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白水煮蛋
时间:2021-05-03 09:10:29

  赵明枝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没有,世子怎么样了?”
  霖儿舔了舔干燥的唇舌,道,“世子像是出去淋了趟雨,浑身湿漉漉的回来了,就是看着神情冷峻跟冬天的冰块儿似的,很吓人。”
  赵明枝料想以陆沉的聪明,想是已经知道她在他酒里下药了。
  她浑身抖了抖,心里有些畏惧,“世子有没有说什么?”
  霖儿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害怕和担忧,“世子进房间了,赢邑跪在门外。”
  赵明枝皱了皱眉,“世子为什么要罚赢邑?”
  霖儿心底有个猜想,脸色白了白,“小姐,定是因为这药是赢邑给奴婢的,却叫奴婢给了小姐,小姐又下到了世子酒里,被世子察觉了。”
  赵明枝揪紧了被角,担心陆沉也会找她们麻烦,“世子,他没提我们什么的么?”
  赢邑是他的人,他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莫说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妻子。
  霖儿摇摇头,“看世子的模样,好像很累,现在应该换了衣服歇息去了。只是,世子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咳嗽,左手手臂上还流着血,不知道世子是什么时候受伤的,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赵明枝心口一紧。
  他手上的伤口,是她故意捏的,那时候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怎么用力怎么来,一股劲儿全使在了他的伤口处。
  她有些自责愧疚。
  那晚他带着人救回了她兄长,那手上的伤定然也是为了救她兄长才受的。
  陆沉这个人未必有她想象中那么坏。
  她其实也不该对他这么狠。
  “小姐,那书,你看了么?”霖儿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
  赵明枝拉回思绪,一噎,耳根子泛红,“嗯。”
  “上面怎么说?”
  “上面说抱抱不会怀孕。”
  霖儿眉头微皱,“当真?”
  赵明枝担心误导单纯的霖儿,又道,“不过也分怎么抱,若不深入,是不会有孕的。”
  霖儿揪着眉,“那就是说,抱了还是会怀孕。”
  “不是,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怀孕需要男子……融入女子身体里才可以。”
  霖儿越发疑惑,“小姐,怎么融入?”
  赵明枝深觉这丫头是个坑,这种东西,让她一个黄花闺女这么跟她解释?
  她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就只看到那画上露出的一角就没敢再仔细去看了。
  赵明枝脸颊一片火热,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眉心,“你想,女孩儿小时候都是父兄抱大的,不过是正常的亲密动作而已,不会怀孕,也不会失身,你放心吧。”
  霖儿却忽然失落道,“霖儿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赵明枝顿了顿,心疼的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霖儿,既然我做了你的小姐,以后定会将你当做家人一样护着,你别难过,”
  霖儿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又乐观的笑了起来,“奴婢知道小姐对我最好。小姐,世子那边熄灯了,奴婢服侍你睡下吧。”
  赵明枝点点头。
  今晚发生的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丢了猫,本来很生气,可她给陆沉下了药,又看到了另一面的陆沉。
  她心里又气又怒又羞又怕,各种各样的情绪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压得她心情沉重,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居然觉得陆沉不像是个坏人,对他起了不该有的怜惜之情!
  她胆战心惊的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好在陆沉并未来找她算账。
  她竖起耳朵,偶尔还能听见隔壁克制不住的咳嗽声。
  他身姿修长,挺拔精悍,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往日里,他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外人注意的,先是他清冷淡漠的眉眼和威势自成的气质。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其实也并不那般强健。
  这些日子祁京天气越来越冷,白毛浩荡,将整个祁京笼罩在密不透风的严寒之下。
  她虽然没陪在他身边,但也从侯府下人的口中知道,他每日早起晚归,忙碌异常,皇帝又三番五次召他进宫。
  他这身子,自己又不爱惜,即便现在不垮,将来也撑不了多久。
  赵明枝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他杀了自己。
  她又闭上眼,可他救了兄长。
  外面咳嗽声微弱却隐抑,搅得她实在睡不着。
 
 
第39章 劳烦夫人   “赵阿宝,快躲开。”……
  霖儿睡在外间。
  她一鼓作气的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拿了件披风披在肩上,站在床边冷静的思忖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认命的从箱子里取出伤药和白纱,摸黑往隔壁走去。
  她住的是新房隔出来的碧纱橱,不必从外面出门,可以直接从中间一道隔扇门穿过,便能到他住的房间。
  外头天光从窗格间洒落一点余晖,照在床头,让那人俊美的脸庞越发分明立体。
  赵明枝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 借着微光往床上看去。
  他湿发凌乱,睡得很不踏实,眉头高高皱起,好像眉间装满了难以抒发的心事, 大概是药性还未完全散去的原因, 耳尖还泛着一抹可爱的浅红。
  她认识陆沉至今, 几乎没有见过他今晚这番落魄的模样, 并不那么强大冷漠,脆弱的, 带着几分可怜和失魂落魄的孤独。
  病了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默默一个人,又不会照顾自己,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就往床上躺……
  有种自暴自弃的可怜。
  赵明枝紧张的戳了戳他的肩膀, “世子?”
