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衡到这里这么久,只觉得, 这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世界。
不仅仅官员与官员之间没有友谊,官员与平民, 平民与平民, 似乎都没有发展出什么亲近的关系。
甚至于有的夫妻,都会为了利益互相背刺。
这里的人, 似乎都是利益至上,而是情感淡漠的所在。
所以原衡主动找到那些私藏违禁品的住户时,那些人都第一反应就是警惕与反抗。
往往还没等原衡开口, 对方就摆出来一幅死不承认的架势。
原衡只能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 假装自己是想要收受贿赂,才拿到了这些东西。
不过当那个斜眼管家私自报警之后, 这些居民就逐渐明白了原衡的用意。
虽然这是他们最难以相信的事实, 但事实就是事实。
这个新任房东, 居然在帮助他们!
公寓管家举报了好几次, 都扑了个空,也逐渐开始觉得不对。
不过这时候,住户们都已经对他心有防备了。
原衡想了想, 觉得喝酒会有味道,很容易被人发现,抽烟也是差不多。
于是他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片尼古丁贴片,贴在了手臂上。
这样袖子一拉下来,就没人能发现他胳膊上有东西。
更何况现在是晚上,根本不会有人闯进他的卧室里来。
不知道为什么,尼古丁贴片贴在手臂上的时候,他因为吃药而感到昏昏沉沉的脑袋就轻松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精神值,发现并没有下降。
直到月上中天,原衡的眼神才逐渐开始打架,没过多久,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轰!轰!”
半夜,天上的巨响猛然把原衡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惊疑不定地坐在床上,神色凝重地侧耳听了半晌,最终走向窗台,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马路上,路灯都变成了可以左右转动的探照灯。
原衡趁着光线扫过来的时候,往窗帘后面藏了一下,避开了灯光,才继续往外看。
原本白天在街上转悠的巡警,现在已经变成了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们似乎在时不时地说着些什么,但天空中的噪音太大,原衡只能看到口型,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
不过奇怪的是,士兵的身上似乎都带着银色的小酒壶,其中一个还明目张胆地抽着香烟。
整个街区每隔两三个路灯,就会有两名士兵在灯下守着,看动作,这些士兵正在喝酒抽烟的,并不在少数。
原衡把窗帘恢复原位,脸上若有所思。
军队里并不禁烟禁酒,但平民就要禁烟禁酒。
而且,以往他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今天晚上却突然被吵醒了……
原衡偷偷摸出了房间,去了管理处,监控里,所有的楼层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出房门,来到楼道。
他又打开了另一个屏幕,这是管家偷偷安在住户门厅那里的摄像头,能看到客厅的景象。
画面里,依旧是一片宁静,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卧室,来到其他房间。
也就是说,整个公寓,只有他一个人醒了。
其他人在那种震耳欲聋的噪音里,居然睡得那么沉,一个惊醒的也没有!
原衡拉起袖子,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尼古丁贴片,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原来烟酒一类的东西,会影响那种红色小药丸的药效。
只是天空中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呢?
原衡调取了居民楼外面的监控,却发现画面是一片灰白的雪花。
外部的监控被人为干扰了,根本看不到画面。
不敢再做小动作打草惊蛇,原衡把一切恢复原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外面的响声逐渐变得稀稀拉拉的,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原衡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刚好过了一刻钟。
他又凑到窗前。
那些士兵向着街尾的方向,动作整齐划一地走了。
路灯也恢复了原本的位置,昏黄的灯光照射着路面,让人忍不住怀疑,之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原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隐约间感觉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上方略过,再要看时,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被这么一折腾,原衡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想了半天,突然讽刺的笑了一声。
是啊,这么一个令人窒息的世界,这里却没发生过什么自杀、消极怠工、报复社会之类的事。
很显然是药物控制的结果。
这里的官方用这种昂贵的小药丸,强行让所有平民处在一种虚假的快乐当中,阻止他们精神崩溃。
同时法律的颁布,使得人们在药价如此昂贵的情况下,依旧不得不买药。
对于绝大多数平民来说,他们除了吃饭,应该所有的花销都用于买药了。
也就是说,他们每天赚的钱,一转眼就会重新回到官方手中。
但为了吃药,他们依旧每天都要在高压下工作。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给掌权者打白工了。
即使真的有多余的钱,这里今天一个法令,明天一个法令,条子一来,家产就都没收了,官员再层层搜刮,最后钱都进了这些人都腰包,普通人则会被送进监狱或者矿场。
更何况在这里,人们没有房产,所有的土地都只租不卖。
这就使得所有普通人都没有稳定的居所,每天都得拼命赚钱,以防不测。
然而赚的钱能不能留住,又是另一码事。
原衡垂下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难怪刚进入副本的时候,他的精神值低到令人发指。
生活在这种火坑里,恐怕每一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吧!
