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胤礽心中顿时升起阴谋论, 他眸底一片沉郁之色:“瓜尔佳侍卫……你这是被人袭击了?”
“回禀太子殿下, 奴才并未遭受袭击。”
“那你这是什么情况?”
“回禀太子殿下……河道工程其中恐怕有诈。奴才不敢擅做主张, 请太子殿下派遣人员再行查访才是。”
太子胤礽、胤禟和四阿哥胤禛相视一眼。
他们眉宇间皆是露出一丝惊色——瓜尔佳侍卫在外是断然不知道三人讨论的内容, 那他又是发现了什么才能言之凿凿说河道工程出了问题?
“瓜尔佳侍卫……你这是何意?”
“回禀太子殿下, ”瓜尔佳侍卫再次跪倒在地,他面色肃穆庄重,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惊得所有人一片哗然:“工地上的工人……并非是工人,而是江苏巡抚衙门的衙役仆从!”
太子胤礽勃然色变。
他与胤禟,胤禛交换了个视线,立马将三人的猜测托盘而出。紧接着三人目光灼灼直视瓜尔佳侍卫,询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瓜尔佳侍卫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和两位阿哥也发现不对之处。他一边回想一边开口:“这件事……”
要从两个时辰之前说起。
瓜尔佳侍卫寻官员问讯堤坝停建的原因之后,按着习惯他打算寻些工人询问缘由。
可让瓜尔佳侍卫震惊的是。
就在太子胤礽、四阿哥和九阿哥乘坐马车离开不久,整个工地竟是停止了施工不说,工人们更是悠闲自在的四散离去。
太子胤礽的脸乌漆墨黑的。
他简直不敢相信瓜尔佳侍卫所说的话:“四散离去?”
“没错。”瓜尔佳侍卫苦笑一声。
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可是这一幕却是实打实的出现在眼前。
太子胤礽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目光幽冷,微抬下巴示意瓜尔佳侍卫:“继续往下说。”
瓜尔佳侍卫眼皮子跳了跳。
他赶紧应了声是,继续往下说道。
瓜尔佳侍卫也不傻。
发现这一幕的他自然明白只怕是自己发现了惊天大问题,将马匹拴在树林之中以后,他在附近的民居偷了一件外袍混迹在人群之中,跟着他们一路来到江苏巡抚衙门外。
“江苏巡抚衙门。”四阿哥胤禛手握成拳,重重锤在圆桌上。摆在圆桌上的果盘里的青枣猛地一跳,可见胤禛怒火之强烈,心中不满已达到巅峰。
“你确定他们都是进了江苏巡抚衙门?”
“奴才在外蹲守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着有几人出来,他们身上皆是穿着衙役的服装。”瓜尔佳侍卫肯定的回答。
江苏巡抚洪之杰。
太子胤礽、胤禟和四阿哥胤禛万万没有想到,里面居然会牵涉出其他的人来。三人面色肃穆,其中以太子胤礽最为恼火,他想到河道总督王新命他便是一阵一阵恶心。
太子胤礽可谓是不寒而栗。
想到自己夸奖王新命,还言之凿凿要为他问汗阿玛讨嘉奖时他的一张脸青黑无比——要是事后汗阿玛发现,他这身为太子的面子里子都是被丢在地上踩!更何况……这河道总督王新命所做的事情简直是把自己当做蠢货看待。
太子胤礽笑了一笑。
只是这笑容里别说带着半点笑意,更是让人望着都想打个寒颤。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河道总督王新命、江苏巡抚洪之杰……那江南江西总督傅拉塔又会不会也牵涉其中?漕运总督马世济又是否无辜?若是这一番要下手大动干戈,只怕牵涉者众多。
太子胤礽越想越多,面色越是阴沉难辨。胤禛也没好到哪里去,在屋子里转悠了好几圈,唯独胤禟看看太子胤礽,又看看四阿哥胤禛开口:“太子二哥,我有一个办法。”
太子胤礽:……(个_个)
胤禟:……?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
紧接着四阿哥胤禛站出来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胤禟:“九弟你想要亲自出门寻问题?”
