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永泰帝却派锦衣卫指挥使带着二百锦衣卫护送豫王回宛州,分明是不信任豫王,要押送豫王回宛州。
出了京城,赵臻一行人往南而去,到晚上就在驿站宿歇,天亮了才出发,不过半月时间,就赶到了宛州。
宋志远是酷爱自由的人,这次一路随着豫王府人马,安全倒是安全了,只是很受拘束,一到宛州城东驿站,就来向豫王辞行。
豫王穿着骑装骑在马上,这一路行来晒黑了不少,他身旁错后些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叶襄、王府长史蔡和春和叶襄的儿子叶飞。
待宋志远说完,豫王微微颔首,道:“宋女官怕是也想家了,你带她回家住些时日,待七月初一再回王府销假吧!”
宋甜该行及笄礼了,王府这段时间怕是不安静,还是让她避开一段时日比较好。
宋志远忙谢了豫王,自去引了宋甜的马车,从队伍中脱离,另从一条小路绕到宛州城北门进城去了。
第52章 漏窗听笛往事惊现 他俩身……
这两个月宋志远不在家中, 二娘张兰溪管家,治家严谨,每日关闭仪门, 派婆子看守,她和三娘魏霜儿都不出门,各自在房里做些针黹女红。
小厮来后面取东西, 张兰溪都派个婆子跟着,到了晚间也是打着灯笼, 带着丫鬟婆子检查了各处门户,确定都无碍了, 这才回到兰苑歇下。
魏霜儿哪里能忍受孤枕独眠,她勾搭宋榆, 宋榆不敢再理会, 于是转而勾搭宋槐。
谁知宋槐虽然伶俐狡猾,却对一个伙计家的女儿情有独钟, 不好魏霜儿这一口,也没勾搭上,她只得跟冬梅一块儿混着, 每日急得眼里冒火口中声唤。
这日傍晚, 张兰溪在兰苑院中葡萄架下带着两个丫鬟锦儿和绮儿做针线,听着魏霜儿在外面金银花墙前假推掐花指桑骂槐:“……大家都是小老婆, 装什么大婆?谁领你的情, 再哈巴狗儿似的舔, 人家也不会把你扶正, 什么阿物……”
绮儿听魏霜儿越骂越污秽,实在忍耐不住,停下手里的活计:“二娘, 咱们就坐在这里听三娘嚷骂?”
张兰溪举起绣花绷子,比照绣绷上绣的一串葡萄和葡萄架垂下的真实葡萄,口中道:“老爷在一日,我就在宋府呆一日;大姑娘将来继承了家业,想必也能容下我——有人庇护有何不可,何必听她挑拨。”
当年丈夫亡故,她又不曾生下一儿半女,丈夫族中对她家产业早就虎视眈眈,甚至找人扮作闲汉,夜里翻她家的墙,好寻她的错处,霸占她的产业。
若不是嫁给了宋志远,她如今不知道在哪里晒牙渣骨,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
那魏霜儿嚷骂了一会儿,口干舌燥,被冬梅一阵风哄了回去:“三娘,我在井里澎了个西瓜,凉阴阴甜滋滋的,您赶紧回去尝尝!”
听着魏霜儿的声音越来越远,锦儿道:“冬梅虽然掐尖要强,倒是个好的。”
张兰溪笑了笑,道:“冬梅这丫头人小心大,生得又好,还真不一定将来在哪里呢!”
主仆正说着话,看守二门的婆子却跑了过来:“二娘,老爷从京城回来了!”
张兰溪闻言大喜,忙命人去叫魏霜儿一起到仪门处迎接,自己却妆扮了一番,留绮儿看守门户,带了锦儿去了仪门处候着。
宋志远戴着眼纱骑着马到仪门外下来,后面跟着四辆马车。
张兰溪一见,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老爷又娶了几个小老婆?
她心中起疑,却笑盈盈上前接应:“妾身给老爷请安!”
宋志远被迫清心寡欲了一路,如今见了张兰溪,见她肌肤白皙,容颜秀丽,穿了件水蓝褙子,白挑线裙子,纤腰一束,身材高挑,很是清雅,心中喜欢,道:“兰溪,大姑娘在车中,快接她下车吧!”
这时宋甜已经扶着紫荆和月仙下了马车,后面三辆车,一辆坐着小厮刀笔,两辆装着行李。
刀笔也从车上跳下来了。
月仙和刀笔都是赵臻派来侍候宋甜的。
宋甜上前与张兰溪见了礼,笑容和煦:“二娘在家辛苦了!”
她看向宋志远:“爹爹,二娘管理家务辛苦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宋志远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看着张兰溪,却没说话。
张兰溪脸蓦地红了,忙指挥着小厮卸下行李。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接着便是柔媚的声音:“老爷,您可回来了!”
众人都看了过去,却见魏霜儿带着冬梅疾步而来。
宋志远看向魏霜儿,却见她粉脸朱唇,一双眼似要滴下水来,娇媚异常,不由向前一步:“霜儿!”
