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烨霖跟着接道。
“你们想推陈出新,这没有错。”
温知著顿了一下,看到对面两人眼睛亮了亮。
“但你们现在去做,就是错了。”
温烨霖和赵婉仪瞬时有点萎了。
“且不说你们具体做的内容,首先从根本上说,你们对自己要做的没有自信。不用着急分辨,这是我刚才听你们解释的话里感受到的,你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般这种心态产生的最初就是‘它必然会失败’,但你们又不甘心,想着万一成功了呢?”
“万一是什么?万分之一的可能,这种成功率还用我说吗?”
看着他们两人又低下头,一副“知道犯了错、一心想认错”的模样,温知著语气又柔和下来。
“当初我说,教辅部让你们两个担着,也让你们做主。我今日不是生气,不是因为你们擅自做了什么选题,没有告诉我,而是你们本末倒置了,懂吗?”
“现在教辅部,以及我们‘破卷’这个品牌,皆是新成立,这意味着正在发展初期。看似前面一场府试,我们取得的效果还不错,带动着院试书也也好许多。可你们要知道,院试今日放榜才是重头戏,我们如今尚未彻底站稳脚跟,已经有别家跟上来了,如果不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不消多时,我们书局也会走不下去。这应该不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吧?”
温烨霖、赵婉仪两人紧抿着嘴,疯狂摇头。
“所以,不是不让你们做,而是时候未到。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初期基础产品打底,给广大学子们灌输教辅的这个概念,让他们一想到教辅,脑海里出现的名字便是‘破卷’,所以基础产品必须做好,也必须及时跟上。倘若基础没做好,便是平白把机会送到对家手里。”
“三姐,可是那些书铺现在都不如我们啊。”
“现在不如,不代表你跌个跟头,人家还跑不过你。”
温知著毫不犹豫回道,温烨霖顿时哑口无言。
“不把别人当傻子,自己才不会成为那个傻子,懂了吗?何况,你们想过没有,上京学子才有多少,接下来的会试才是真正推广的好机会,你们要拱手让人吗?你们愿意‘破卷’永远只拘于一城,而无法走向全国吗?”
“你们二人好好想想吧,我先去书馆。”
温知著起身,她走至门前回头看了眼那两颗“蔫白菜”,软声道,“这件事我也有原因,是我之前把一切规划得太好。你们想策划、想自主做选题,我从来都是支持的。但策划编辑不是坐在屋里,一拍脑门就能有个金点子,一出书即爆品的,这样换成是我也做不到。”
“你们二人以后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同行的同类品,找出其优劣势,再想想你们的竞争点在哪儿。还有,人不够,就招人。编辑不够招编辑,编写不够招编写,既然要想统筹,就得学会放手。当然,图书质量得保证,这是底线。”
温知著离开,剩温烨霖和赵婉仪面面相觑。两人长久没说话,暗自回想着温知著方才说过的话。
良久,赵婉仪眼含歉意,对着温烨霖低声道:“对不起,温三,是我自作主张连累你了。”
“不用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要没同意,你能自作主张?”
温烨霖自觉,自己不是那种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推的人。
“要我说,你刚刚就不该跟三姐说这是你的决定,你是我的领导吗?这不是我们两个人讨论的结果吗?你把责任都揽你身上了,你是想爬到我头上指挥我吗?”
赵婉仪红着眼“扑哧”一笑。
温三……他人也好好啊。
虽然,总是爱故意说反话。
“喂,请你严肃啊点小赵,我在说认真的事。你是想当我的领导吗?我刚刚都揽下责任,你横插一道,我很难不怀疑你的野心。”
温烨霖气势汹汹说完,瞥见赵婉仪嘴角扬起的笑意,又说道:“小赵,严肃点,笑什么呢!”
赵婉仪轻声道:“温三,谢谢你。”
温烨霖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谢我干嘛?”
赵婉仪小声说:“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是怕我受责备,才都揽到自己身上的。你放心,我没有想当领导,也没有想爬到你头上的野心,我听你的。”
温烨霖嘟囔:“……这还差不多。”
只要不是想抢饭碗,那就好说。
于是,温烨霖放轻声音道:“其实,我刚才想想三姐说得有道理。我们才刚开始,基础的产品没铺起来,就去做其他的,也不利于我们的发展,你觉得呢?”
