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皖顿时蹲地,把一捆木柴和小匣子抱了起来,笑笑道,“我拿这个。”然后转身飞快的跑上马车。
衙役跟在后头,把被子放入马车中后,江皖就赶紧赶车回家。
一路上,好几次都想把棉被扔掉。
回到家中,地上摆满了东西马车过不去,江皖只能在巷口停下马车。又见巷口没人,于是用木柴把被子给挑下马车,正打算去薅两片树叶隔着手把被子抱起来时,就听到一声嚎叫。
“造孽啊——”
江皖吓一大跳,转头看竟是陈婆,只见她飞快跑过来,抱起被子,气愤说道,“江官人,你怎能如此!”
接着又语重心长,“没个长辈看着,就是不会过日子。”
江皖:……这是我的被子。
正想说话时,就见到她家门口又走出来一个人,有些面熟,好像见过的样子。
不过这会儿面熟不面熟不要紧,关键是这两人躲在她家门口干嘛?刚刚自己都没看见。
“江官人,我上回来给您送过信。”守诚说道。
江皖愣了片刻,心中一紧,把马车放好,“怎么了?”
“我是来取回信的。”
“什么?还得回信!”
午时一过,守诚里衣已被汗水浸湿,腿软的从江皖家中出来,取了信回到宫中,一路走,心中便一路想着这江皖的不正常之处。
不仅将木棉布衾随意丢弃,家中更藏着一个黑白的妖怪像!卷毛深眼,似人一般!
这太可怕了,他用颤抖的手擦了擦汗,脚下像装了轮子一般,跑回宫中。
院子中,有丝丝微风吹过,卷起桌子上的那张素描像……
江皖:这一天太他喵艹蛋了!
第86章 火种 就让自己来当个火种吧!
守诚几乎是飞奔进宫, 一路上从未停歇,等到了茂则面前,就是一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模样。
茂则疑惑的看了他几眼, 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空,又从廊下走到太阳底下,感受了会儿阳光, 心想不热啊。
守诚着急忙慌的喝了口茶水,因为一路赶着进来此刻还气喘吁吁的, 胸口起伏,两手叉腰, 张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哎,不是, 你不就去拿个信吗?怎么的,是有大虫在后面追你呢?”茂则将他扶到一边, “得离远点,你这幅模样可别吓到官家。”
“还有啊, 信呢,信给我。”
守诚这会儿终于定下心来了,这里可是皇宫, 自有庇护。于是把怀中那有些湿潮的信拿出来。
茂则幽幽看一眼,心想这玩意儿怎么能给官家, 正张口准备骂人呢,守诚便立刻说,“你听我解释。”
“那江官人可真有古怪!”他说的时候, 脑子中出现了他进门后,瞥见的那幅画面,那双黑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 居然还在笑,真是瘆人。
茂则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江官人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怎么差都查不到,可不就是有古怪。
“您是不知道,我当时见到他时,就见他把木棉布衾往地下扔,一点儿都不心疼。随后进到他家中,更可怕的事情来了,他家中竟然藏着一幅画!”
“什么画?”
“我怀疑是封印了真人的画,但那画中的人又不像是个人。”守诚越说越害怕,那会儿他还强装镇定,也不知江官人看出来他的异样没有。
茂则听他这话就觉得这孩子是吓傻了,什么封印真人的,颠三倒四的。还有,这种志异鬼怪都是话本子中才有的,如今朗朗乾坤、四海升平,百姓都安居乐业,哪里会出现这种事情。
守诚见茂则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于是焦急大叫,“真的!”
“别真的假的了,总之是有趣的,当个故事趣事儿说给官家听也行,你还算是有点用处。”说着,掏出帕子把信接了过去,心想,将这事儿和官家一说,官家的注意力指不定就从刘娘娘逝世中出来了呢。
说完,进入殿中,把刚刚守诚说的话又绘声绘色的给官家重复了一遍,赵祯的注意力果然被勾了过来。
然后起了兴趣要看江皖的信了,茂则忙说,“守诚不禁吓,如今信都被他污了,我帮您读吧。”
见官家点点头,然后把信打开,一开头,就是一堆安慰的话,江皖也没写你母亲去世了啥的,毕竟她只知道人家是家中出了事。于是就用最万精油的安慰法,什么人生苦短,不要把烦恼留过夜,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千金散去还复来;什么夜晚抬头看,最亮的星星就是你的亲人在守护你;什么越在困难的时刻,越要激励自己。总之不管是失去钱财还是受到打击,或者是亲人离世等方方面面全都概括到了。
茂则越读声音越小,心想江官人这信不就又戳到官家的伤了吗?不得不停下,然后抬头见官家,却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还微微点了头。
他眼睛都要睁大了,江官人的话这么好使的吗?
