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着耀祖自己手里有钱,是有想过依了那家的条件的,但爹娘没点头,他便把自个儿的想法压了下来。那姑娘家估计是觉得咱家就是做做样子,迟早会低头,那姑娘也就没再说亲,结果没料到咱家是铁了心不同意,真就把这门亲事给吹了,她不死心,来好好闹了一场,娘都没脸看那闹的场面。”
“哦?还有这回事?娘,你咋不同我说?”夏晚棠问杜红缨。
杜红缨黑着脸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啥往脸上贴金的好事。”
夏晚棠轻笑一声,“咋没什么好说的?我二哥要是拎不清,那就好好给他洗个脑。那姑娘家看来是个拎不清的,该敲打就得敲打。我看我二哥真是脑子不清楚,他要是放不下前头那个,那又何必答应现在这个?平白叫人家姑娘遭受了委屈!还是他酒喝多了,有什么三妻四妾的美梦,需要我来帮他醒醒酒?”
听夏晚棠的语气不大对,杜红缨眼角一抽,满脸提防地问,“你打算干啥?”
“我告诉你,成亲这事儿,真的很难见到那种互相看对眼你情我愿的,要么是父母中意,自个儿觉得差一些,要么是自己中意,父母看不上。就拿你和淳奕来说,爹娘都是觉得他那身子配不上-你的,实在是你主意正,爹娘才没拦着。”
“你觉得自个儿成亲是找到了文人口中讴歌的爱情,可你就不想想,多少人成亲只是找一个看着不厌烦的人生儿育女过日子?”
“我和你爹成亲前就见过三面,成亲第二天都没几句话想说,后来的话是一日一日多起来的,你嫂嫂同你大哥成亲前也不过认识了三个月,你大哥还天天都在地头干农活儿,哪有时间慢慢相处?不都是成亲之后处出来的感情?容你二哥成亲后想想,他会想清楚的。”
夏晚棠翻了个白眼,喊了陈嬷出来,叮嘱陈嬷道:“陈嬷,你去农场那边走一趟,同祁哥说一声,农场之中找人干活儿,万万不能找品行不好的以及李家庄那姓蒲的。”
夏家庄里住的并不都是姓夏的人,也有其它姓氏,只是姓夏的人居多,李家庄也是同理。
杜红缨眼皮子一跳,抓住夏晚棠的手,道:“棠丫,你可别乱来。李家庄姓蒲的人家可不止那一家,你直接把所有姓蒲的人都不让用,那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么?”
“得罪人?怎么会得罪人?我的农场,我想用谁就用谁,不想用谁就不用谁。我不喜欢姓蒲的人,不让他们在我的农场里做工,我就得罪他们家了?要真是这个理,那我得罪的人就多了去了。”
“再者,那李家庄所有姓蒲的人不都是从后山里迁出来的?现在看着不是一家人,但往上翻三代,不都是一个祖宗?我的农场不想用他们,谁能怪到我身上?就算怪来了,又能怎样?”
事实上,夏晚棠早就想寻个机会敲打一下李家庄和夏家庄的人了。
有了钱后,难免会遭人嫉妒,你对大家伙再好,那也只能得到有良心的那批人的尊敬,对于没良心的人,你对他们再好,也是肉包子喂狗,而对付这些人,就得下狠手打,打痛了自然就识时务了。
恩威并济才是上策。
陈嬷见夏晚棠态度坚决,心里默默替李家庄那蒲氏点了排蜡,她刚要走,就又被夏晚棠给喊住,夏晚棠又补了一句,“记得同祁哥说一声,若是有人问起为什么不用蒲家人,就说是蒲家有人上咱家门闹事,惹了我不喜。”
陈嬷应下。
见陈嬷走了,杜红缨还有些犹豫,她问夏晚棠,“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没等夏晚棠开口,李招弟就把杜红缨给怼了回去,“娘,这有什么不大好的?你当初怼我娘的时候可横了,棠丫这是同你学的啊!”
杜红缨:“……”她狠狠瞪了李招弟一眼,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招弟缩了缩脖子,赶紧开溜,“娘,棠丫,你们聊着,我去看一下扁头。”
夏晚棠同杜红缨解释道:“娘,淳奕明年就要下场考一次,他脑子本来就灵光,也足够用功,我觉得他多半能考上。”
“若是考的排名靠前些,或许会进汴京城当个京官儿。若是排名靠后些,只是寻常举人,那也能到地方上谋个官儿。我和淳奕多半是在临江县待不了太久的,若是不把规矩立下,我们一走,牧场、农场和鱼塘哪里还能经营得下去?”
“我早就想挑个理由开一刀给大家收收胆子了,不然我在县城住了这么几年,大家都忘了我的脾气不大好了。至于那蒲家,当初同咱家差点就结了亲,会不知道我的脾气有多差?现在敢咋咋呼呼地闹,无非就是觉得我是个外嫁女,不太会插手娘家的事儿。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我这样做,本意就是给大家伙提个醒,不是所有的外嫁女都是泼出去的水,若是有人敢给我娘家眼色看,我就敢给他们颜色看!”
