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第五娘娘的做派弄得敬则则毛骨悚然的,不自觉地想起了何子柔,亏得何子柔不是这幅做派,不然敬则则真不敢跟她来往了。
“你们怎么进来的?”敬则则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道。外面的侍卫呢?因为她是女眷,皇帝不在的时候那些侍卫都是在外院值守,但也不至于让这样三个大活人无声无息地摸了进来吧?
”我乃是观音座前玉女,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得的?”五娘娘有些自傲地笑了笑。
敬则则当然不相信什么观音座下玉女的鬼话,但也知道在她这儿是问不出什么的,装神弄鬼的东西最叫人厌烦。敬则则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你想做什么?”敬则则当然不觉得是自己惹到她了,估摸着肯定是皇帝那儿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
“九妹,五姐我是来迎接你回归的。”五娘娘道。
敬则则的眼睛是眨了又眨,每个字她都听懂了,但加一块儿她愣是没明白,忍不住笑道:“九妹?回归?”
“是,当初观音大士跟前,九仙女下凡尘,如今就只剩下你没有回归了。”五娘娘严肃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敬则则觉得这女的定然是个疯子。“我不是仙女,我就是个凡人。而且有爹有娘,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五娘娘笑了笑,“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要相信我,我是来接你回归,也是来拯救你的。以你这样的容色,就甘心一辈子待在一个男子身边做小妾?“
前面的拯救不拯救的先不伦,敬则则有些火大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妾?我看起来像给人做妾的么?“她心里想的却是这一路她都是男装,也就今晚在房间里刚沐浴完才穿了女袍,这人是怎么知道她是小妾的?难道还真是针对皇帝来的?
五娘娘笑了一声,“今日在河边,我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你。当时你身边站着的就是你男人是不是?有哪个男人的正经娘子会女扮男装出来的?你不是小妾,那就是外室咯,我说得没错吧?“
敬则则感觉这理由她还真没办法反驳了,想想若换了当初的谢皇后,那肯定是不能干出女扮男装的事儿,皇帝也不可能带皇后出来微服私访。
五娘娘见敬则则不说话,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九妹,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你年轻貌美,倾城倾国,所以男人的心都在你身上,可你想过你将来没有?你总有老去的一天,那时候怎么办?”
敬则则当然没怎么想过将来,因为她没有将来。
五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又说中了一条,“看你的样子,也没有孩子吧?”
这个就有些神了,敬则则瞥了一眼五娘娘,她怎么看出来的?或者她到底知道多少。
“大家宅污糟的事情多着呢,我很清楚,所以你也别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三姐下凡没有回归的时候,也在大家宅里,她年轻的时候比你也不遑多让,后来你知道她是怎么被大妇磋磨的么?赤0身露0体跪在院子里被鞭打,什么尊严都没了,而她那男人却一句话都没说,抱着新人快活去了。”五娘娘愤愤地道。
敬则则听得累了,缓缓地在青衣侍女的剑下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用指腹去推那剑,没想到竟然是吹毛断发的锋利,她的指头一下就被剑锋给割破了,露出一丝血痕。
五娘娘使了个眼色,青衣侍女便撤去了剑。
敬则则看着地上的华容,“你把我的侍女怎么了”
”只是打晕了。“五娘娘道。
敬则则松了口气,“地上凉,你让她们把她抱到榻上放着吧。“
五娘娘点了点头,“九妹的心一直都这么善良。“
敬则则不戴这种高帽子,而且这五娘娘真是脑子有毛病,话里话外说得她们好像很熟似的。待华容被搬到榻上,敬则则才开口道:“你说你要怎样吧。”
五娘娘道:“九妹,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想接你回归。你今日也看到了吧,我们是有神力的,等你归来,大姐也会教你的。到时候咱们一同飞升,一同惩治那些个负心男子,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以为如何?“
“你这饼画得太大太好,我恐怕无福消受。“敬则则说话的时候就差翻白眼了,这人是来骗大傻子的么?
“不,你只是还不懂我们的好而已。“五娘娘道。
敬则则心里嘀咕着皇帝怎么还不回来,嘴上却道:“我的确不懂,也不明白你怎么就认定我是你九妹了。我身上难道有什么特殊记号不成?”
“不用什么特殊记号,你长成这样,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该是凡间所有么?”五娘娘问。
敬则则虽然有些自恋,但还这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过。而她看五娘娘,也就长那样,称得上好看,但也就只是好看,怎么就自以为是天仙了?
