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又开始作祟,“小满很乖,我就是要溺爱她。”
小姑娘要娇养,明珠在自己身上舍不得花银子,但对女儿是毫不吝啬,吃穿用度都要用她能给的最好。
明珠和他提起女儿就没有那么冷静,她转过脸,一双眼睛里毫无情绪,她问:“回了京城,你是不是会把小满交给别人来养?”
这是赵识曾经亲口对她说过的话。若真是这样,她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吗?好像只能先一刀捅死赵识才能解决。
她开始认真思索,从哪里能弄来刀子,要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一刀毙命。
赵识伸手抚过她的轮廓,他咬着牙说:“不会。”
明珠对他已经没有信任可言,这个男人从来不骗别人,但对她却没有几分诚信可言,说变就变。
她问:“真的吗?你以前……”
赵识打断她,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有些轻颤,语速缓慢,好像说的十分艰难,“你那时候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也不想看见她,才会说要将孩子抱到宫里养。”
可明珠心软,根本不舍得真的不要这个孩子。
明珠听了连个反应都没有,她并未因为这番话就觉得多高兴。
过了半个多时辰,快到正午,赵识才放她去后面的那辆马车去见孩子。
小姑娘委委屈屈窝在娘亲的怀中,抓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
明珠觉得她定是吓坏了,低声哄她,“小满不怕,娘在。”
小满不是个爱哭的小姑娘,但昨天真是把她委屈坏了,她擦了擦眼泪,边哭边打嗝:“饿饿。”
明珠用帕子替她擦了脸,“先吃些糕点垫一垫,好不好?”
她点头,但还是很挑食,“不要芝麻。”
明珠说好,然后喂她吃了几块糖糕,怕她牙疼,也不敢给她吃多。
小姑娘吃饱喝足,继续舒舒服服黏在娘亲身上,睡着了也不舍得松开抓着她衣袖的手指。
一直到晚上天黑了。
明珠也没有从马车里下来,哄着女儿好好吃了顿饭,又给她讲了两个故事,才将她哄睡着。
马车里暖烘烘的,软榻上也有两床厚实的被子,足够她们过夜。
明珠有点睡不着,马车外有小丫鬟递话,“姑娘,殿下请您回去。”
“说我睡着了。”
“殿下不会信的。”
“我不去。”
小丫鬟也不敢高声说话,苦着脸跑回去复命。
明珠往被窝里塞了个暖壶 ,她连袜子都没脱,直接钻进被窝里,正打算歇下。
车帘被人掀开,赵识看了眼她,“困了?”
明珠不睬他。
赵识的目光侧向已经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孩子,他说:“已经到驿站了,下来。”
明珠以前能忍,现在也能憋,她用毛毯将女儿包起来,抱着她下了马车。
迎面就是阵阵冷风,将她吹的清醒了。她穿着的少,一袭湖蓝色留仙裙,压根不挡风。
赵识拿过自己的斗篷,搭在她肩上,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进了驿站。
二楼留了两间上房,赵识让嬷嬷将孩子抱到了屋子里。
明珠生气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赵识若无其事解开袖扣,卸下护腕和绑带,他说:“快三岁的孩子,确实不该和母亲睡一间房了。”
明珠听了只想笑,她转身要走,赵识已经将房门上了锁,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色,皱起了眉头。
明珠可能是被他气着了,肚子抽抽的疼,她的脸色逐渐发白,用手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身体靠着桌椅,勉强稳住。
赵识觉得心慌,问道:“怎么了?”
明珠咬着下唇,已经到了什么都不想和他说的地步,哪怕是疼的眼前发白都不愿意开口。
赵识接住她的身体,“肚子疼?”
这疼痛来的突然又深重,她一下子没了说话的力气。
赵识将她抱到床上,冷着脸让人去将随行的大夫叫过来。
明珠的脸陷在被子里,呼吸深而缓,她现在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生完孩子后,每次来月事都要疼的死去活来,小日子也再也没有准过,疼的时候恨不得当场死了。
赵识坐在床边,将她抱在怀中,双手覆在她的小腹上。
明珠一点都不领情,咬着牙齿叫他滚。她现在这点力气也只够说一个滚字。
赵识没想到她疼到这幅样子还这么不待见她,真的就那么厌恶他吗?
