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止清忽视了他无礼的态度,淡淡地问:“我听到外面很吵,发生什么了吗?”
被问话的侍从僵了一下,余光往门侧飘了一下,很明显是在心虚。
“你打扰到我休息了,”在他开口编理由拒绝之前,邵止清先开口了,“我要求换一个人守在门边。”
侍从张嘴便是想拒绝,却听邵止清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换,我不介意你叫越泽过来说服我。”
邵止清这句话更多的是在试探她在越泽那里的地位,却没想到面前的侍从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像是遭受了电击一样,疯狂地摇头,接着二话不说地就朝邵止清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我这就为您换一位守门人!”
他的态度太过耐人寻味,邵止清微微眯起眼睛,往门外走了一步。
邵越临走时并未说过不允许邵止清出房门,只说让负责守门的仆从们听从邵止清的命令,好好服侍她,以至于一时间没人敢拦走出门的邵止清。
但侍从想到把人小心翼翼地软禁起来的行为,实在不敢就这么让邵止清走了,他滴着冷汗开口:“邵小姐……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说吧,不需要出来……”
邵止清顿时就看出了他们不敢对自己动手,于是,她又迈出一步,吓得侍从连连后退,给她空出了一片空间。
“我心情不好,想散散心。”邵止清略微扬起了一点下巴,说道,有了之前在慈善晚会上积累的经验,她现在演起娇蛮大小姐时都有了点底气。
少女下巴微抬,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像是一只矜贵的小天鹅,只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她的。
——邵越,也就是越泽,早早地给他们下了命令,“不许看她的脸”,深知邵越手段的他们,断然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走廊上处处都设有着摄像头,如果他们现在答应或是拒绝了邵止清的要求,事后都会被邵越看到,没人敢冒这个险。
扫视了周围这些噤若寒蝉的人们一圈,邵止清的目光定格在了被一名仆从挡在身后的、委顿在地的少年身上。
“怎么回事?”邵止清皱起眉毛,佯装生气。
“啊……!”几个仆从慌乱地挡在这个少年的面前,遮住邵止清的视野,语无伦次地解释说他是身体不好,突然生病了才会倒在地上。
除非有什么事情,越泽是不会查看摄像的,所以他们欺负起新来的人时,就特别肆无忌惮,可今天这位大小姐闹着要出去,越泽必然会把这段录像调出来看……
想到这里,几个带头欺负人的仆从深深地埋下了头,遮掩住怨毒的神色。
邵止清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看到众人面色有异,便多少猜到了原委,要是真的病得严重到起不来,这个少年今天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别围在这里,很吵。”邵止清的心中有了想法,径直往旁边走去。
没有人敢阻止她,众人对视了几眼,纷纷飞快地贴墙站好,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成为出头鸟。
在所有人都退了几步之后,刚刚站起身的那个少年就显得很是突出,他盯着地板喘着气,汗水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
少年能感觉到周围的人投来的恶意目光,他咬紧了嘴唇,想要往旁边站些,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
“那就你帮我带路吧。”邵止清像是没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一边说话,一边与他擦肩而过。
“是……”
少年应道,有些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邵止清的脚步,他听见身后传来幸灾乐祸的轻笑声,感觉刚被人踢到的伤口更痛了。
邵止清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处小阳台,她的脚步一顿,改变了方向,走到小阳台边,伸手去拉窗帘。
没有拉动。
邵止清揪着窗帘的手微微用力,一个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了越泽几句。
难怪她觉得整栋房子都黑漆漆的,越泽居然把每一处的窗帘都牢牢封住了,生活在这么压抑的地方,他不觉得难受吗?
邵止清郁闷地在小阳台的沙发上坐下,而被她带出来的少年就站在她的身后,努力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并借着这难得的休息机会恢复体力。
少年浑身上下都是伤,除了邵止清看到的那一部分,隐藏在衣服底下的淤青和伤疤才更加严重,他许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以至于站着站着,他竟然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少年从梦魇中惊醒时,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那位小姐”的面前睡了过去。
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少年一点点抬头,想看一眼邵止清有没有发现他的失职,却见对方在这时回过了头,端着温文淡雅的面容,说道:“你醒了?”