杜红缨想了想,那日蒲家女上门来闹一场,确实让自家脸上不好看,新媳妇大抵是知道了,只是脸上没发作,心里指不定多么膈应,让夏晚棠敲打敲打也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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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嬷把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祁杰,当晚农场里下工的时候,祁杰就把几名在农场里做工的蒲家人召集了起来,说了夏晚棠的决定。
农场里的活儿轻省,赚钱还多,比在县城里做小工赚得多多了,属于十里八乡都难觅的好活儿,蒲家人干得好好的,有几个年轻后生还打算靠着在农场里做工攒娶媳妇儿的本钱呢,哪里啃听?当场就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祁哥,我们在农场里做得好好的,干活儿勤快,手脚也麻利,伺候庄稼都是一等一的精心,为何要把我们给开了?”
祁杰手指了指天,叹气道:“这是上面的意思。”
“啊?是李家的意思?”
祁杰故作为难,道:“也罢,你们都是勤快人,我也不瞒你们。是夫人的意思,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差点就与夫人的娘家结了亲?这本来是好事,但因着那姑娘的娘家坐地起价,喊了高彩礼,这门亲事便吹了。本来这事儿已经过去,夫人不是肚量小的,并不会因为这事儿迁怒谁,可那姑娘是个拎不清的,夫人娘家的二大爷已然定了亲事,今日便是办喜宴的日子,结果那姑娘月初又上门去闹了一场。夫人的脾气不好,今儿个知道这事儿,心里不悦。”
“啊?是二伯家闹出来的幺蛾子?可二伯家闹出来的幺蛾子,你们把二饼开了就是,为何要连带上我们?”
二饼正是那姑娘的亲弟弟,原本他爹娘在彩礼上坐地起价,就是想给他多攒点儿,结果彩礼没要到还崩了一门好亲事,他为了彩礼,只能自己出来做工。万万没想到,自家姐姐气不过,又去闹了一场,结果害了自己的活计!
这活儿没了,想攒彩礼可就难上加难了。
二饼当场就生了气,他咬咬牙,同祁杰说道:“祁哥,这是我家里的私事,能否通融一下,开了我就是,不要连带我堂兄弟他们。”
祁杰摇头,“不行,夫人发话了,我哪能忤逆夫人的意思?”
蒲氏人只能领了工钱,垂头丧气的回家。有人怨夏晚棠不通情面,希望能去找谢闰梅说说情,毕竟谢闰梅是夏晚棠的婆婆,但更多的人还是气那险些与夏耀祖结了亲的姑娘。
男未娶女未嫁,连个亲都没定。婚事吹了就吹了,你去闹什么闹?老蒲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干净了!要不是你不长脑子瞎闹腾,怎么会害得这么多人丢了活儿?
第72章 开荒 好好过安生日子,多好。……
愤怒的人总是要给自己的愤怒寻找一些宣泄口的。
一拳打过来, 若是有能耐,自然要还击过去,若是没有能耐还击, 那便找一个理由,选一个更弱的人欺负过去撒气, 这是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亦是人性使然。
蒲氏人将自个儿从夏晚棠身上受的气都转移到了那位差一点就与夏晚棠家结了亲的本家身上去。
有人说道那未嫁女面皮厚,坏了所有蒲家女的名声。
有人说那蒲家女的爹娘品德有缺,教女无方,临到了嫁娶前坐地起价已然是不要脸皮中的不要脸皮, 还纵容自家闺女去闹, 害得所有蒲氏人都跟着颜面无光, 外人一说起蒲氏人就说蒲氏的人心就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更多的人还是气这一家子害得他们丢了赚钱的活计。
夏晚棠这一手杀鸡儆猴玩的实在是巧妙, 借着敲打蒲氏人的机会,让李家庄、夏家庄甚至是其它邻庄里的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都消停了许多。
没过多久,各种各样的小话就流传了开来。
“那婆娘实在是不讲理,得亏没让她当了官,她要是当了官,那不就是一个喜好株连九族的穷凶极恶之徒?”
“是极是极, 更气人的是那婆娘的脸皮之厚。我从未见过如她这般脸皮厚之人, 浑然不觉得不讲道理是一件丢人的事,太过蛮横!”
“不止脸皮厚,心也又狠又黑啊!她可是嫁去李家庄的,蒲家人同样住在李家庄,低头不见抬头见,咋就能一棍子把所有蒲家人都打死?她就不怕日后在路上遇到蒲家人难堪?”
