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模模糊糊正要眯一会儿的时候,一道无法忽略的视线迫使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男人背着手站在她跟前,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眉眼柔和一派平静之色,和昨晚称得上有些柔软的他截然不同。
明珠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她起身,福下身子行了一礼,“殿下,您回来了。”
赵识沉声问道:“怎么躺在外面就睡了?小心着凉。”
她穿着一袭水袖柔裙,柔媚不失空灵,但看上去却十分的单薄。本来就薄瘦柔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娇气。
明珠的脸颊被太阳晒的微微泛红,“天气热,不会着凉。”
赵识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有风。”
二月春风似剪刀,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万一着凉还会头疼,到时又得苦着脸喝药,白白遭罪。
明珠不与他争辩,低垂脖颈,安静无声站在他跟前。
一阵沉默过后,赵识忽然间朝她伸出手,“我的生辰礼呢?”
明珠怔住,失去了反应,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珠子睁的圆圆的,平添些许傻气,“什么?”
“昨晚是我的生辰。”
“你还记得?”
“嗯。”
赵识这个人真是可怕,怎么连喝醉之后和她说的醉话都还记得?
明珠暗暗咬牙,她破罐破摔,说:“我没有准备。”
赵识似乎提前猜到了她这个答案,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心平气和嗯了一声,捉过她的手,轻轻揉捏她的手指头,“现在准备也不迟。”
明珠忍不住说:“已经过了日子。”
赵识翘起嘴角,冷嗤了一声,眼底的笑意像是嘲讽,“卫池逾的生辰过了一年,你都还念念不忘,巴巴跑过去给人送礼物,怎么轮到我差一天都不行呢?”
他把自己给说出了闷气,拇指忍不住扣住她的下巴,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的唇瓣,恨不得上去狠狠咬上两口,做个永远都擦不掉的记号才好。
让她整个人上上下下都充斥着他的气味。
甩不掉逃不开。
赵识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他在她身上是全然不遮掩的欲望,不必装的人模人样正儿八经。
他低头,锋利的牙齿刺破了她的嘴角,说是亲,其实更像是咬。
明珠仰着雪白的脖颈,唇齿里泄出几声疼字。她觉着赵识还是醉酒的时候可爱多了,问什么就答什么,乖巧懵懂,平和善良。
赵识松了点力道,舔了舔唇,“好好想想,要送我什么。”
明珠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说:“哪有人强迫送礼物的。”
男人挑了挑眉,低眸看着她鼓起嘴巴有些生气的小模样,心中忍俊不禁,面上依旧淡然。
明珠不敢和他硬来,但也不想就这么遂了他的愿,她有点小心眼地说:“你直接跟我说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
赵识脸色沉了沉,不大好看,他冷笑了声,附在她耳边问:“你还有银子?”
她的银钱,在她上次被抓回来全都被赵识给收缴了。
几千两的巨款,一张银票都不剩。
还有她那些被自己当掉的珠宝首饰,被神通广大的他找了回来,一样一样摆在她面前,冷声威胁:“你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买你的东西。”
以前明珠每个月还有几十两的零花钱可以用。
赵识现在是一分钱都不给她了。
所以明珠确实没有钱。
明珠被这句话气红了眼睛,“那我不买了。”
赵识用指腹擦拭她的眼尾,“我还没说什么怎么就又委屈了?”
明珠就是觉着自己在他跟前一点尊严都没有,府里的丫鬟都比她强,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呢。
她说:“我没有委屈。”
赵识见不得她红眼睛,有点可怜,又有几分隐约的兴奋。
想弄哭她,这是不正常的。
他问:“你想要银子?”
明珠想要,她又不是傻子,将来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赵识把控着她的钱袋子,无异于拿捏住她的把柄。
她问:“你会给吗?”
明珠捉住男人的手指头,放柔声音和他商量,“我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男人沉默,似乎不为所动。
明珠再接再厉,“我上次在店里看见一个特别适合你的玉冠,很漂亮,我给你买。”
赵识听不得玉冠这两个字。
很难不会想到卫池逾这个人。
又想到她昨晚虽然很小声但是却认认真真对他说的不喜欢。
赵识的心往深处坠了坠,逗弄她的心情也随风而去,他说:“我不喜欢。”
明珠感觉他的语气陡然之间阴沉了许多。
真是善变。
难伺候!