胤禟:……
他看看面色严肃的太子二哥和四哥,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弟弟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顿了顿胤禟又加重了语气:“一个关于王大人治水的问题,不过得调查以后才知道是不是属实。”
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面面相觑。
两人提防的小眼神让胤禟禁不住噘噘嘴,原本还想告诉他们的心思一收,他朝着瓜尔佳侍卫招了招手,附在瓜尔佳侍卫耳边小声嘀咕了两三句话。
瓜尔佳侍卫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眉心微微皱紧,略带点迟疑的点点头随即匆匆离去,太子胤礽只知道他带走了四五名亲信侍卫,但接下去瓜尔佳侍卫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竟是一无所知。
就算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联手把胤禟抓捕试图从他嘴里套弄出点什么,却也是无济于事。
连着三天瓜尔佳侍卫几人就像是彻底消失一般了无音讯。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又是担心又是庆幸,担心是怕瓜尔佳侍卫恐被河道总督王新命发现,至于庆幸是……还好没让胤禟也一起去。
哼!别以为他们不知道。
要是两人没拉着,胤禟指不定就自告奋勇参加进去了,想想要是胤禟连着三天没消息,太子胤礽可能捂住心口就要撅过去了。
当然现在他们忙于逼问胤禟:“瓜尔佳侍卫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哼。”胤禟傲慢得抬了抬下巴。
他鄙夷的望着太子二哥和四哥:“不相信本阿哥的人,本阿哥才不告诉他。”
好家伙!
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交换眼神,下一秒钟他们飞身上前,将胤禟按在架子床上,太子胤礽两只手伸入胤禟的衣服中,在腋下戳来戳去。
“说不说?说不说?”
“不说哇哈哈哈哈哈哈——二哥,四哥!我要告诉汗阿玛,要汗阿玛来给我报仇噗——”
“好家伙!四弟听见没?这小子回京城就要告状呢!”太子胤礽面带夸张的惊容,转头看向四弟胤禛。他挑了挑眉:“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四阿哥胤禛轻笑一声。
他捞出胤禟自制的羽毛笔,不怀好意的看向胤禟胖乎乎圆滚滚的小脚掌。胤禟的脚丫子长得珠圆玉润,十只脚趾如同白玉一般,此刻察觉到四阿哥胤禛的不怀好意,十只脚趾微微蜷缩,似乎想要避开他的动作。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四阿哥胤禛一把抓住一只脚,然后恶毒的将羽毛笔反面凑近胤禟的脚心。
不用说动一动了。
就是胤禛刚把羽毛凑上去,胤禟已经犹如捞上岸的胖头鱼,在原地飞速上下弹动起来:“噗哈哈哈哈哈!”
“说不说?”
“不说——我坚决不说!”
“四弟上!”
“哎哎哎四哥你快停下呜哈哈哈哈——我投降快停下QAQ!”
太子胤礽心中得意非常。
他示意四弟胤禛停下动作,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裳看向胤禟:“说吧,你到底让瓜尔佳侍卫去做什么了?”
第199章
胤禟像是缺水的鱼儿。
双眼无神望着天花板, 直到许久他才回过神。胤禟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先盘腿将自己的脚丫子藏好,紧接着才哼唧一声:“弟弟我只是让瓜尔佳侍卫去查了一些更替竹络的消息。”
“更替竹络的消息?”
“没错!”胤禟重重点点头。
四阿哥胤禛细细想着:“这竹络本阿哥记得是用建筑堤坝、各种水坝和护岸时的部件。”
“没错。”
“孤曾在四川治水关于都江堰的折子里看过, 更替竹络通常半年到一年为一次,这和这里的堤坝又有何关系?”
“在都江堰可以半年到一年更替一次,是因为岷江水流平缓,含沙量低不易积蓄泥沙石土。”
胤禟侃侃而述:“至于黄河就不一样了, 光看这浑浊的程度便知席卷了多少泥沙, 加上水流速度更急更快,要弟弟我估计,只怕这竹络装上以后不过一月便会损耗严重需要更换。”
“什么!?”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同时色变。
“竹络制作方便简易, 价格的确要比建筑堤坝,疏通河道,束水攻沙,导黄入海来得物廉价美许多。可是堤坝现在已有水泥可以更替,建造速度比过去不知道可以快多少倍, 其次竹络的更替次数和需要人力维护的时间过多过于频繁,只要任意环节出错只怕造成的后果会远比以往要高许多许多……”
太子胤礽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选择打断胤禟的话语:“现在孤有一个问题, 你们说河道总督王新命已然上任近两年……这竹络他到底更换过几回?”
整个室内瞬间无比安静。
太子胤礽的话语让人毛骨悚然, 心惊胆战。想到太子二哥话中的意思,就是胤禟心中也逐渐惴惴不安起来:“倒也不至于如此……吧?”
胤禟的话音刚刚落下。
一名侍卫推门而入,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地。他面带惊容惊声呼喊:“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四阿哥和九阿哥请安!瓜尔佳大人令奴才回来传信, 河道堤坝有失!”