……
在精神值方面比原衡幸运了不止一点点的秦寂,此刻正握着开锋开到一半的小刀,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
她不知道,单从精神值这方面讲,奴隶们反而是幸福的。
就像之前那个中年奴隶所说的那样,在这里生活,精神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受罪。
比起生活在“文明世界”的普通人,他们虽然每天都面临着生命危险,但至少不用面对外面那个虚伪又严苛的世界,所以精神上反而没那么压抑。
除此之外,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心里倒也的确比其他人想得开。
秦寂知道,院子里的奴隶们都没睡。
至于屋子里的那些,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让她觉得怪异的是,一般人半夜被吵醒了,怎么也该抱怨几句,斗兽场里那些脾气火爆的守卫,这个时候倒是没有谁在夜色中破口大骂。
反而是奴隶们偶尔会低声抱怨几句。
第二天,守卫们把关着奴隶的铁笼子换了位置,一排一排地摆在一起。
紧接着,一个人拿着水管,管口中喷出一股水柱,打在奴隶们的身上。
秦寂听见守卫低声抱怨。
“妈巴羔子,这群条子半个月来一次!半个月来一次!哪他妈需要来这么勤!”一个脾气火爆的守卫趁着水声大,骂了一句。
另一个细眉细眼,长相阴柔里略带阴险的守卫笑嘻嘻的说道:“还不是为了拿好处,咱们这儿,兵不兵匪不匪的,拿枪的都是一路货色。”
之前的守卫冷哼了一声,“不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说着,他泄愤似的调高了水量,水柱喷出来,打得人身上生疼,看着奴隶们狼狈地缩在笼子里,他的表情才好了一些,“除了条子,谁会在意条子身上干不干净?啧,还得给他们准备干净衣服……”
长相阴柔的守卫叹了口气,“这群人一来,咱们就得吃药,三百块钱又没喽!”
“谁又比谁高贵了,他们不也是朝不保夕?”
“别瞎说,被人听见你就死定了……”
两个守卫往另一侧走去,继续粗暴地给奴隶们冲洗身体。
由于距离越来越远,秦寂逐渐也就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了。
不过“他们也是朝不保夕”这句话,引起了秦寂的注意。
两人刚才谈话的内容都是围绕警察和“拿枪的”。
那么“他们”自然不是指警察,就是指军人了。
这两个职业在这个副本里,听起来应该是比平民高出一个等级的所在,怎么会朝不保夕呢?
而是看样子,斗兽场的一部分守卫是知道点内情的。
这时一个女人送过来了一盆水和一套没有染色的麻布衣服,不声不响地看了秦寂一眼就走了。
秦寂趁着没人往她的方向看,藏在别人视野死角的墙角边,清理了一下身体,换上了衣服。
不过她没有擦脸。
这个副本里的警察可不是什么正面角色,既然他们来这里就是吃拿卡要的,秦寂自然得有所防备。
毕竟眼下她的逃跑计划才刚开始行动没几天,要是和条子起了冲突,可就大事不妙了。
奴隶们经过清洗,又换了衣服,铁笼摆放的位置就发生的变化。
几个女人在后院的空地上清理积水,所有的笼子都被挪到了靠近墙边的位置。
中年奴隶和小奴隶所在的铁笼,刚好就被安排在了秦寂房间门口不远处。
秦寂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看见小奴隶一脸担忧地看着中年奴隶。
昨天的斗兽场表演,让他受了伤,加上今天被守卫用冷水这么一冲,中年奴隶的伤口已经被泡得发白,人也发了烧。
第96章 混乱之夜 第一更
“喂, 他怎么了?”秦寂趁着守卫不在,扒在窗口询问小奴隶。
“他病了。”小奴隶没去过外面,更没看过医生, 除了说中年奴隶病了之外,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
“伸手。”秦寂把自己之前剩下的药递了出去。
因为还差一段距离,秦寂的胳膊往前挤了挤, 铁栅栏底部就和窗台分开了一部分。
小奴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赶紧把药拿在手里, 却也没有嚷嚷出声。
“那个药粉是外敷的。”秦寂提醒他。
小奴隶又忍不住往铁栅栏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飞快地转开了目光。
“你几天表演一次?”秦寂看着小奴隶给中年奴隶敷药, 问道。
“四天。”小奴隶掰着手指数了数。
“他呢?”