宋甜在一边咳嗽了一声。
宋志远马上想起蔡大郎之事,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矜持地“嗯”了一声,道:“各自回房吧,我也去书房换衣净面,大姐儿要在家里住一个月,也得回好好去整理一下。”
张兰溪柔声道:“老爷,我命人在花园万花楼上摆下宴席,给您和大姐儿接风洗尘,可好?”
宋志远点了点头。
这时魏霜儿风摆杨柳般上前,一双水汪汪眼睛只盯着宋志远:“二姐姐既然要安排接风宴席,那我去书房服侍老爷吧!”
宋志远心里麻酥酥的,可是一想到宋甜和他说的话,哪里还有旖旎之思,摆摆手道:“我自有小厮伺候,你回房候着就是。”
待宋志远带了小厮回了书房,张兰溪忙张罗着安排宋甜回东偏院,见刀笔这小厮瞧着陌生,便问道:“大姑娘,这位是——”
宋甜含笑道:“二娘,这是豫王府的小厮,拨给我跑腿的,在外书房宋竹隔壁拨间房给他住,让他白日在我那里答应,晚上回去歇宿。”
张兰溪听宋甜说这叫刀笔的小厮“是豫王府的小厮,拨给我跑腿的”,便知宋甜虽然要回家住两个月,却并不是被豫王府给逐出来了,当下记在心里,自去安排。
宋甜颇为劳累,洗罢澡,在院中梧桐树下的竹床上睡着了。
紫荆和月仙忙忙碌碌收拾房间,整理行李。
金姥姥想念宋甜,这会儿便掇了张凳子坐在竹床旁边,专门给宋甜打扇赶蚊子。
待宋甜醒来,夜幕早已降临,院子里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金姥姥依旧坐在竹床边给她打扇。
宋甜声音犹带着睡意:“姥姥,我渴了。”
金姥姥忙叫紫荆送盏凉茶过来。
紫荆送了茶过来,服侍宋甜喝完,这才道:“屋子都拾掇好了,我住在东耳房,月仙住在东厢房。”
她又道:“二娘那边叫了两次了,说已经在花园玩花楼摆好了酒席,请姑娘过去。”
到了玩花楼,宋甜才知道宋志远被人叫走了,如今接风宴上只有她和张兰溪魏霜儿两个姨娘,另有两个从院中叫来的唱的,一个唤作崔樱儿,一个唤作申爱香,在旁拿着银筝玉板,放娇声当筵弹唱。
偏偏魏霜儿面赛严霜,张兰溪没情没绪,倒是宋甜有一段时间没听宛州弹唱了,颇为想念,松快地听这两个唱的唱了几套曲子,又点了几首怀古词调,这才一人赏了她们一个一两重的银锞子,命人送她们回院中去了。
一时筵席散去,各自回房。
宋甜傍晚时睡了良久,这会儿精神好得很,便带了紫荆去药库取了好些样需要的药材,让金姥姥她们都去睡觉,自己在西暗间忙活了大半夜,又配制出不少药丸子,有下毒的,有解毒的,倒也全面。
睡下后,宋甜躺在床上,思忖着明日得叫了钱兴媳妇过来,看她恢复得怎么样。
若是钱兴媳妇恢复得好,说明她的解毒药还是有效的,只需再进行部分改良……
早上金姥姥在小灶上给宋甜做了早饭。
宋甜正在用早饭,在东偏院门口充当应门小厮的刀笔跑了回报,说一个自称钱兴媳妇的带着女儿过来了。
宋甜大喜,忙道:“快请进来!”
片刻后,一个眉目秀丽的小媳妇牵着一个小女孩进来了,正是钱兴媳妇和她的女儿绣姐儿。
娘俩一进门,就跪下给宋甜磕头:“奴多谢大姑娘救命之恩,奴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姑娘!”
宋甜忙示意紫荆扶起这娘俩,笑吟吟道:“你不用做牛做马报答我,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钱兴媳妇忙道:“姑娘请问,奴一定好好回答。”
宋甜也不吃早饭了,拿了纸笔,一边细细询问,一边记录。
她越听越心惊:这样来自病患的真实情况,实在是太难得了。
不过宋甜自有底线,不愿用真人做实验
一时问罢,宋甜又亲自看了看钱兴媳妇的眼睛、舌苔,又看了身子别处,确定钱兴媳妇恢复健康了,心中也为她欢喜:“你余毒已尽,身子已经好了。对了,你丈夫和婆婆呢?”
钱兴媳妇笑着道:“启禀大姑娘,孩子她爹奉了老爷之命,出去做生意了,却不知是哪里。上次事情之后,二娘说大姑娘吩咐了,要把我和婆婆隔开,就赏了十两银子安家费用,让我婆婆回乡下老家住去了。”
她说着话,起身便又拉着女儿绣姐跪下:“姑娘,如今奴丈夫不在家,奴带着女儿也是孤零,不如让奴母女俩侍候姑娘,给姑娘浆洗衣服做些粗活!”