五娘娘似乎有读心术一般,“我虽然不是九妹这样的天仙之貌,但你见过大姐和二姐就明白了,她们是和你一样的人。”
“你说的大姐就是大圣娘子么?”敬则则问,努力刺探着消息,顺便还在心里赞叹了自己一番,她这也算是临危不乱吧?
“是。”说到这儿,五娘娘忽然眯了眯眼睛,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儿。
“你男人回来了。”五娘娘旋而起身,“今晚的话我也不怕你告诉你男人,但如果你不想连累他的话,最好什么都别说。至于你,以后总会明白真正能让你自由自在快活的是我们,跟着我们,你就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伺候这些臭男人,他们反而还得对你磕头下跪。”
说实在的,这话真有些打动敬则则,若真能实现的话,她还真想跟五娘娘混呢。
“而且你等着瞧吧,很快我们就会让你的男人显出真面目的,免得你对他还有什么留恋。”五娘娘极为自信地道。
敬则则其实挺想说她不留恋的,也挺想看皇帝给她磕头下跪的,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五娘娘说完那句话后就带着青、红两名侍女跳出了窗外。
敬则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一路都没有呼喊人,只是快步走到华容身边,探了探她的脉搏,一切都正常,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晃了晃华容,华容“嘤咛”了一声,但还没醒过来。
敬则则慢悠悠地重新坐下,思索着这群白衣娘娘究竟是什么人,她们要干什么?怎么她们装神弄鬼地骗人,结果弄得她们自身也这么神叨叨的?
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们的钱财从何来,小船娘不是说她们施药不收钱么?
正胡思乱想呢,敬则则就听到了脚步声,是皇帝回来了。她心下骇然,看来那五娘娘真有些功夫的,隔得很远的时候就能听到外头有人回来了。
沈沉进门见敬则则有些怔怔的,“怎么了?”然后他便瞥见华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华容怎么了?”
“她被人打晕了。”敬则则平静地道。
沈沉却差点儿没被敬则则的话给骇出心悸来,“谁?有人闯进来了?”他快步走到敬则则跟前,将她拉到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见她指尖一抹血痕,脸色就阴沉得没法儿看了。
敬则则道:“没什么,都不疼了。是白日里咱们看到的那个五娘娘,不知怎么的摸进了我的屋子。”
高世云已经吓傻了,待皇帝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立刻躬身道:“奴才这就去查。”居然无声无息地进了内院,这可不仅仅是一个昭仪的安危,而是关系着皇帝的安危了。
“她为什么来找你,找你做什么?”沈沉搂着敬则则不松手道。
“她说我是她九妹,同为观音座前的玉女,她是来接引我回归的。”敬则则道。
沈沉“呵”了一声,他的第一反应和敬则则的差不多,“她怕不是个疯子吧?”
“我看她不像是疯子,倒像是自己也信了个十足,还说让我跟着她们去,从此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再不用看男人脸色过日子。”敬则则道。
沈沉无语地看着敬则则。
敬则则摸摸下巴,“别说,还挺有说服力的,我都想跟她去看看了。”她说完只觉得皇帝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于是又讪讪道:“哈哈,我当然知道是不可能的。”
“你难道没觉得你已经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且不用看男人脸色过日子了吗?”沈沉以一种你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语气道。
这次轮到敬则则张口结舌了,眼睛使劲儿地眨了眨巴,食指指尖对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不用看男人的脸色?”皇帝你难道不是男人?
“我觉得我脸色对你没用,你我之间动不动甩脸子的是谁?”沈沉问。
“哈、哈。”敬则则都气笑了,“十一哥,这天大的笑话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世上唯一不用看你脸色的就是生你那两位。”敬则则道。
沈沉扬了扬眉,又“呵”了一声,“相信你,你有这潜力。”
“娘娘,娘娘。”华容终于醒了,脑子还没抬起来就开始喊敬则则,然后站都站不稳就急着下床。
第116章 湖春白(中)
敬则则几步冲过去,捂住华容的嘴道:“你被打傻啦?”说好了在外面要装作普通人的。而且隔墙有耳,白衣教的人能无声无息地摸进来这让敬则则很是忌惮。
华容看到敬则则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欣喜的眼泪就滚了出来,反而是敬则则还得安慰她。
趁这机会,沈沉出了门去听高世云回禀,但他虽跨出了门却不下台阶,就侧身站在门外,方便他可以留意门里的动静儿。
敬则则安抚好华容后,皇帝也重新走了进来。她迎上去道:“十一哥,你要沐浴么?”
