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温知著神情严肃:“赵同学,你忘了我先前说的。这只是一种学习资料,辅助学习用的,并非舞弊。舞弊是什么?是找关系,偷题漏题,在考场作弊,这才是舞弊。”
她话说得很重。
因为原则性的问题,不能模糊。
“你也是我们的作者,你必须明确这一点。倘若你自己都这样觉得,你让旁人怎么想?旁人一问,你就认了?难道,你有去偷题,还是有找人给你漏题?”
赵婉仪慌忙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温知著语气温和下来:“没有就行,咱们不做亏心事,行得正立得住,放心吧。我还要赶工,先回去了。有事,你给我递信儿。”
“……好。”
她这番出来,办的事情多。卡着宫门落锁,她刚好进宫。到了寝殿,忽听见里头传来暴躁的罢工声。
“啊,我不干了不干了,这简直非人哉!你说这是人干的活吗?不是!”
是温烨霖。
这么晚,他还在?
温知著有些诧异。
小老弟莫非是……和她一样的工作狂?
果然,一走进去,他正在书案前暴躁地抓头发,一脸地生无可恋。旁边的宝枝神色小心,小声道:“三皇子殿下,您……这里不小心又漏了一个字。”
“哪里哪里?哪里又漏了?”
暴躁又无奈。
“这里。”
谨慎又害怕。
温烨霖举着两张纸,对着烛火,左右反复查看,而后猛地把纸往脸上一盖,仰天长叹:“让我死了吧,这页我马上就抄完了,还差一行啊!就一行啊!”
宝枝:“……”不敢吭声。
感慨完,温烨霖愤然扯下纸,一回头看见温知著,毫不犹豫跑去哭诉告状。
“三姐,你救救三弟吧,你这个宫女,她不是人!”
他指着宝枝,悲愤地控诉。
“每次,我刚写错一个字,她就指出来。为什么就不能在我写之前指出来啊?还有,我好不容易写完一张,她一核对,发现我重复写了个字……我真的……太难了……啊!”
“你看看这一天,这全是我写的废纸啊,都这么厚了!”
温烨霖两手指一比划。
温知著皱眉沉思。
她想到很难,没想到编排这么难。
若是这样,一个人怕是不行。
她真心实意道:“要不,我找人同来,帮你分担一些可好?你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可以推荐于我,尽快即可。你也知道,我们赶府试时间,耽搁不得。”
温烨霖哽住。
良久,他瘪着嘴道:“不用,我搞得定,不用人分担。”
温知著怀疑:“确定不用吗?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
温烨霖十分坚定:“没有困难,不就是抄嘛,我没问题!”
谁要抢他的饭碗,他就和谁急!
第17章 琐事 准备工作。
他如此坚决,温知著不好再提。
“喏,你看看吧。”
温烨霖随意地递过去一叠稿子,这是他今日辛苦所抄。而后,他继续伏在书案前工作,状似不在意,却不时瞟着温知著,注意她的反应。
温知著坐在书案前,翻阅已编排好的文稿。
难怪出了那般多废稿,这份文稿的确能达到印前样的要求。
察觉她看完,温烨霖立即紧张问:“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温知著:“很好,这些确认无误,可以用。”
温烨霖松口气:“那就行。”
只要不扣钱,什么都好说。
已做工作被温老板称赞,“小员工”温烨霖自然要一鼓作气。
温知著瞥见他熬得通红的眼睛,说道:“今日太晚了,先睡吧。”
温烨霖:“没事,我还能接着干。”
温知著:“太晚容易出错。而且,这么晚,你在我宫里不合适。”
“……行吧。”
温烨霖悻悻起身,临走前随口问:“三姐,你今日出去干吗了?”
“看铺子,招工。明日再去复试,就能定下来。”
“你明日还要出去?”温烨霖大惊失色,“我走了,去睡了。”
他快步走出屋子,夜里的风微凉,他乍然打了个哆嗦,瑟缩着脖子,裹紧了自己。
太可怕了!