……
这些话自然是没有不长眼的人往夏晚棠耳朵里传,但有人在农场里说这些, 被祁杰家小崽子听到,那小崽子回家就同祁杰与孟芸夫妻俩讲了。
当天下午,背地里乱嚼舌根的人就被祁杰喊去谈话了,而后他便领了月钱哭丧着脸回家去。
祁杰同那人说的是,“我从未见过手里端着主家给的碗吃饭,嘴上还说着要砸主家锅的人。你心里如何想,我管不到,但若是说出来,我就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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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棠不是很关心这些,后来又发生的事情也就不清楚了。从六月到八月,她的一整颗心都扑在棉作坊上。
祁杰从县城里找了几个木工学徒,又造了十架纺线机和织布机,孟芸就近从庄子里找了几个手脚灵便的姑娘,教这些姑娘学会了纺线与织布,棉作坊勉勉强强算是走上了正轨,夏晚棠的‘棉时代’项目终于再度向前推进了一节。
原先孟芸已经摸索着织出了一些布,只是那会儿她的织布技艺还不算稳定,棉布的纹理有粗有细。
如今摸索了好一阵子,孟芸总算摸索清楚织布的规律了,她把这些规律传授给那些跟着织布的女工,那些女工适应了两天便能磕磕巴巴的上手了。
一匹匹棉布织了出来,新的问题摆在了孟芸与祁杰的面前——这棉布要不要染色?
素色的棉布不大好看,理应是要染色的,可染色过后的棉布又存在掉色的问题,孟芸与祁杰试过好多种染料,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夫妻俩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能进县城找夏晚棠,让夏晚棠来做决定。
夏晚棠也跟着犯了难,棉花纺线织出来的布可不是想象中的纯白色,而是米白偏黄的颜色,属实不耐脏,按理说是应当染成深一点的颜色再去卖的。
可棉与麻还不一样,适应于麻的染料用在棉上,洗一次掉一次,洗上个三五次就掉光了,而且还不是匀匀称称地掉,是这一片掉得深那一片掉得浅,本来没有花纹的布匹都能掉出花纹来,若是洗的时候用力搓一搓,多用两把皂荚粉,都能搓出布料最原始的颜色来。
可这布匹要是不染色的话,实在没法儿同世面上已经有的布料竞争。
穷人家嫌这布料不耐脏,穿了根本没法儿干活,富人家嫌这布料太过素淡,穿了显得一身穷酸气,甚至还有讲究的人觉得这颜色太过凄冷,看着像是办丧事的人家穿的……
夏晚棠实在拿不定主意,索性不想了,她让孟芸直接把织好的布匹拿去夏家,让夏光宗在卖鱼时问问往来的游商,有没有人愿意收这种布料。
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交给广大人民群众去解决吧!说不定那些往来的游商会有办法给这些布匹染上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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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县这一片早就用上了以长绒棉制毛巾与珊瑚绒毯为代表的棉织品,而且还是扯着‘□□盛唐’的旗号在宣传,算是周遭这一片儿的独一份。
别说是从根本不产棉的南明来的游商没见过棉布了,就是那些从□□盛唐来临江县买锦鲤与无骨鱼的游商都没见过棉布这种东西,他只是听人说起长安城有这种棉布,可他们也没去过那寸土寸金的长安,只知道在他们那一亩三分地上是没有见过这等摸着舒舒服服的棉布的。
不过大家伙都不知道这种棉布究竟好不好卖,都没敢多拿,八匹十匹地捎带了回去,想着若是买不去,就自个儿将就将就用了。
总有懂行的人。
这棉布看着不大好看,颜色太过素淡,做外衣不太成,但做里衣刚刚好啊!贴在身上不凉,也吸汗透气,不似那绢布,稍微出点汗就黏在人身上不舒服得紧。
尤其是那些游商还给这些棉布打上了□□盛唐之物的名号……这些棉布一出,当下就受到了各地富贵人家的追捧,几乎是一夜之间,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老爷夫人就都穿上了棉布制成的袜子与里衣。
相应的,夏晚棠陆陆续续发现并夕夕系统里意外激活的那个‘棉时代’的项目居然噌噌噌往前窜了好几级,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冲过了任务的半数大关。
祁杰带着请来的木工连轴转,不断地组装织布机和纺线机,孟芸也带着那些请来的女工从早忙到晚地织布,依旧呈现出供不应求的状态。
临近中秋,夏晚棠看着祁杰与孟芸夫妻俩都憔悴了不少,可产量依旧无法提上来,只能思考变革之法。
“祁哥,你同外面的人知会一声,就说我们可以把棉花种子卖出去,大家都可以种棉花,然后你记得将怎么种棉花教给大家伙儿,往后我们农场不仅自己种棉花,还收棉花,但前提是好棉花,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棉花都收的。”
这一招能从根源上解决棉花不足的问题。
棉花不足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是棉线不足、棉布不足的问题了。
她想了想,又琢磨出一招来。
“祁哥,你那边在加急造一些纺线机。芸姐,你同那些女工说一声,若是家里有想学纺线的,都可以去学。等她们学会,祁哥差不多就造出纺线机了,然后问那些女工买不买,她们完全可以买了纺线机回去纺线,然后芸姐收了那线,专门带人织布。纺线不比织布那般复杂,寻常人学一学都能做,芸姐你记得盯紧棉线的品质,只要不差的,都可以收回去织成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