少年一时出了神,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目里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你知道越泽在哪里吗?”
邵止清的话语唤回了少年的神智,他猛地低下头,像是怕自己的目光玷污了邵止清一般,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如实说出答案,但邵止清刚才那个回眸被他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令他突然的,不舍让对方失望,“……知道。”
邵止清原本只是不抱希望的一问,却没想到真能获得答案,她眼睛一亮,追问道:“他在哪里?”
少年陷入了沉默,邵止清随即便意识到自己为难他了,如果少年据实以告,怕是会被越泽处理掉。
“算了,”邵止清在少年犹犹豫豫的即将开口前,打断了他,“你跟着我随便走走吧——你能走路吗?”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他之前站不起来是因为被人踢在了腹部,现在他的伤痛已经好了大半,别说只是漫步散心,就算邵止清让他去干什么重活他也可以做到。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出发,周围的仆从很多,但见到邵止清时,他们都毫无例外地迅速低下了头,站在道路两边等着邵止清先过去。
这种暴君巡街般的体验,邵止清还是第一次经历,她越是走下去,就越觉得越泽积威甚重。
而且……她之前以为越泽是把她关在了别墅里,可弯弯绕绕地走到现在,邵止清总算是发现了,与其说是别墅,这里更像是个城堡——大小能比得上一个微型城邦的那种。
而且每一处的窗帘都被拉得死死的,越泽本人又喜欢戴面具、配变声器装神秘,邵止清怎么想都觉得他像个向往吸血鬼的大型中二病。
怀着这种心情,邵止清走上了三楼的阶梯,却见少年在她身后顿住了。
“怎么了?”邵止清侧过脸看向他,问道。
“上面……是禁止进入的区域。”少年咬着牙,低声地说道。
越泽对这块地方管得很严,不仅严令禁止所有人进入,就连打扫的人,也必须蒙着眼睛、佩戴红外线感热装置进行清洁,以保证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少年曾听其他仆从说过,有个不怕死的家伙擅自进入了禁地,当天就竖着进去,横着被抬了出来——据说那天地毯都被浸成了红色,而那个人他再也看不见东西了。
这些事少年没有求证过,但对越泽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传闻。
他一步也不敢再向前了。
“禁止进入?”邵止清望了一眼外部装潢与其他地方没有太多差异的三楼,心里升起一点疑惑。
如果说只有一两个房间禁止进入,她还能理解,一整层楼都禁止进入……?
邵止清回想了一下原著中有关越泽的剧情,却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但邵止清的直觉告诉她,只要上去看看,她就能找到越泽绑架自己的原因。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开始变得愈发强烈,邵止清站在阶梯上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继续往上走。
“邵小姐……!”少年焦急地拦住她,“不可以上去!”
他第一次用如此强烈的语气对邵止清说话,恐慌的表情不似作伪,让邵止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如果上去了,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
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紧张到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了血。
“……”邵止清沉默了一会,绕开了少年。
少年误以为她放弃了上楼的打算,却见邵止清一步步地往更高处走去。
“你先回去吧,不要和别人说我来了这里。”邵止清没有回头地说道,留给了少年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随着逐步靠近三楼的房间,邵止清心中的预感就越变越强烈:门里面藏着的,一定是有关她的重要秘密。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而现在探究一切的机会就在面前,邵止清宁可冒险一下,也不愿意错过。
邵止清深吸一口气,在离阶梯最近的一扇门前站定,花了一分钟做心理建设,接着便准备推开这扇门。
——不出意料的,门被锁上了。
邵止清观察了一下门锁,接着就发现门把上有个可以上移的滑盖,而滑盖底下,就是供人输入密码的密码锁。
六个字的数字密码……邵止清回忆着越泽的生日,却沮丧地发现他没和自己提过,原文里也不曾出现。
除了生日,还有什么可能……邵止清秉持着试一试的念头,输入了最简单的“123456”,以及重复的同一个数字,均告失败。
在又尝试了一些有意义的节庆日的日期后,门锁依然没能打开,邵止清想要探索真相的热情被扑灭了大半。
看来没戏了……邵止清垂下眼睛,不抱希望地随手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门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结果,让邵止清的瞳孔骤然缩小,脚下像是生了根,牢牢地扎在原地无法动弹。
越泽选择了这一天作为重要房间的密码,是巧合吗……?