  人没醒, 眉心紧拧, 嘴唇透着淡淡的薄情。
  她也就放了些心,小心摸索着他精瘦冰冷的手臂,见他手臂上那道被长剑砍出来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心里越发自责。
  她咬了咬唇,手脚麻利的替他重新包扎好伤。
  又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他冰冷的大掌,替他暖了暖,然后再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她伸手进去探了探,发现被子里也是冷的,氤氲着湿润的水汽。
  他整个人像一个大冰块儿,冷而不自知的躺在被子里,若不是胸膛还在起伏,鼻尖还在呼吸,她都以为这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赵明枝在他床前坐了一会儿,他长得好,比元凌还要俊美,高耸的眉头一直蹙着,怎么也抚不平那深邃的刻痕。
  她想起自己对元凌也没有这样心软过,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换身衣服。
  “娘……”
  床上的人忽然开始低低的说着胡话。
  赵明枝凝神一听,只听他嘴里一直含含糊糊的喊着娘亲两个字。
  再强大的男人,在母亲面前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世子?”赵明枝心里一软,趴下去,凑近在他发白的唇边,小声问,“世子,你说什么?”
  陆沉紧闭着双眼,薄唇翕合,痛苦的呓语了一声,“娘亲快走……”
  赵明枝微愣,却又听陆沉不住的在叫着他娘亲。
  “快走……”
  “娘亲……不要管我……娘亲你走……”
  赵明枝眼眶微热,她不知道在陆沉身上发生过什么,她只知道,陆沉是宣平侯的外室子,宣平侯年轻时候爱好美色,府里娇妻美妾一大堆,孩子也不少。
  陆沉很小就被接到了侯府,小时候虽没有见过面,但她听父兄私下里谈论过,宣平侯府有个孩子被扔在雪地里差点儿冻死了。
  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年幼时候的陆沉吧。
  “世子……你娘她到底怎么了?”
  “娘亲……”
  说到最后,他声音一点一点小下去,大手无助的在空中晃了晃,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赵明枝叹了口气,将他冰冷的手握住。
  许是感觉到了体温。
  陆沉微微掀开了眼帘,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个人影守在他身边。
  他坐起身,将那个人影抱在怀里,哽咽着喉咙,无力的唤了一声,“赵阿宝,快躲开。”
  赵明枝浑身一震,眼眸狠狠一紧,“世子,你说什么?”
  赵阿宝?
  他……他怎么会知道她的乳名是阿宝?
  “世子!你醒醒!你刚刚说什么?”
  赵明枝用力晃动着他的身体。
  陆沉却又闭上了眼睛,不管赵明枝怎么摇晃他,他始终都醒不过来。
  赵明枝愣愣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她匆忙从他怀里挣脱开,点起房间里的灯盏,又打开外间的房门,见赢邑顶着一头风雪还傻愣愣的跪在石阶下,着急担忧道,“赢邑,你家世子发烧了,你赶紧进来替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赢邑一张脸被冻得发白,却还是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劳烦夫人照顾一下世子。”
  赵明枝披着单薄的披风,青丝披散,头发也懒怠梳,皱着微白的小脸站在檐下,“我……我不太方便,你……你自己来。”
  赢邑抬眼,倔强的眸子安安静静的看她一眼,复又垂下睫毛,屈了屈腰,“劳烦夫人。”
  赵明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
  赢邑淡淡的抿着嘴角,“夫人是世子亲娶的人,赢邑乃是一介男子,不宜出现在房内,还请夫人照顾好世子。”
  赵明枝愤愤的瞪他一眼,却又听赢邑苦笑一声,徐徐道,“世子自小受了风寒,体弱多病,每年冬日都在熬命,若能熬过去便多活一年,熬不过去,便就埋在祁京这个苍茫的冬天了。”
  赵明枝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
  陆沉看起来,确实身体不太好……
  尤其是她嫁进府里之后,经常见他掩唇咳嗽,脸色苍白,她以为他是因为太忙导致的虚弱,却不知道他身体原就有痼疾。
  她咬了咬牙,“他要死,与我何干?”