赵婉仪迟疑着点了点头。
温烨霖又问她:“那你会不会失落或是不高兴?你知道的,干活本来就够难了,再处理情绪会更难。”
赵婉仪摇头,“应该不会吧。温三,你以后会同意我做吗?”
温烨霖白她一眼:“你这人……真没良心,我要会不同意,那我这回就不会同意。”
赵婉仪释然笑了。
“那温三你放心,我不会不高兴的,一定会好好工作。我们先听温同学的吧,做好眼前的,之后再做新的选题。”
“温三,谢谢你。”
“你真好。”
温烨霖,“走吧,快工作吧,小心三姐回来我们又挨训。”
赵婉仪:“好。”
温烨霖看着她去工作的身影,眯了眯眼。
切,休想用花言巧语轻易迷惑我。
第45章 教教 等你消息。
温知著去了有书馆, 还未走近,便听见里面传来的贺喜声,想来是有学子得中, 也许跟看他们的书有关。
她正要进去,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三公主”,她方站定脚步, 回身看是一个清俊青年,神色腼腆, 面容微红,有点似曾相识。
温知著从脑海中搜寻记忆, 试探问他:“你是赵同学她大哥?”
赵佑云听到温知著认出他的身份,喜上眉梢, 忙不迭点头:“是,我是, 没想到三公主您还记得我。”
温知著笑道:“自然,上回你中了案首, 很厉害。”
三公主夸我了。
一簇烟花在心中绽放,赵佑云腼腆露笑,小声道:“三公主, 我是向您来报喜的,我这回又侥幸得中了案首。”
侥幸……学霸都这么谦虚的吗?
用词含蓄, 现实却给予他人以暴击。
“恭喜你啊。”
温知著笑回。
赵佑云浅笑道:“谢谢三公主。我这回用的还是您书馆的书,方才得中的。”
“你谦虚了,肯定平时也肯下功夫苦读。那你是来兑换奖品的吗?得中案首, 可奖会试书一整套。”
“我……我……”不是,就是想来见见你。
见到你,我就心花怒放。
赵佑云支支吾吾, 说不出话。
真实理由他肯定不敢宣之于口。于是,在温知著的注视下,他只好仓皇点点头。
“跟我来吧,我给你写个条子。待会试书出来之后,你凭条领取就好。”
“……好,谢谢三公主。”
温知著领着赵佑云去书馆,给他写了个凭条。对方捏着凭条,指节用力,微微泛白,半晌终是鼓足勇气道:“三公主,您的打算,我听小妹说了。”
“什么打算?”温知著问出口后,方想起自己曾向赵婉仪提及的一事,笑道,“原来是那个啊。您不必过于放心上,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而已,你好好备考,压力别太大就行。”
谁知,赵佑云郑重地摇摇头,坚定道:“不,我会谨记在心,明年努力得中状元。”
他郑重其事地承诺,温知著一愣。
看来,学霸的好胜心也非一般啊。
对上对方认真又隐含希冀的眼神,温知著笑着鼓励道:“那就希望明年你……得偿所愿,加油。”
赵佑云认真点头:“谢谢三公主。明年,我会向您来报喜的。”
温知著应声回:“期待你的好消息。”
两人又简单闲聊两句,赵佑云时而局促紧张,时而害羞腼腆。
温知著倒是对卫国公好奇起来,培养的一双儿女,一个恬静又韧性、一个腼腆又耐心,不同之中又有相同,不免叫人感慨一句“不愧是兄妹俩”。
她在书馆转了一圈,确定因着这回院试,有书馆的名号算是又打出去一些,不少人来此预定会试书。这是温知著早早预备好的,不同于前世,她在这里一直采用预售方式,以此来估算印量,从而提前备好物料。
确定了这里如常之后,温知著没直接回办公室,又去了其他书铺、书馆逛一逛。也许是因为有书馆的存在,她发现铺子里的书与之前变化很大,多了很多教辅教材的书籍。现在,在书架上一眼看过去,不再全是一水的四书五经。
温知著看到这种变化,心中甚慰。
看来,自己所做并非无用功。
她逛了几家铺子,看到不错的书就买一份,带回去研究参考。虽然,她有前世诸多经验,但古人的智慧从不可小觑,且做书一事也不可闭门造车。
因着一个人出来,买到最后书太多了,她拿不了,便多付了些银钱,请伙计给送回去。之后,她自在街上闲荡。院试的热度正在当时,所过之处皆是议论此事的。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她方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回书馆出了两名案首。
“你们不知道吧,南山书院和国子监的案首,据说全是看了有书馆的书。”
“话不能这样说吧,许兄本就学识渊博,得中案首不奇怪吧?”