明珠手上忽然爆发一阵大力,推开他的身体,捂着胸口好像很想吐。
她还真的就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也没舒服多少。
赵识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喂她喝了两口温水,手指拭去额上的冷汗,他声音微颤,“很疼吗?”
明珠一口咬上他的手腕来泄愤。
匆匆赶来大夫给开了药方,又递来止痛的药。
赵识掰开她的唇瓣,喂下药丸,见她吞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这药起效很快,过了一会儿,那阵绞痛便有所缓解。
明珠整个人无力埋在他的胸口,逐渐缓过神来,煞白的脸渐渐多了些血色,不过看着还是很虚弱。
她瞥了眼赵识腕部的血印,表情淡淡的,她好像才想起来问:“什么时候让他们放了卫池逾?”
赵识气的呕血,她才刚好了点,还想得起卫池逾?
赵识无声咽下这口气,“关满一个月,府衙拿不出证据,就得放人。”
明珠点点头,“那就好。”
她抬眼认真看了他两眼,“你不要再骗我了。”
赵识对上她的眼眸,吞下苦涩,绷着脸说他不会。
明珠转过身,背对着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赵识,我可以做妾,但是我不想见到我嫡姐,可以吗?”
如果不行。
她总有机会能弄来刀或者剑。
赵识的书房里就挂着他常用的长剑,她闭上眼,脑子里不受控制,都是赵识被她一剑穿心的画面。
第79章 拔刀(双更合一)……
明珠的背影纤细单薄, 她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如此一来便也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赵识揉了揉作痛的眉心,轻启薄唇, 温声吐字, “我和你姐姐,退婚了。”
明珠多少有些诧异, 她记得那段时日大婚筹备的差不多了,光是红绸都挂了不少。
床边烛台上的蜡烛快要燃尽, 赵识随手拿起灯罩, 盖了上去。本就不怎么亮的烛火顿时就灭了, 屋里也骤然陷入一阵黑暗中。
赵识轻轻扯了下腰带, 解开外衫放在一旁,衣领微开, 清瘦的锁骨明显,墨色长发滑落在他的后背,他也上了床, 瘦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将人从被子里一点点拽了出来, 他说:“回京之后, 我们成亲。”
声音不高不低, 语气不急不缓。
都是正正好。
温吞的, 让人能听得清楚的。
明珠的脸刚才在被子里闷的有些泛红, 脑子也有点昏沉, 她觉得赵识说的这句话, 像个笑话。
难道他今晚也喝酒了吗?说出这种听了可笑的话。
她的双手用力揪着被子,死活不肯抬头看眼前的男人。
赵识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揽在怀中,明珠埋着脸, 嗅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梨花清香。
赵识的怀抱是暖和的,手掌也不似平常没什么温度,一双暖烘烘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等入夏天气暖和些,便可以挑个合适的日子……”
明珠听不下去,“我是你的妾。”
赵识面无表情抿起了唇瓣,过了很久之后,他漫不经心问出几个字,“那又如何?”
明珠被他的手捆的有些呼吸不过来,她说:“妾是不能抬为正妻的。”
赵识不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吗?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上了玉蝶,就更不能轻易更改。
他喜欢的名门闺秀,和她一点都不沾边。身份不够,才学不够,唯剩了点美貌,不过美貌终究会被厌弃。
赵识收紧拇指,指骨处逐渐泛起惨烈的白,他说:“嗯。不碍事。”
明珠笑了笑,“怎么会不碍事呢?你这样做,总是会有人背地里指指点点,说你昏聩。”
让一个小妾迷的神魂颠倒。
明珠不想嫁给他,对当太子妃也没有兴趣,难道要被他管一辈子吗?但凡是他不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做。
她又好心提醒他说:“你别忘了,玉蝶上我的名字,是你亲手写上去的。”
赵识记得,那时也是气昏了头,想着将她的名字记上皇家玉蝶里,她以后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掉。
“是我写的。”赵识的眉眼逐渐舒展,静默半晌,他紧跟着说:“不就是个名字吗?何况他们都以为你死了。”
便时随便再起个名字,又能如何?
明珠听完气的脑瓜子嗡嗡响,他是铁了心要娶她吗?