河道堤坝有失!?
这六个大字宛若一道惊雷在诸人耳边响起, 太子胤礽、胤禟和四阿哥胤禛齐刷刷面色剧变。
三人面面相觑, 同时震惊的无以复加。胤禟一时间手足无措的望向太子胤礽, 心中的震憾,羞愧,懊悔排山倒海地涌来,几乎带着一丝哭腔:“二哥——四哥!”
要是堤坝出事……要是溃堤的话?
让瓜尔佳侍卫一行人去调查,特意瞒着太子二哥和四哥胤禛的自己,算不算得上是罪魁祸首之一。
太子胤礽立马发现胤禟的情绪不对劲。
他声音低沉而有力:“胤禟——你做的事情一点都没错,错的是这些贪官污吏!”
“没错,胤禟要不是你发现了,指不定咱们到了下游出事才知道!你想想到时候会有多少老百姓会因此流离失所?四哥觉得你非但没错,反而是这件事的大功臣!”
四阿哥胤禛言之凿凿。
他非同以往的赞誉让胤禟破涕为笑,他握紧拳头应了一声,紧接着渴望的看向太子胤礽:“二哥!事不宜迟。”
没错事不宜迟。
现在可不是还能继续坐着的时候。太子胤礽面容一肃,首先指派徐升和苏培盛准备车马,紧接着又将李元亮派遣出去,由他传令给江南江西总督傅拉塔,请他陪同自己再去河道工程一观。
理由是九阿哥胤禟念念不忘黄河边的盛景,孤心感不忍,在临走前打算带两个弟弟再去逛一圈,顺带寻江南江西总督傅拉塔说说话。至于其他的官员,就不必再来陪同了。
江南江西总督傅拉塔如今暂住在河道总督府之中。他双手恭敬接了太子殿下的旨意,转头乐呵呵朝着河道总督王新命道:“王大人,本官便先走一步。”
“下官恭送傅拉塔大人。”河道总督王新命恭声目送江南江西总督傅拉塔离去。等四轮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冷目扫向身旁的管事:“去,你亲自去江苏巡抚洪大人府上一趟,将此事告诉于他。”
管事应了声,转身就匆匆离去。
河道总督王新命立在原处许久,他总觉得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思来想去竟是决定亲自到江苏巡抚府邸上走一遭。
江苏巡抚府。
江苏巡抚洪之杰刚接待了那名管事,还没等他写好回信又听管事传话河道总督大人到了,他登时间眉眼间带着一丝惊讶之色,急急带着人走入偏花厅内:“王大人怎么来了?”
偏花厅内朱红色隔扇大开。
内里的装饰是一览无余:两边墙上悬挂的是梅兰竹菊四画,位于偏花厅中央的是一张黄花梨透雕如意纹方桌,摆在两侧的各是一座黄花梨描金团花纹扶手椅。下头两排则是略矮一些的方背椅,每两把椅子中间还有一座小几子。
只是作为宾客的河道总督王新命却并未落座,他背着手立在其中一幅画卷前,面上瞧着有些心事重重。
闻声河道总督王新命转向看向江苏巡抚洪之杰,他开口便是急急问道:“洪大人,你的人手这几日没有离开过工地吧?”
江苏巡抚洪之杰微微一怔。
紧接着他哑然失笑,胸有成竹的走至王新命的身边:“王大人放心,本官早吩咐了衙役们在太子殿下的车马离去前,每日都要去工地的。”
河道总督王新命凝重的脸色顿时一松。江苏巡抚洪之杰看着好笑,一边在上首落座一边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再是聪慧也不过弱冠而已,这事儿顶多再掩饰个三四天就成了,王大人就尽管放心吧!”
刚刚的忧虑一扫而空以后。
河道总督王新命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他端着茶水抿了一口:“这太子殿下也是,还在这河工处做什么?早一点去江南各地享受享受不就得了?本官记得浙江巡抚金鋐可是准备了不少扬州瘦马……咳咳。”
江苏巡抚洪之杰嘴角也咧开一缕笑:“等到太子殿下走了,下官请王大人到府上坐一坐?”
他眉眼间意味深长。
河道总督王新命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登时间哈哈大笑,颇为你我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只是两人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某些人的眼中,转瞬间就将消息递到内大臣费扬古和佟国维的面前。
两人并其他随行官员起初有些不以为然,随着太子胤礽的解释也一个个心中震动,迅速的准备起一个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