温知著听着这反驳的话,也是深以为然点头。
没错,他们出的是教辅,又不是灵丹妙药。
她从不怀疑教辅的用处,但也不会刻意夸大它的神奇。
就像曾经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等书,多少学生用过,但产生的效果大不相同。归根到底,不在于工具,而在于用工具的那个人。
话又说回来,他们的书能对学子起作用、为他们所喜欢,她还是很高兴的。
“印经院的书也不错,听说好几个考上青文了。”
“是不错不假,可还是比有书馆差了一些,案首又不是看他们书来的。”
“兄台,你这个话有问题,为何国子监、南山的案首就是看有书馆的书来的,青文的就不是看了人家印经院的书呢?”
“这是人案首自己承认的,你掰扯我干啥?有本事你掰扯案首去!”
“有一点得承认,这些书啊确实对咱们有益。”
“这倒也没错。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回去多刷题了,听说这三个案首都刷了几千道题呢!”
“……”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温知著路过人群,听他们热闹的讨论,也算是在收集一些读者信息,往后好调整方向,改善其中不合适的部分,以更适合大印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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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温知婷沉着脸,坐在桌前生闷气。
常元玮两脚搭在桌上,懒洋洋地看她一眼,随口道:“哎,表妹,这结果不挺好的吗?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啊?别气了,陪表哥玩这个蛐蛐吧,我的大元帅可是威猛得很哪!”
温知婷心里本就恼火,一听他这么说,更是怒从中来。
“玩玩玩,就知道玩!这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可玩的?表哥,真不是我说你,难怪你总是被外祖父、舅舅训斥,还真是你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一时气急,温知婷全然忘了维护小白花人设,语气极致刻薄。
常元玮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含着几分冷意和嘲讽。
“呦呵,原来这就是表妹的真面目啊?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我是不成器、不成材,表妹你再成器、再如何厉害,还不是进不了印经院?你肯定很想进来吧,也很想取我而代之吧?可我爹、我爷爷就是不同意,对不对?”
常元玮看着混不吝,却是一眼能看穿温知婷的想法。
他毫不留情道:“你现在这么生气,一是看我这么不堪,居然能做你想做而不能做之事。二吧,也是最重要的,是不是想方设法出的书还不是被人给比了下去?其实要我说,你也没什么可气的,人吧,就做适合自己的事,别强求、别勉强,凡事争个第一有什么用?能有蛐蛐好玩,还是能比玩蛐蛐更开心?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表哥,你……”
温知婷瞬时红了眼圈,皓齿咬着唇角,一副柔弱又飘零的感觉。
常元玮瞥见,慢悠悠收了腿,开口道:“表妹,你可别哭。哭了我也不是怜香惜玉的那等人,叫人看了还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我不过一个大臣之子,可不敢欺负堂堂公主。再说了,难道我方才说得不对?”
“其实你啊,就是心气儿太高了,要我说何必呢?你何必同三公主针锋相对,你们两个以后各嫁各的,各自在后宅相夫教子,谁又比得了谁?要我说,不还是都一样的?”
“再说了,我不觉着这回印经院的差事没办好,是没出案首,但卖得也不错啊。我近日回去,父亲和爷爷还夸我来着。所以嘛,表妹你全当我方才混不吝,出言不逊,别放在心上。”
“你喜欢在印经院做事,我私下配合你,我爹、爷爷还有姨母,他们谁也不知道,你替我不挨骂,我圆了你的愿,咱们两个何必相互讨嫌、互相看不惯对方呢?”
常元玮方才还语出嘲讽,看不惯温知婷对他指手画脚。转念一想,立即又变了个话头,可谓变脸如变天,迅速得很。
因他突然想明白了。
他是只想吃喝玩乐的,做事什么的,他没那个心也没那个才干,没必要逼着自己。这天下能人多了去,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必要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