明珠默默缩起身体,她什么都懒得问。
赵识抱着她不肯松手。
明珠身体不舒服,这几天脾气都不大好,她说:“你别抱着我,我要沐浴。”
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股血腥味,黏黏腻腻的汗沾着衣服,很难受。
赵识让人打了热水进屋,屏风后的木桶里雾气蒸腾,丫鬟还在水面上铺了层新鲜花瓣。
赵识执意将她从床上抱到了木桶旁,手指搭在她衣襟上的盘扣。
明珠还不想羞愤而死,她紧紧拢着衣裳,没好气道:“我自己来。”
赵识淡淡扫过两眼,眉心微蹙,有些放心不下,不过在她冷冰冰的眼神里默默收回了手指,他退了出去,站在屏风外,“有事叫我。”
明珠现在只会叫他滚。
她一件件脱了身上的衣裳,爬进浴桶里,慢慢钻到温热的水里,泡到水快要凉了才依依不舍从里面出来。
屏风上挂着丫鬟刚送进来的干净衣裳,明珠擦干身体,换上新衣裳,脸上沁着点点水珠,走出去的时候好似带着匍匐的水雾。
乌黑的发梢顺着落下点点水珠,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湿漉漉的。
她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赵识将她打横抱到了床上。
男人怕她受寒,用毯子将她裹了起来,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另一手里拿着干净的帕子,耐心十足帮她擦脸。
明珠闹着要下床,可她连袜子都没穿,一双雪白的小脚露了出来,脚指头和脚后跟都有些红,看着像是被冻出来的。
赵识将刚伸出来的小脚给摁了回去,“洗完就睡觉。”
“我要擦头发。”
“我来。”
赵识起身去找了块干净的毛巾,重新坐回她身边,神情专注,动作轻柔,帮她擦头发。
明珠浑身都不自在,赵识对她越好,她对他的厌恶反而越深。
这种反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总那么的咄咄逼人。
强势且不留情面。
想要如何便如何。
没过多久,赵识就帮她擦干了头发,手指抚过乌黑细腻的长发,有些爱不释手。
他用拇指勾了一缕,松松绑在自己的指尖,低头看着,有些失神。
明珠迫不及待卷着被子滚到了床的最里面,好像连背影都很抗拒他的触碰。
明珠闭上眼睛没多久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里。
明珠久违做了个美梦,她在梦境里回到了自己刚及笄的那年。
她依然是家中不受宠的小庶女,日子过的不好也不坏,银子不多,省省也够花。
每天早早就做完嫡姐使唤她的事情,然后就趁着看门的小厮在偷懒的时辰,偷偷从后门溜出去。
她迫不及待跑去卫池逾上学的书院外,满脸通红站在树下等他放学。
卫池逾看见她傻乎乎躲在树干后,好笑的将她拉出来,展开手里的纸扇给她挡太阳,一边又说:“不是叫你不要过来等了吗?”
明珠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我没事情做嘛。”
卫池逾笑了笑,脸色薄红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书院外的一家小酒楼。
明珠如坐针毡,“快走吧。”
这种地方一看就很贵。
卫池逾点了几道招牌菜,又付了点银子让店小二跑腿去另外一条街帮忙买了两份糕点。
明珠一边吃一边心疼他的钱。
卫池逾问:“吃饱了吗?”
明珠点头:“饱了。”
卫池逾去付了钱,而后抓起她的手和她一道回了家。
后巷那条小路,没几个人。
卫池逾有些舍不得松手,“你再等我两个月。”
明珠低下通红的脸,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睛咕噜的转,抬眼小心翼翼看他,又说:“你要考得好一点。”
这样他父亲才会答应他们的婚事。
卫池逾沉思片刻,看着她的眼睛问:“多好才算好?”
明珠想了下她那几位庶姐的夫婿,再不济也是秀才出身,她说:“榜上有名,就已经很好了。”
卫池逾弯唇一笑,清和的眉眼生动起来,他说:“我努力试试。”
这个梦,当真很甜。
明珠都舍不得醒过来。
两个月后,卫池逾果然金榜题名,报信的人兴冲冲跑到他家中,急忙忙去报喜。
黄榜上不仅出现了他的名字,还排在最前头的位置。
明珠只知道他考得很好,却不知道他的具体名次。
她和他顺利定了婚约。
梦里面,她还穿上了嫁衣,绣坊里的姑娘们连夜赶制的婚服,做工精致,缂丝金线工艺,大袖绣上了海棠花,修饰腰身又很贵气。
成婚当天,她却找不到新郎。
她四处跑,十分焦急的找人。
少女发髻上的流苏步摇晃的叮当响,琥珀玉珠一颗颗砸在地上,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