明日还要和“魔鬼”宝枝一起……
温烨霖走了,温知著并未立即去睡。她先将确认好的稿子,拿匣子装好收起来,免得不小心损坏一点,便得重头再来。
然后,她又去翻了下废稿,页面蛮干净,有错字、有漏字,正式刻版不能用,但可以做考题。明日带过去,用此考校复试。她另放在一边,写了个纸条说明,免得匆忙间忘了。
做完这些,她伸了个大大懒腰,望着窗外皎白月色,拿出赵婉仪写的宣传语开始看。她从头看到尾,已明白问题所在。
文采有之,但含蓄不大胆,没有直接说出卖点,击中受众痛点。
温知著歪头凝神,细细思考,圈出可用的地方,又写下自己想到的点。其实,她的卖点全在书名上了——十天搞定府试一本全。
还能有比这个更全、更高效的吗?
外加,从未现于人前的十年真题、精编模拟真题、“万金油”考试公式、状元级考试范文、万能作文模板,还有人人渴望的命题规律、教材大纲……温知著自己罗列出来时,就禁不住心潮澎湃。
这本书是有市场的,且现在市面上没有同类品。
更重要的是,她相信会有很多人受益于此,或有可能改变命运。
因为,她是要赚钱。
但赚钱,不是她的根本目的。
翌日一大早,温烨霖就来了。恰好温知著在用早膳,他不客气地蹭了早饭。
“三姐,你这早饭不错。”
温烨霖嘴里塞着皮薄馅大的小笼包,喝了一口软糯暖胃的小米金瓜粥,满足地眯起眼。
温知著动作微顿:“……你倒是不客气。”
温烨霖:“三姐,我们是姐弟,不用客气。”
老板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饭后,温知著出宫,温烨霖和宝枝横眉冷对,也跟着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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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知著复试了三十人,最后敲定了九人,连带着林小木,刻版工人暂定是十人。这一月的工钱便需出五十两,她顿觉压力山大。因为,纸费、版子费用,还有稿费,全都是大头。
算了,不想了。
有书出来,压力就小了。
复试结束,她告知对方报道的地点,是那一家成衣铺子,复又来此处看看情况。她和徐春霞约定两日,主要想试一下对方的销售能力。
远远望去,之前门可罗雀的铺子,此时已经挤满了人。她心下好奇,走近看看。铺子里,有个半大小子在帮忙,客人们争相选购。
“掌柜,这个花色的,也是买一匹送五尺吗?”
“掌柜,你们家成衣真是买三送一啊?”
“这边这些怎么卖啊?”
徐春霞顾不过来,稚童奶声奶气答:“左边花色的布,统一买一匹送五尺;右边的成衣,全是买三送一;中间的这堆,五百文一件,限量不限购,卖完就没了。”
温知著在旁听到,很是惊讶。
这个徐春霞,果然不错。
能想到这种促销手段。
那么,两天完成任务,应该没问题了。
放下心的温知著,与宝叶分头行动。她让对方去牙行,雇三个临时工,打扫整理素锦布坊。她则先去了纸铺,打听下一次性买几千张纸的价格、产纸周期如何。因为不能确定具体数量,她只是先询价,做好心中有谱。
而后,她又去木材铺子,了意在选购合适的木材做刻版。
去之前,她心里已有打算。可做刻版的木材,有梨木、楠木或枣木,这些应该比较常见,价格估计也合理。
只是,当她说出要求的时候,卖木材的伙计一脸为难,道:“贵人,这您得找木匠来做,我们做不了。而且,要是我们做的话,这价格得翻一倍不止,还需要另出工钱。”
温知著:“……”
但她对一根木头能做多少板子,没有实际概念。
见着温知著陷入沉默,伙计又想做成生意,试着说道:“您若不介意,我们铺子有常合作的木匠,可以给您推荐,您且看如何?”
“那有劳了。”
温知著点头同意。
她也确实需要木匠,等有书馆打扫好了,便要打造书架、书柜、桌子等,如果这个木匠可以,就可以不用另找人。
伙计派人出去叫木匠。一见来人,伙计惊讶问:“萧老板,您怎么亲自来了?”
萧兴运身上还带着木屑,与伙计点点头,径自问:“就是这位客人要做板子吗?”