“七天。”
这家斗兽场为了吊观众的胃口,越是厉害的角色, 表演的间隔越大。
当然, 那种三两天一表演的,往往实际上根本活不到三天。
所以这里的奴隶总是有新面孔, 但一个奴隶一旦成为老面孔,就证明他有几分本事,自然也就不那么容易死了。
秦寂没再说话, 缩回稻草堆里蹲着去了。
既然条子是今天来, 那么今天肯定是来不及走了。
毕竟铁栅栏也才锯开那么两三根,她又不是上个副本里那种变态的体质, 肯定是没办法徒手掰弯铁栅栏的。
不过听那两个守卫的话, 这些警察半个月就来一次, 下一次也许是个好机会。
秦寂之所以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是因为警察来的这一天,守卫们白天忙得要命,晚上应该没空出来瞎溜达。
当然, 秦寂并不清楚,吃了药的人,晚上根本没办法出来瞎溜达。
这一点,大概算是歪打正着了。
没过多久,前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秦寂顺着窗缝看出去,只看见一群穿着制服,拿着警棍的警察十分招摇的走进了后院。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过来收保护费来了。
秦寂安安静静地缩回角落里。
由于她所在的那一排像牢房似的小房子都空着,只有她这一间有人,加上她自己有意藏起来,那些警察从房门口路过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有一个人藏在房间里。
不过秦寂放门口的中年奴隶就没那么好运了。
这群警察过来检查,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所以鸡蛋里也得挑出几个骨头来,否则便不能罢休。
其中一个警察把警棍往铁笼上猛砸了一下,“这个是死了吗?”
斗兽场的老板赶紧解释,“那怎么会呢?咱们这死了的奴隶都会立刻处理,绝对不会把尸体留在后院。”
“我看这个也快死了,别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吧?”之前那个警察睁着眼睛说瞎话。
中年奴隶身上的伤口那么明显,有眼睛的人就不可能看不见。
斗兽场的老板知道他的意思,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他受伤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要不几位到屋子里说说去?”
一群人这才互相使了个眼色,往斗兽场老板的房间走去。
这群人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的,秦寂不知道,但是在此之后,确实没有人再回到后院,秦寂却是很清楚的。
看起来,他们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
这一天,秦寂终于攒够了小钢锯,手里也已经有了一把像样的小刀。
中年奴隶又经历过一次表演,幸运的是这次只受了点轻微的皮外伤。
这天,在警察又来了一次之后,秦寂就一直等着机会。
天空中再次出现了震耳欲聋的噪音。
这一次,秦寂终于从稻草堆里拿出了小钢锯,把窗口的那几根铁栅栏一一锯断了。
铁条被她用换下来的旧衣服包在一起,打成一个小包裹,塞进了系统背包。
“他们不会发现的。”当秦寂爬出房间的时候,就听见中年奴隶这样说道。
“什么意思?”
“他们吃了药,晚上醒不过来。”中年奴隶并没有过多怀疑。
在斗兽场,有很多奴隶根本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药”的作用。
秦寂半信半疑地往其中一个守卫的房间摸了过去。
她知道哪个守卫手里有铁笼的钥匙。
由于技能的存在,加上是光脚,秦寂走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