好吧。”温淑不再纠结,转而又换了话题:“那你说我明天换什么衣服?”
“红的那件吧。”明黎回的很快,见温淑有点疑惑,补充道:“就上次我住你家时,你放在沙发上那件。”
端庄又精致,不失大气温婉,那么鲜艳的颜色,明黎虽然只瞥到了一眼,但却记得很清楚。
“你说那件啊——”温淑似乎回想起来了,刚准备回她,一时收了声又打量了一下明黎,甚至站起身围着对方转了半圈,这才缓缓开口:“那件不是很适合我,我买了吊牌都没拆,我觉得更适合你耶!”
明黎没接这茬,不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元旦这天没有上课,温淑一早带着一群人拿了请假条采购去了,而霍昭就带着几个男生在班上将书桌搬到教室两边,只剩下最中间的空地到时候用来表演。
明黎站在讲台上看男生们忙活,温淑神秘兮兮地没有让她跟去,而班上似乎也没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此时霍昭搬着一条椅子擦着她边而过,他挽着袖子,剧烈运动使他出了点汗,路过明黎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一股专属男生的燥热气息。
明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这一小动作反而惹得霍昭看向了她。
“怎么了,撞到你了吗?”霍昭轻声问了句,椅子挡了视线,要不是明黎退了步他还没注意到。
明黎摇了摇头。
“没擦到就行,要是擦到了你就说,这种木椅的木屑要是擦到肉里得赶/紧/拔/出/来,不然容易感染。”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霍昭顿了顿没有再补充。
明黎嘴角却是轻轻荡开了一点笑意:“真的没有。”
霍昭点了点头,不再看他,又继续摆位置。
忙活了一上午,下午吃过午饭温淑说什么都把明黎扯着回了宿舍,看着床上摆着的那条红裙子,明黎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这下你跑不掉了吧。”温淑得意洋洋炫耀自己的小聪明。
明黎沉默了一会,突然觉得有点疲惫与难过。
“温淑。”她淡淡开口,突然郑重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缓慢地说:“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
“没有但是!”温淑任性归任性,但情商并不低,似乎意识到了对方要说出什么话,连忙出声想要打断。
但明黎没有停顿,她只是微微颤了颤眼,坚定地说:“但是这些对我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我不在意。”
“你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有自己的喜好,也有能将自己喜好发展开的家境,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很多事情。”
“但我不行。”明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我们成为朋友,是因为在一些问题上尽管认知不同,但好歹尊重对方。”
“但是,这一次我不想这样了。”
温淑站着没有说话,眼眶渐渐红了一点,她吸了吸鼻子,带了点哭腔问:“可是,我只是想让你漂漂亮亮的,不过是穿一条裙子呀?”
好累。
明黎像是被施加了千斤重的压力,突然弯了弯腰,蹲在了地上。
她根本就不明白,这根本不是一条裙子的事。
这是她维持她那一点仅有的,自尊心的没用的坚持。
温淑不经意间秀到面前的照片,不带炫耀但自矜的语气,自作主张伸出手的好意,明黎多数都若无其事无视亦或是接受,因为她知道对方并不带恶意,也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当做好朋友。
可是在明黎的世界里,除去记忆里少时模糊的常市,充斥着她十几年人生的只有灰败的江川,不讲道理的妇孺,可以为了一毛五分钱都能扯头发毫无形象打架的街坊邻居,以及自己至今都没有一处能招呼她去玩的家。
她不能穿那条裙子。明黎只有这一个念头,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卑劣地穿上那条裙子以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就算是漂亮地现于人前,她也永远做不到对方那样泰然自信,金玉其外,而她可能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