赵识望着她满不在乎的小脸,气的发笑,他意有所指,“给我绣一个荷包吧。”
明珠睁眼说瞎话,“我不会。”
赵识在她脸上多扫了两眼,阴阳不定地说:“你和卫池逾的定情信物不就是这个?”
明珠的心缩了缩,赵识是不是早就把她和卫池逾那点事情查的一清二楚?既然知道她和卫池逾两情相悦,怎么还好意思横刀夺爱拆散他们?
她憋着一口气,用沉默抗拒他。
赵识也不与小姑娘计较,捏了捏她的脸,“什么时候绣好了,什么时候让你出门。”
第25章 明珠感觉自己上了他的套……
明珠觉得赵识这句话说得真是够气人。
她从前脾气好, 对他逆来顺受,其实性格里也不完全是顺从的,偶尔也会像炸了毛的小猫, 警惕的竖起自己的猫爪子, 逮到机会就挠他一下。
明珠有些赌气地说:“那我以后不出门了。”
赵识扬了扬眉头,神情淡淡, 说了四个字:“正合我意。”
他如春风不解风情,喜欢的人只知道牢牢攥在手心里, 属实不太会让小姑娘高兴。太子殿下自然不可能向旁人讨教如何哄得侍妾的欢心。
人安安心心待在自己身边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出门抛头露面也不是不好, 是他的占有欲隐隐作祟, 表面再怎么不动声色, 心里头还是像硌着块石头,不舒坦。
明珠感觉自己上了他的套, 便不再作声。
赵识倒也不急,她小心思多,这一年多也没怎么出过门, 心里估计正馋着,受不住这个诱惑。
赵识如今愿意放她出门也有原因, 以前总怕她跟旁人跑了, 勾搭外边不三不四的男人, 现在她被吓唬了这么几次, 名字也已经入了皇家族谱, 再多的想法也该消停, 肯安生待在他的后院。
等以后, 再两个孩子,再提分位,也名正言顺。
“外边日头太晒, 进屋说话吧。”
“哦。”
明珠不情不愿跟他进了屋子,被日光晒得滚烫的脸颊一下子凉快不少。
赵识打算留下来与她一同用午膳。太子府比起别院规矩多些,也没有单独给明珠开的小厨房,每日的膳食都是提前定好的。
厨房的人也不敢怠慢新进门的侍妾,按照规矩上菜。
赵识瞧见桌上的菜色,嘴角抿成直线,不太高兴,“撤了吧,换两道清淡的。”
布菜的丫鬟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旁的不敢多问,只将这些菜都原样端了回去。
“不要鱼,不要牛肉,也不要做肘子。”
“是。”
另一边厨子看着原封不动送回来的盘子,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怒了太子殿下。
丫鬟便将太子殿下的话转告给了他。
厨子拍了拍大腿,“这不对啊?”
“哪里不对?”
“这些菜,殿下是爱吃的。”
太子殿下尤其爱吃泉水鱼,今儿怎么忽然不要了呢?
小丫鬟一想好像这些确实都不是太子忌口的菜,她一下子就想通了,“可能是新来的姑娘不爱吃,你下回注意些。”
“知道了。”
厨子本来没把太子殿下新迎进门的侍妾当回事,现在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再做其他的大菜也已经来不及,厨子就煮了两碗鸡汤面让人赶紧趁热送过去,凉了可就不好吃。
明珠胃口小,一向都吃得不多。吃了半碗肚子就感觉有些撑,放下筷子没有再碰。
赵识嫌她胃口小,难怪怎么养都不胖。身上摸着也没什么肉。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把人养的圆润了一些,把她关起来的那半个月又折腾没了。
到底还是心疼的。
用过午膳,明珠见赵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难免着急。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直直盯着他瞧,漂亮的一双眼睛藏不住心事,她有些迫切地问:“您下午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了吗?”
