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弟跑回屋拿钱出来,问了一句,“谢家庄?你咋不去李家庄?李家庄可比去谢家庄近。”
夏光宗是个直脑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同李招弟解释,“可你们李家庄穷啊,你家求弟、盼弟、还有你娘和你弟,你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李家庄,我怕我去了之后一文都赚不到,还得倒贴。没看到我连杜家庄都不去么,你可省着点儿吧。”
李招弟脸上的表情当场就裂开了,就连杜红缨的脸都跟着黑了半边,老太太狠狠剜了夏光宗的背影一眼,气哼哼地回屋去了。
兄弟三个兵分三路,夏勤耕背着背篓,夏光宗挑着扁担,夏耀祖拎着一个箩筐,各自出门去了。
夏勤耕就在夏家庄卖,有自己村子里的人际关系基础,再加上老夏家人厚道口碑好,基本上是一路走一路卖,一百包糖霜刚好够逛遍整个村子的,没等到中午吃饭,他就乐颠颠地回来了。
夏勤耕直接把自己的本钱连同赚到的钱全都塞给了夏晚棠,说,“姐,你那儿还有糖霜吧,我这些钱都买了,下午我再去隔壁村子转悠。”
夏晚棠见夏勤耕满头大汗,拿帕子给夏勤耕擦了擦,问,“你不休息休息?这天儿热得很,要不明天再出去?”
夏勤耕连连摆手,“休息啥啊,这么好赚的钱,不赚是王八蛋。只要能赚钱,我天天跑出去都成。下午先在周边村里跑,赶明儿就去镇上和县城。咱这夏家庄都能卖那么多,进了镇上和县城肯定更好卖。姐,你多给我留点货啊……”
夏晚棠心里算了个账,她手里的糖霜不够给夏勤耕给的这二两银子,只能把多余出来的钱给夏勤耕塞了回去,说:“原本我那儿还有一百一十五包,但咱大哥又多拿了三十多包,姐那儿就剩下八十包了,都给你留着。用不了二两银子,余下的你自己收好。”
“啊?还剩八十多包就没了?姐,你再同那天-朝商人联系联系啊,你余下的那八十多包,估计今儿下午我出去转转就没了。至于多出来的那些钱,姐,你给我存着吧,我信你,攒多一些你再给我。”
夏晚棠笑骂道:“瞧你那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成,今儿个上午拿到的只是第一批货,第二批第三批还会送过来的。既然你这么信姐,姐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夏勤耕跟着傻乐,“你是我姐,我不信你信谁。不过,姐,你咋和那天-朝商人联系?是不是得去县城一趟?要不我下午直接去县城卖糖霜吧,我陪你一起去。你联系那商人,我去卖糖霜。”
夏晚棠脸上的笑容凝滞,她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出一个圆谎的理由来。
“去县城哪能联系得上天-朝商人?人家走的时候说给我送一笼信鸽过来,我有啥打算直接飞鸽传书就好。鸽子飞起来不比咱两条腿儿走开快?”
见夏勤耕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夏晚棠赶紧撵人,“行了行了,你赶紧喝点水歇着去。我既然打算做这买卖,肯定是要考虑周全的,还用得着你操心?”
夏勤耕这才闭嘴溜了。
夏家人看到夏勤耕卖糖霜的生意这么好,心里都挺高兴。
杜红缨想到自家小儿子的媳妇本越攒越厚,往后能省自己操很多心,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李招弟想到自家男人起先只拿了四十多包,后来又拿了三十多包,将近八十包的糖霜,一袋卖出去就有八文钱进账,她也跟着高兴。
可是转念想到夏勤耕一上午就卖了一百多包,下午还要再出去卖,她又觉得自个儿卖的少了有点亏了。
“早知道一开始就多跟着投一些钱进去来着,谁知道这第二批货得什么时候到?万一就能拿到这一次,那岂不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招弟越想越着急,整个人就好似坐在了火炉上,压根坐不住。
夏晚棠把李招弟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过她没多嘴去说,只要李招弟不提,她就不会主动去触这个眉头。
成年人,哪能事事都要求别人顺着自己来?得学会自己排解忧虑和疏解情绪。
等过了晌午,夏耀祖和夏光宗也一前一后回来了,兄弟俩脸上都带着笑。
夏晚棠是给夏耀祖和夏光宗做了午饭的,因为这兄弟俩没赶在饭点儿上回来吃,饭菜就在灶台上温着。
眼下夏光宗和夏耀祖回来了,夏晚棠没出自己屋子,她躺在自己炕头盘点并夕夕系统里的东西,打算隔个一天半载再批发一些糖霜,不然家里人肯定会起疑。
但她又不打算闲着,索性就逛起别的东西来。
她觉得擦脸用的毛巾就不错,挑了几个颜色素淡,上面还有小幅刺绣的,夏晚棠见评论都不错,就下单了两百条。
她想到自个儿得有点鸽子拿来糊弄身边的人,索性又找到卖鸽子的店,直接下单了十只家养的信鸽,打算等到货之后就拿这些信鸽出来糊弄人,糊弄完了之后还可以塞进自己那空空荡荡的夕夕牧场中养着,看能不能下点鸽子蛋吃,买来的鸽子还可以循环利用。