  赢邑抬头,漆黑的瞳孔向她看来,认真凝了她一眼,嘴角忽然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世子性子倔,夫人也可以不用管他,任他自取灭亡。”
  赵明枝一阵无语,“你这个人……”
  赢邑再次在大雪里闭上眼,下巴微扬,朗声道,“夫人去休息吧。”
  赵明枝眼里沁出一抹水光,她痛恨自己的心善,可她真的没办法做到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眼前死去,哪怕那个人,曾经毫不留情的一剑杀了她。
  她转身回房,找了把青绸伞扔在赢邑脚下,又冷着脸再次回到房中,将炭盆里的炭火重新烧起来。
  这些事她做得并不顺手,但好在还算顺利,没过一会儿,温暖的炭火燃了起来,房间里温暖了不少。
  烧完炭,她脸上如同一只小花猫,又急急忙忙翻箱倒柜的替陆沉找出一件干净厚实的中衣。
  陆沉高大的身子躺在床上,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他搬起来,替他脱了上衣。
  入目是厚实精/瘦的胸膛,肌理分明,线条匀称。
  她看了一眼,就红着脸没敢再看,小手颤巍巍的在他冰冷的肌肤上摸了摸,找到他的手,替他一点一点将衣服穿上。
  系衣带的时候,没办法不摸到他劲瘦的腰。
  她吞了吞口水,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指尖仿佛过电一般,酥酥麻麻。
  她呼吸急促了几分,紧紧闭上眼。
  换了上衣就是裤子了。
  她刚看了春宫,委实不敢看男人的身子,哪怕他是她的名义上的夫君。
  可他现在发了高烧,又浑身裹着湿透的衣服,她如果不给他换裤子,那就前功尽弃了。
  赵明枝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防止自己睁眼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直接找了块干净的手绢蒙住了眼睛,然后摸索着脱下他的下裤。
  她一路探去,好家伙,好长两条腿。
  好不容易穿好裤子,不知道穿好了没有,她往上头一摸,也不知道摸到了个什么。
  床上的人忽然低沉的闷哼了一声,吓得她心脏骤停。
  她正要揭开手绢查看个究竟,却忽然被人拉住腰带,往床上带去。
  “喂!”
  她摸黑,一时不察,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便落入了一个冷香四溢的宽厚怀抱里,冰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一头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额头有些疼,但她不敢乱动,也不敢揭开手绢,娇小的身子就这么僵硬的趴在他怀中。
  她轻轻扬起下巴,鼻端便萦绕着一股忍冬花香若有似无的香气,耳边是他清晰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她的耳膜。
  赵明枝愣住,这是她头一次这样待在他怀中,他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腰肢,许是觉得身下都是濡湿,不太舒服,便直接抱着她往大床里面滚了一圈儿。
  这一次他抱着她,轻轻翻了个身,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他的身子有多重,只是他从她身上碾过去的时候,她分明感觉自己的嘴唇碰到了两片柔软温暖的东西,有些冷,但香甜得要命。
  她呼吸一滞,眼眸慌乱的四下转动,越是看不见,感官便越发清晰。
  那温柔却又带着一抹温凉的触感,就是他的嘴唇……
  她的脸连同他的怀抱一齐变得滚烫了起来。
  他将她紧紧拢在怀里,长臂搭在她的腰上,仿若要将她嵌入骨血一般,下巴用力抵住她的发顶,嗓音低沉而沙哑的说了一声,“别走,不要离开我……”
  赵明枝心尖微微一抹抽痛,脑子里空白了一下。
  她心知肚明,陆沉这话是对他心里埋藏的那个女子说的,不是对她。
  他生了病,发着高烧,满口说着胡话,可说的,都是他最在乎的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就是他最爱的那个女子。
  她想,他现下只是个病人,她不能让他被冻死在这个冬夜里。
  她得好好照顾他,让他好起来,查清楚,他为什么要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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