赵识沉思半晌,“有的。”
明珠心想,这可太好了。
她以为自己将情绪藏得很好,殊不知眼睛里乍然亮起的神采出卖了她,她轻声催促,“您快去忙吧,可不要耽误了正事。”
少女面色薄红,眼睛亮晶晶的,纤细瘦弱的身姿摇曳在光里,肤白貌美,熠熠生辉。
赵识替她抚平微乱的细发,“嗯,下午要教你读书写字。”
明珠怔了一怔,局促不安握着手指,她低低道:“我认得字。”
她只是上过的学不多,又不是目不识丁,要不然也看不懂那些民间话本。
赵识的指尖忍不住在她眉间蹭了蹭,贴近她的肌肤,有些冰凉。他说:“我知道,我是要教你读书。”
明珠十岁之后,家里就没有给她们请女老师。只有正房所出的嫡女才有机会跟着几位哥哥去学堂念书。
明珠低下脸,神情沉寂了下去,好像有些不情愿。
赵识以为她不乐意读书,面色冷冷,“多读点书是好事,日后你若是去赴宴,也不会被人轻易为难了去。”
明珠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其实是喜欢读书写字的,也羡慕才华横溢的姑娘。可能赵识是觉得嫌她没什么文化,传出去不好听;又或者是像他刚刚所说,怕她去宴会丢了他的脸,才要教她读书。
赵识也管不上她乐不乐意,不容置喙,握紧她的手腕,把人拽到书桌前,随手拿了本《论语》,他问:“读过吗?”
明珠顿了几秒,想了想后说:“读了一半。”
另一半还没学完,家里就给她停了学。
赵识的声音很好听,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字一句跟她解释每句话的含义,他也没有急于求成,看她似懂非懂的模样,无奈又好笑。
窗格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一束束的,落在她身上,不绚烂不张扬,而是增添了些平静柔和。
赵识从她身后拥住她的腰身,霸道搂在怀中,握住她的右手,手把手教她写下今天所学的内容。
明珠的字,其实不太好看。
字迹工整,但没什么笔锋,更没什么气势。
赵识看过字帖,沉默后说了句:“有点丑。”
明珠唯一拿不出手的就是她的字,被人揭了短,自然不会舒坦,她有些恼怒地说:“你不要看我写的字。”
赵识手里捏着她写过的纸,他高高抬起手臂,举到一个她够不着的位置。
明珠气的跳起来要去抢,小脸透红,耳朵也烧的慌。
“你还给我,我又没有求你看我写的字。”
“我又不会拿出去给外人看。”
明珠抢不过他,还累的气喘吁吁,薄薄的细汗顺着细腻的皮肤往下落,她说话时喘着热气,露出了猫爪子,“您既然这么喜欢,干脆拿个画框裱起来挂在书房里好了。”
赵识嘴角微扬,忍不住微微笑了一声。
他觉得明珠这个样子,活泼许多。
以前在他跟前,眼睛里不是怕就躲,还躲的十分厉害,他去她的屋子里过夜,她早早就把自己藏在柜子里,不肯出来。
赵识对她也确实够狠,把人从柜子里拉出来,夜里没有再怜惜,几次过后,她也就不敢躲了。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明珠的时候,她站在绚烂的阳光里,眉飞色舞同身旁的婢女说着话,笑容灿烂,活泼明艳。
赵识是很喜欢她当时那个笑容,和那摇曳生动的眉眼。
他把字帖还给了她,“你自己留着吧。”
明珠一把抓过卷成一团,如此才解了气,忽然间,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没跟他说。
明珠扭扭捏捏别过半边身子,“明茹姐姐,过两日请我去踏春。”
赵识闻言神情稍顿,清雅隽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冷意,“我不是说了,荷包没有绣好,就别想着出门。”
明珠垂下脸,“我给你绣,你让我去。”
给他绣个绿毛王八,看他好不好意思往外戴。或者是让碧莹去外面随便买一个现成的,他也认不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敷衍他。
赵识语气稍稍有些严肃,“你和你姐姐,不是合不来吗?”
明珠挤出一抹假笑,说:“是有一点,不过小时候有点矛盾也正常。”
她不敢在赵识面前说他未来侧妃的坏话,他显然对明茹很满意,侧妃和侍妾,肯定是更看重侧妃。
赵识脸色没有缓和多少,嘴角微微往下,不带任何感情地问:“是吗?”
“是。”明珠抬起脸,对他眨眨眼,“您不是马上就要娶我姐姐过门了吗?”
她的眼睛一看就透,干干净净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心里想的什么,眼睛里透出的就是什么。
赵识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嗯。”
这门亲,其实也不是不能退。只是要找个借口,有些麻烦。
但如果她开口的话,赵识也还是会考虑。
明珠睁着眼睛胡乱地夸:“嫡姐性格又好,大方得体,将来一定能为您多多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