第6章 李淳奕 这谢闰梅想白吃她们家的糖霜!……
夏晚棠把自己挑选好的东西下了单,钱从系统钱包中划转扣除,物流信息便实时更新了。
“货物已从大元发货仓发出→加速发货中→货物以送抵临江县,由速达镖局紧急配送中。”
“预计送达时间:一个时辰内。”
哪怕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样快速的快递,夏晚棠还是惊叹于这并夕夕系统的快递速度,如果不是担心糖霜到货速度太快会让人心中起疑,她都打算现在就再下单一些白砂糖。
夏晚棠躺在啵啵床上翻了个身,听到夏光宗进门的说话声,还听到了李招弟的说话声,原本打算她起来给夏光宗热热中午的饭食,但既然李招弟都起了,她也就没再多事。
晒着中午的太阳,正是犯困的时候。
夏晚棠才感觉困意稍微上了头,就听到夏光宗在院子里说了句重话。
夏光宗说,“那糖霜是晚棠找人弄来的,我能拿八十包已经不错了,你咋那么贪呢?想把银子捏在自己手里的是你,不信晚棠的还是你,现在瞅着这糖霜生意能赚钱,让我去找晚棠再说说的,还是你。”
“人老四相信晚棠,把全部身家都砸了进去,换作是我,我心里也熨帖,肯定愿意帮扶老四,但咱又不是没有,晚棠不是说过几天还要到货?正好我赶紧把田地里的营生弄一弄,等糖霜来了就能放手去做。”
李招弟的声音挺尖,“夏光宗,我不就抱怨了两句,你用得着这样吼我?我说了没几句,你嚷嚷了一大堆,咋,显你嗓门高显你能耐大?”
夏光宗辩驳道:“我和你就事论事,你就别跟我没事找事!我是这家里的长子,地头那么多的营生,我不得挑起来?爹和娘都要五十了,哪能总让爹娘下地干活儿?我就出去了这么一趟,赚的钱不够你花?你折腾个啥?”
“你是家里的长子怎么了?家里的粮食不是大家一块儿吃?凭啥老四出去卖糖霜赚大钱,你就得下地干农活?人家一包糖霜就能赚八……”
“老大家的!就你长了一张破嘴,就你长了个会算计的脑子,是不是?”没等李招弟把话说完,杜红缨就跳下炕趿拉上鞋冲出屋子骂上了。
杜红缨把袖子一撸,叉腰激.情开喷,“这钱就是个照妖镜,这才一上午,就让你这妖魔鬼怪显形了?夏光宗他是家里的长子,家里的农活不用他干?晚棠不下地但干家务活儿,自打你怀上之后,地不用你下,家务也不用你干,整天就是那点儿扫扫院子拌拌鸡食儿的活儿,要说这家里谁是闲人?”
“起先心里有算计的是你,现在搬石头砸到脚的还是你,你咋这么精呢?你要是再在家里穷折腾,我告诉你,大房别再掺和这生意了!谁家做生意的不得把利润给捂住,就你长了个嘴,叭叭往外说,要是让我知道这利润的事儿被你那张破嘴叭叭出去了,你就滚回你老李家去!老夏家不要你这样的碎嘴搅家精!”
杜红缨痛痛快快地喷完人,自个儿神清气爽地回屋去了,留下李招弟和夏光宗脸色难看地站在院子里。
要说李招弟也是倒霉,她就是同男人抱怨一下,还带出一些早上想带自家兄弟做买卖却被夏晚棠给拒绝了的气来,结果嘴上没个把门的,差点把这糖霜生意的利润给抖搂出来。
这年头,隔壁就是人家,房子的隔音效果也不怎么样,如果真被她抖搂出去了,老夏家出门难免要被戳脊梁骨,毕竟一斤糖霜八文钱的利润实在不低。
杜红缨还指望自家三个儿子靠这生意发家致富呢,结果还没高兴够,就听到自家这倒霉儿媳妇要掀了全家的老底,那脾气可不就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爆发了?
夏晚棠在家里把这些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在心里默默给李招弟点了一排蜡一个差评,然后就翻身继续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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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庄与夏家庄之间隔了一条河,不是夏老爷子打鱼摆渡的那条,是另外一条小河。
两个庄子之间架了一道可通车马的石桥,交通便利,两个庄子之间的往来还算繁盛,有不少夏家庄的闺女嫁去了李家庄,只不过李家庄比较小,人口不多,比不上夏家庄那般人丁繁盛。
若说李家庄哪里比夏家庄强,那就是李家庄曾经走出过好几个秀才公,秀才公的子孙起名字比较文雅,像夏光宗夏耀祖这么直白的名字,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李家庄。
只可惜李家庄的繁荣是曾经的事儿,如今已经落寞了许多年。李家庄李老三家的幺儿李淳奕是庄子里才学最好的,在县学都很有才名。
按理说,像李淳奕这样有才名的人,说情根本不算难,可偏生李淳奕的身子骨不大好,干农活儿都能晕倒在田间地头,参加县试的时候也晕过,本以为能够一举考中秀才,哪曾想到人信心十足地进了考场,是被抬出来的,险些命丧在那号舍里头。
李老三家花了很多钱、请了很多大夫给李淳奕看病,得出来的结论大同小异——李淳奕天生体弱,但没什么大病,平日里适当地进补一些就应当无事,一旦发病,一碗糖水蛋吃下去,人应当就能醒来。
可遑论是糖水还是鸡蛋,在乡下地头都不算便宜的,坐月子的婆娘都不一定能够吃得上,李淳奕怎么能吃得起?