正打算继续读,就见官家说道,“我这几日时常梦到大娘娘,她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可醒来后却又只能看到那冰冷的棺椁。大娘娘不会骗我,想必真如江官人所说,大娘娘是在天上看着我的。”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茂则脸上有过一瞬震撼,心中有一群马奔腾而过,这样也行?
心想难怪官家对江官人频频青眼,这明显随意说的话就对了官家的胃口。顿时又感叹还好江官人不是他的同僚,若宫中有江官人,那哪还有他茂则的位置!
想着,又赶紧继续读,之后信中提到了她游玩各地时所碰到的风景,江皖在这儿说的都是山水,毕竟山水几百年总不会有大的变动吧。之后又说之后要去蜀地玩玩,听闻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想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如此。
赵祯一听就又从伤心的情绪中出来了,不由得想,南边的大海上真的有比船还大的鱼吗?海的另一头真的有金发碧眼的人吗?大漠的风景到底是如何的?蜀道是有多少难爬?
之后江皖就又交代了自己学习的一个新的画法,能把人画得真真的,并且说若是他愿意,自己也可以帮他画一幅。
读到这儿,茂则就忍不住笑了,“想必守诚就是被江官人那张画给吓到了。”
赵祯也点点头,嘴角甚至还带点笑意。然后又觉得可惜,想着当初大娘娘未去之前,若让江官人画一幅也是好的。
不过他还有个小娘娘,心想一定要让江皖给小娘娘画一幅。
“过几日大娘娘的事忙完后再去江官人家,也好见识一下这种西洋画。”赵祯说道。说完,心中仿佛一直堵着的那口气散了不少,也有精力看奏章了。
茂则见此赶紧退到一边,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官家的人了,想不到江官人比他还厉害!心中暗暗打算一定要去跟江官人学几招这说话的法子。
话说赵祯这几天在宫中忙着,而原本该是闲人一个的江皖也忙得不行。
上次因为自己从现代带来的素描图被守诚看到,搞得她不得不灵机一动、先发制人的在信中解释一番。不过这也算是个好事了,到时候她可以有借口问赵祯借汴绣绣娘啊。
正为自己的急智鼓鼓掌时,就见那隔壁的陈婆上门来。
她自从买下这间院子后就没几天是待在这里的,汴梁统共就没来过几次,每次来还忙着进货,忙着和赵祯聊天,所以和邻居之间都没什么交情,只能说得上是认识。
即使是和自家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的陈婆家,也没怎么接触啊,只有上回请她做个活。所以相比唐朝有一大家子和好友,明朝有工人和四个小孩,江皖觉得这宋朝算是她“人际关系”最轻松的了。
所以从那天守诚离去之后,陈婆就三天两头上门来,又不说原因,只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烦得她都想赶人。
这天,江皖在吃早饭时,门口又传来了熟悉的敲门声。
她没有立即去开,而是慢悠悠的吃完碗中剩下的几个馄饨,顺带把汤喝了后,才起身去门口,将门打开。
心中还寻思着她要不要在门上安个窗户,就像监狱的房间门一样,到时候有人敲门就直接开窗讲话好了。
把门打开,不出意外又看到陈婆这张脸。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陈婆年纪大了,这副模样看着比她妈还老不少,她都会直接暴起让她闭嘴滚出她家门。
“陈婆你今日又有何事?”江皖的语气说不上是好,若换做一般人被小辈这么对待,都会臊得掩面逃跑了。
真的,守诚走后的那天上门的不止是陈婆,第二天更是好几人来了,第三天江皖直接放下脸,用淡淡的语气说话时,她们几人就直接推脱家里有事赶紧离开。
只有陈婆一人,仿佛看不懂江皖的表情般,每天在她吃早饭时带着一脸的笑意准时上门。
江皖握紧了拳头:好想伸手打爆笑脸人!