来时,派去的人已经跟他讲了对方的需求。他有些惊讶,这种要求很少见,便想见见这位要求特殊的客人。
温知著答:“是我要做的。”
而后,伙计提供场地,两人坐在铺子里商讨。方才,她有些细节没讲,面对萧兴运,她便把具体细节一一讲明。
她一讲完,萧兴运托着下巴沉思,方才道:“可以做,但是需要费些时间。不瞒您说,这种要求,我们也是第一次做,因为您对尺寸的要求堪为严苛。”
温知著自知如此,又询问对方所需时间,看能否赶上之前安排的时间表。
确定这点后,她颇为犹豫,还是选择问出疑惑处:“请问,这是您来做,还是您手底下有经验的木匠来做?”
“您放心,我会亲自来做,届时您来验收即可。”
“……”怕的就是你自己来。
因为,萧兴运着实年轻了些,模样也不似匠人那般稳重,哪怕来时他身上沾有木屑,也不能全然让温知著放心。
当然,她不否认自己有点靠惯有印象取人。
毕竟刚见第一面,哪怕对方拍着胸脯保证,她也不敢信啊。
温知著想了想,提醒道:“萧老板有劳了。这批板子事关重大,还望您能谨慎对待,这也是我愿意花高价的原因。”
她没有直白说,但是话里的不信任已经表明。
萧兴运淡笑:“您尽管放心,到时哪里不满意,您可直说,无偿赔付。”
他这样说了,温知著知他是听懂了,便也没再说旁的。
面对专业被质疑,萧兴运也没生气,反而带着温知著在木材铺子挑木材。楠木、梨木和枣木皆是常见木材,温知著对它们的性能一知半解,萧兴运便将这三种木材的优缺一一道明,供她权衡。
最后,温知著选定了梨木。
因为这家梨木更多,价格更优,性价比最高。而她这本教材,之后会长期做,版子的耐腐蚀要求会高一些。
品种确定,数量上萧兴运给了很专业的估测。买好后,有伙计送过去。温知著付过钱,随萧兴运一起去萧氏铺子。之后,两人签订契书,约好取货时间。
随后,温知著在这里看了看,又和萧兴运订下有书馆所需家具。
萧兴运忍不住调侃:“温小姐,您这回不担心了?算认可我们了?”
温知著有一说一:“说实话,板子还是担心的,看家具嘛,应该还可以。”
样品摆在那,温知著有去看,做工不错,小细节处理得也很用心,有考虑一些意外情况。这也是,她选择订下的原因。
当然,还是省事。
家具她不愿费太多时间。一家能解决的事,无需再去另找二家。
“对了,向萧老板打听一下,这城中哪有能做装修的?”
“装修?”
温知著简单解释了一下,萧兴运听明白后,笑道:“您算问对人了,萧氏就可。”
她才知道,萧氏的业务之广泛,从建材到家具,皆有之。不过是分在不同铺子而已。既是如此,她说明装修要求,约好时间,萧兴运派人来做。
是以,她又回到素锦布坊。
那里,宝叶已经带人打扫干净,里面空空荡荡,正好萧氏的人下午来,能直接开工。
铺子改造不大,划好基本分区,该拆的拆了,最难的是临街改成两面大窗户,需要费些时间,而窗户用的大琉璃,是最花钱的。温知著掏钱的时候,肉疼不已。
她将宝叶留下,盯着有书馆的装修工作。
除了有书馆,以后的办公室——大印书局,也在装修范围内,与萧氏约的时间是后日开工。她专门去告知徐春霞一声,并将督检工作交给她。
因着如此,她也看到了对方的销售成果。不过大半天时间,铺子里的东西已去了大半,估计再不到半日,销售一空也不成问题。
徐春霞将所售银钱交与她,并附有记好的每笔账。温知著不由对她高看一眼,徐春霞不好意思解释,这是她大儿子记的。
原来,她早上去的时候,看见的是小儿子,大儿子在里头记账,被人挡着了。温知著想想,又多给了她两笔工钱。
交代完这些,她回宫为下一步做准备。
她想着,得来一次预售试水,才能对印制数量有较准确的估量。毕竟,她对上京城市场不了解,总不能盲猜盲印。
那么,有一样就派上了用场。
她之前在昭文馆参观时,记下的各大书院学生的联系方式。于是,她写信给学子们,温烨霖身边的小太监成了她的送信人。
这日,三大书院的尖子生们,纷纷收到一封信。他们看完前半段,各个激动难耐,面色潮红,恨不得立刻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