就算能吃得起,他李淳奕怎么有脸吃?家中兄嫂家孩子还眼巴巴地看着呢!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不得不吃,李淳奕也一般不会碰那糖水蛋,顶多喝一碗糖水,他为了省糖水钱,自己寻了一种味道发甜的野菜根,煮了那野菜根熬水喝,本以为能给家里省一笔开支,哪能想到他偷偷断了自己的糖水才不过三日,就又晕倒在书桌上了。
李淳奕的亲娘名叫谢闰梅,老太太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前头三个都好端端的,就这老四身子骨不好,因为发愁的缘故,谢闰梅刚过四十岁,看着却与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差不了多少了,因为人长的干瘦的缘故,显得一脸苦相。
对于李淳奕这个幺儿,谢闰梅心里是疼的,可她又不是只生了这么一个,若是太偏袒李淳奕,上头的那三个肯定要闹。
故而在看到李淳奕寻来野菜根代替糖霜时,谢闰梅心里又酸又疼,她宽慰李淳奕说,“幺儿,等你中了秀才,咱的苦日子就算到头了。”
可好景不长,那野菜根没顶几天用,李淳奕晕了。
家里的糖霜只剩下一点儿,谢闰梅连糖霜罐子都拿开水涮过了,捏着李淳奕的鼻子给灌下,见李淳奕悠悠转醒,谢闰梅赶紧把人扶到炕上去,抹着泪道:“幺儿,你赶紧歇着,娘上午听到隔壁夏家庄有人卖糖霜,现在就去买,咱之后不吃那野菜根子了,可别省点儿糖霜,把你的命都给省没了。”
李淳奕挣扎着要起来,“娘,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不着歇着,刚喝了糖水,现在已经缓过来了,身上有了劲儿,我去抄一会儿书,不然家里买糖霜的钱都没了。”
谢闰梅眼眶发酸,回自己屋里摸了二十文钱就赶紧往外走。
过了架在李家庄与夏家庄的那道石桥,谢闰梅敲开一家的门稍微一打听,知晓是夏春生家儿子卖从天.朝来的糖霜,又打听了一下价格,得知那天.朝来的糖霜价格同镇上杂货铺里卖的寻常糖霜的价格一样,谢闰梅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这天.朝来的糖霜价格比较贵呢!
寻摸到夏春生家门口,见柴门掩着,谢闰梅扣了扣柴门,问,“夏家嫂子,红缨嫂子,在不?”
杜红缨从屋里探出头来,见是谢闰梅,虽然不算很熟,但夏春生的侄子娶的就是李家庄的闺女,同谢闰梅沾一点远亲,就问,“闰梅子,你来干甚?找我有什么事儿?”
说话间,杜红缨把柴门给打开。
谢闰梅从怀中摸出一把铜板来,数了数,刚好二十个,递给杜红缨,说,“红缨嫂子,我听说你们家卖糖霜,来买一斤。”
“啊?”杜红缨愣了一下,赶紧把人往屋子里迎,她喊夏晚棠道:“闺女,拿包糖霜出来,你闰梅婶子来买糖霜了。”
谢闰梅惊讶地问了一句,“红缨嫂子,咋是喊你家棠丫?难不成这生意是你家棠丫在做?”
杜红缨笑着点头,“确实是棠丫在做,棠丫之前在县城做工的时候救过的那个天.朝商人牵头的,人想在咱鲁地把生意做起来,棠丫就搭了个伙。”
谢闰梅心思百转,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红缨嫂子,你家棠丫……说亲了没?”
杜红缨脸上的笑一瞬间就凝固了。
刹那光景里,杜红缨想了很多,她觉得有一个可能最有可能——这谢闰梅想白吃她们家的糖霜!
第7章 毛巾 谢闰梅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猜到谢闰梅的打算后,杜红缨心里的警铃立马就响起来了。
她微微后退了半步,见夏晚棠拿着一包糖出来,同谢闰梅客气道:“还没说亲呢,棠丫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家里想给她好好挑挑,也就不催她,慢慢相看着。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便将就了。”
谢闰梅一抬头就看到了眉目好似画儿似的夏晚棠,她心思一动,突然来了主意。
自家幺儿的身体不大好,能不能考中秀才得另说,如果说亲娶妻的话,最好是娶一个强势一些,娘家也能帮得上忙的,夏家这种人丁旺盛的就很适合结亲。再加上夏晚棠自己有本事,能做个小买卖,自家幺儿就算不能下地,但也能抄书赚点钱,夫妻俩齐心协力,日子应当能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