“我有事来和江官人您商量商量。”陈婆这会儿倒是直接说出“有事”了,心中暗骂江皖前几天不懂她的暗示,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自己点明了。
说着,就想进门,笑笑道,“江官人,咱们进去说。”
江皖两手扶着门,不肯松手,语气淡淡道,“算了,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巷子中也没人。”
才不能让陈婆进去呢,进去后就像饿狼一样盯着你的饭桌。第二天江皖学聪明把早饭藏起来后,她还会借口帮你打扫卫生跑到厨房去翻,拦都拦不住。
“这怎么行呢!”她做出一副皱眉拒绝的样子,仿佛以为江皖在同她说笑一般,随着,又挡着嘴巴,小声说道,“是喜事!”说完,又露出一副“你应该知道”的眼神。
江皖心累,要不是守诚说过几日赵祯要来,她都打算回家了。于是重重叹口气,心想还是要下一副狠药。
组织了下语言,“陈婆,我觉得咱们不太熟,我也没什么喜事是需要你来告诉我的。”
“我之前敬你岁数大,对你颇为尊重,即使你前几日掐着饭点上门,我也没有说什么,但不代表你可以在我这儿蹬鼻子上脸啊。”江皖说道,“咱们充其量就是二十文的交情,感情真没能达到天天上门这么深。”
“你别图自己爽快为老不尊,也得为家里人的名声考虑考虑不是吗?”
江皖这么噼里啪啦一口气全给说出来,自己心中爽了,但对面的陈婆脸都气了个涨红,胸口起起伏伏,嘴巴大喘气,手指还颤颤巍巍的指着江皖。
“你……你是小辈……”怎敢如此说话!
江皖看着她仿佛要倒下的模样,心中也有些害怕,莫不是自己话太狠把她气出病来了?要是这会儿倒下自己可麻烦了。
想到这儿,又赶紧说道,“你也不是不晓得,衙门中我有熟人,所以你再这样三天两头的上我的门,我可是要怀疑你是有什么害我的目的了。”
陈婆一听,那“变软”的双腿又站直了,是啊,她刚刚是想倒在他门前,好让江官人忌惮扶她进去。可江皖衙门中是有人的,可别到时候把衙门的人招上门来,这可就丢人了!
“我是真的有事!你不听可是会后悔的!”陈婆见江皖要关门了,赶紧用手顶着,急忙说道。
“你把手松开,那就在这儿说。”江皖说道。
陈婆见江皖面色坚定,只能讪讪的松开手,然后又露出笑容,带着丝讨好,纠结片刻,说道,“我想给您做个媒。”
江皖呆楞一瞬,她还以为陈婆是来借钱或者占小便宜的,没想到是这种事儿,于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不必了,我老家有家室。”
她以为这么直接的拒绝陈婆就会识趣走开,没想到陈婆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您年少有为有家室很正常,但这也不妨碍啊不是?”
江皖这次是真的呆了,这么无耻的话都把她给逗笑了,“那你倒是说说,哪家的女儿会上赶着给人家做外室呢?”
陈婆见江皖笑了,便觉得她可能也有点想法,于是更加大胆的说道,“这怎么能叫外室,也得要明媒正娶、三书六聘的,只不过到时候娶进来就安置在汴梁中。”
又说,“您得想想,您每天回到家也想吃口热饭的不是,您宅子会招贼也是因为没个主母。再说了,都说房子住了不会坏,不住才会坏,您长期不在家,有个人看着房子也好啊。”
“那照你这么说我买下人便好了,干嘛还得找个妾室回来,下人可比妾室要便宜。”
“啧,是正妻,是主母,仆人怎么能比。”陈婆再次纠正江皖。
看陈婆这么“兢兢业业”,江皖倒是好奇了,她这是收了谁家的高价媒人钱,用得着这么拉下脸来找她,被骂了还赶不走?
“你说了这么久,还没说是谁家的呢?”江皖神情有些微妙,这个陈婆看着是个正常的妇女,怎么还会拉皮条呢。心中又想,过段时间去蜀地时就换回女装算了,如今男装反而有更多的顾忌。
“那……自然是我家的。”陈婆这话说的磕磕绊绊的,自己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道。
“咳咳咳!什么?你家的!”江皖吓得被自己口水呛到,自己家的?这是什么娘啊!
“那是你亲女儿吗?”江皖不可思议的问。若是亲女儿,怎么舍得给不明不白的给人家。
陈婆中气十足的说道,“怎么会不是!”不是亲女儿,哪会舍得介绍给他呢。
江皖惊呆。片刻后直接说道,“你还是好好做个娘吧!我不娶,我自己有妻室,别来找我了。”说完,赶紧把门给关上。听闻陈婆对女儿也挺好的,万万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还这样。
“哎,哎,哎!”陈婆被关门声吓得一震,顿时瞪大眼睛,怎么都接受不了江皖不要她们家二娘三娘这件事!
气得她正想拍门,却见到身后传来几声嗤笑,转头一看,竟是当初跟她有一样心思的几位邻居,只见她们躲在巷子中,也不知看了多久。
陈婆一想到自家的两个女儿名声就要坏了,便吓得快要晕厥过去。
果然,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水柜街中就传起了闲话,他们家的人出门就会被指指点点,更有之前有过想结亲意愿的人家都避之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