宋甜听了,思索片刻,这才道:“你这是投靠我的意思么?”
钱兴媳妇忙道:“若是大姑娘不嫌弃,奴娘俩愿写了投身文书,签字画押,追随大姑娘!”
这还是她丈夫钱兴临出发时交代她的。
钱兴虽然在宋家做伙计,却只是雇佣关系,钱兴要出远门,担心妻女在家被人欺侮,便想了这个法子,既能保全这娘俩,又能报答大姑娘恩德。
宋甜思索片刻,做出了决定:“你既然有此意,那我得把丑话说前头。”
“跟着我,做得好有赏,做的不好会罚,若是敢背叛,我会一碗毒药灌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她身边的确是缺少可以使唤的亲信之人,若是这娘俩诚信投靠,倒是可以留下……
钱兴媳妇眼睛湿润了,当下道:“大姑娘,奴不怕。奴娘俩一定好好侍候大姑娘。”
宋甜赏了钱兴媳妇五两银子,又给了绣姐一对银镶白玉梨花钗,让她们娘俩等候消息。
待钱兴媳妇带着绣姐离开了,宋甜吩咐紫荆:“去外面伙计住的地方好好打听一下,看这钱兴媳妇有没有不妥。”
紫荆一直到快中午才回来:“姑娘,这钱兴媳妇叫茜红,今年才二十六岁,女儿绣姐,今年十岁了。这茜红生得好看,自从钱兴被老爷派出去,夜间老是有人在她家后窗敲窗撂瓦,这小媳妇倒不是个风流的,一直守着女儿关着门过日子,谁也不理。”
宋甜点了点头。
紫荆又道:“这茜红娘家爹是个厨子,她跟她爹学了些本事,会烹制各种菜肴,善调各种汤水,咱们府里伙计家办酒席,都是请她前去烹制菜肴攒造汤水。”
宋甜一听,颇感兴趣:“让她傍晚来试一试,若是真的,以后就留下她娘俩在院里答应。”
茜红得知消息,下午就带着绣姐过来了,胳膊里还挎着一个大竹筐,里面居然是洗剥好的鸡鸭鱼肉和各种菜蔬,绣姐背着一个木箱,里面盛放着茜红用的各种刀具和调料。
一番烹煮煎炸之后,茜红做好了三荤三素六道菜,外加两道咸汤一道甜汤,另有两份点心。
宋甜一一品尝,发现茜红手艺着实高妙,不再犹豫,当场让茜红写下了投身文书,让宋竹带着到衙门备了案,又赏了茜红三十两银子安家费:“跟着我好好干,以后我定不会亏待你们娘俩。”
茜红欢喜得只抹眼泪:“大姑娘,晚间就让我们娘俩搬进内院住吧,我们一定好好服侍……”
她男人不在家,那起子捣子流氓越发猖狂了,大中午的,居然敢在后窗唱淫曲,她只能捂着绣姐的耳朵不让她听。
宋甜早有安排:“金姥姥年纪大了,让她搬进西厢房住,你们娘俩住在咱们院的门房里,晚上应门也方便。”
茜红含着泪笑了,忙行礼:“多谢姑娘,我这就找人搬家去!”
金姥姥住的门房,一明一暗两间房,前后都有窗子,东西通透,母女俩正好够住,既安全又舒适。
宋甜哪里会让女子自己搬家,当下叫了几个小厮帮她们母女把家给搬了。
安顿好茜红娘俩,宋甜正打算让人看看她爹回来没有,小厮宋梧却来了:“大姑娘,老爷请您去书房,说有事要和您商量。”
宋志远正在书房内的醉翁椅上歪着,两个青衣少年在廊下漏窗外端坐,一个吹笛,一个弹琴,乐声甚是悠扬动听。
宋甜立在芭蕉后听了片刻,整个人心都沉淀了下来,眼前似乎有寒山碧透,平林漠漠,驿楼静立……
一曲奏罢,她这才走了过去。
宋志远见女儿进来,依旧躺在那里,神情陶醉:“甜姐儿,外面那两个乐师怎么样?”
宋甜颔首道:“甚是高妙。”
宋志远得意洋洋道:“这是豫王派人送来的,吩咐说平时在外书房伺候,你若是出门,须得让他们跟着。”
宋甜:“……”
她凝神一想,忽然觉得外面那两位少年乐师似乎有些面熟,忙叫了进来,盯着看了又看。
这两个乐师分明是一对双胞胎,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瞧着颇为清秀,一个左脸颊上有个酒窝,一个右脸颊上有个酒窝。
宋甜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前世她见过这两个人!
那是一个月夜,他俩身穿锦衣卫服饰,陪着新帝赵致来到北邙山赵臻墓前祭奠。
就是他俩!
为何这对双胞胎会出现在她家中,而且是赵臻命人送来的?
第53章 夕阳西下面授机宜 宋甜看……
宋甜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 即使这两兄弟是韩王赵致的暗探,如今距离赵致与赵臻撕破脸还早,倒也不用太过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