沈沉点了点头,“顺便跟我仔细说说这位五娘娘的事儿。”
敬则则便只能一边给皇帝搓背一边回忆细节,但她的思绪很快就跑偏了,感觉自己要真是观音座前玉女,就能反过来让皇帝给自己搓背了。嗯,呃,敬则则回忆了一下,好似,仿佛,皇帝也是伺候过自己沐浴的,还不止一次。
敬则则甩甩头,算了不想这些了。
”哦,我想起来了,她说她三姐以前也是妾室,失宠之后被大妇褫衣露体在院子里鞭打,她那夫主一句话都没说。”敬则则道,“她说这话是用来规劝我的,让我别以为现在年轻美貌能得夫主喜欢就不想将来,等成了旧人,悲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沈沉道:“三娘娘是妾室,查到的七娘娘以前也是某官员的妾室。”
“如果我成了九娘娘的话,那也是某妾室。”敬则则补充道,“所以十一哥是怀疑,这些白衣娘娘的出身可能都是相同的?”
“你刚才说她一看到你就夸你倾国倾城是不是?”沈沉沐浴完,起身披了袍子搂了敬则则往床边走去。
“是啊,而且给我的感觉是,她白日里是因为看着我的脸才见色起意的,我先开始还以为她是冲着你来的。”敬则则道。
沈沉上床放了帘子,搂着敬则则躺下道:“去年金安府出了个案子。朝廷拨下的二十万两赈灾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金安府知府畏罪自杀,事后纷纷传言说那段时日他身边多了个国色天香的美貌妾室,但事后那妾室却凭空消失了,查不出任何痕迹来。但那些时日白衣娘娘们曾经在金安府做法施药。”
“十一哥是怀疑这件大案是白衣教做下的?”敬则则颇感兴趣地侧头问。
沈沉伸手将敬则则搂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则在她背脊上来回地安抚摩挲。“不排除这个可能。而且你才进湖春府她们就盯上了你,看来是在四处网络绝色美人。”
敬则则琢磨了一番,“难怪她们施药都不要钱,却还说可以享不尽荣华富贵,敢情这就是一帮女贼啊?”敬则则兴奋了,洞悉坏人的奸计这种感觉的确叫人兴奋。
沈沉见敬则则拱来拱去的,以为她是惊吓之余而走了困,又再次搂紧了些。
”是啊,很可能就是一帮女贼,今日吓着你了吧?”沈沉问。
一开始是有些惊吓的,但后来敬则则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居然是兴奋居多,深宫的日子太无聊了,跟那些人也斗不起来,主要是自己战斗力太差,么有后台,所以每次只能认怂。
想着这些糟心事儿,敬则则就有些不舒服地动弹了一下手脚,太热了,而且憋气儿,皇帝也不知怎么回事,搂得她死死的,搞得她好像很害怕似的,敬则则正想说不怕来着,突然想到,害怕的可能不是她,而是皇帝。
敬则则仰头看了看下巴绷得紧紧的皇帝,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说怕也怕的,可是也没想的那么害怕。我心里是知道的,她们来找我不是为了杀我,只要不是杀我,十一哥一定能救我的。”这话里九成九都是真话,但也是敬则则故意说给皇帝听的,好话不嫌多嘛。
果不其然皇帝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嘴唇也压了下来,“是,我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这话敬则则也就是听听了,她仰头承接皇帝的亲吻,这个时候以身体彼此取暖的确有压惊之效,敬则则也得安抚一下皇帝,省得他后面的日子把她管太紧。
今晚皇帝也格外温柔,奇异的温柔,敬则则心忖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说好话。
但是一温柔就长久,次日敬则则死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用早饭,沈沉也拿她没有法子,她原是打算在床上躺一天的,结果皇帝要出门,她就恁是被挖了起来。
敬则则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道:“我昨晚后半夜才睡呢。”
“女侍卫还没调来,从今日起,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沈沉道,他没办法把敬则则留在一边儿,即便是有侍卫他也不放心,若是放心,宫中也不会用阉人了。倒不是说敬则则能有什么二心,主要是她身娇体弱,真有个什么,后悔药可没有卖的。
敬则则笑道,“真的?”那她还是愿意的,待在院子里多无趣。
只是敬则则没想到皇帝带自己来的是一个商会,“这里怎么这许多人进进出出啊,海顺商会这么厉害的么?”
沈沉没说话,只领着敬则则往内走。
敬则则走进去了才见里头挂着彩绸,还有一个横幅,上书“湖春神厨争霸赛”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