邵止清的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巧合,但她还是忍不住产生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但门都已经打开了,再怎么不安,邵止清还是要进去的。
她隐约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希望灯光的开关就在门的附近。
邵止清把手搭在了门板上,正待缓缓推开,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
“邵小姐……不能进去……”追上来的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阻拦邵止清,胸腔像风箱一样鼓着气。
邵止清有点惊讶,她看得出来少年对于上楼这件事有多害怕和恐惧,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阻止自己赶上来。
邵止清略有些感动,但她的目的却没有动摇,她开口说道:“我已经到这里两天了,我需要知道越泽绑我过来的理由。”
听了她这句话,少年的神色突然变得迷茫,他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迟疑着说道:
“您……已经来到这里一周多了。”
第65章 隐秘之欲 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过来……
“……一周多?”
邵止清愣了很久, 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是昨天中午和邵越一起遭遇了车祸袭击,两人醒来时是晚上, 睡了一觉到了今天,无论怎么算,都是两天才对。
邵止清的眼神很懵, 可对面少年的表现更懵,他不自觉地喃喃:“您是上个月的最后一天到这里的, 今天已经是九号了……”
他本想说路上会花很多时间,但一接触到邵止清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邵小姐明显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来这里一周的事情的,那就说明是越泽大人没说……少年的瞳孔缩成一线, 惊惧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大脑。
完了,他不仅擅闯了禁地, 还破坏了越泽大人的计划,他是不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邵止清恍恍惚惚地回神, 看面前少年的表情,并不像是在故意说谎骗她,所以, 她记忆里缺失的那一周的时间,是去了哪里?
邵止清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车上被迷晕的场景, 心里有了猜测:她的昏迷时间被人控制得延长了,并刻意伪造出了她只昏迷了小半天的假象,而是谁做的这件事, 已经显而易见了。
只是令邵止清费解的是,越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设计她,她有值得越泽这么做的地方吗?
以她之前对越泽的信任, 他想做什么应该是很容易的,像如今这样拐弯抹角,一点不透露自己的目的,只会增大他实现目标的难度。
“邵小姐,我们快走吧,这里真的不能待。”少年的语气里几乎带上了乞求。
邵止清看了眼少年发抖的双腿,沉默了许久,却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至少……我要进去看一看。”
少年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满腔都是劝阻邵止清的话语,却不知道如何把它们说出口。
“你先回去,”邵止清的神色严肃,“越泽不会对我做什么,你不一样,你先离开这里。”
她并不想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而成了炮灰。
说完,她就转过身,带着点决绝的怒火和困惑,推开房门走进了室内。
被留在门外的少年只听到一声门页合上的声音,邵止清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他怔怔地望着门上的密码锁,他很怕痛,也怕死,但他突然发觉,此刻他更害怕的是邵止清受伤。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甚至连对话都没有几句,少年却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阴暗晦涩的人生里,被邵止清用一个回眸照进了一束光彩,而那束光,牢牢地圈住了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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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止清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打开室内灯光的开关。
这个开关没设在刚进门的区域,而是放在了距离大门有很一段距离的墙上,邵止清在寻找它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摸到了许多相框。
或许这是间画室,邵止清想,相框的质感很好,想来造价必定昂贵,而大小则很符合一般油画的尺寸。
只是,如果是普通的画室的话,越泽应该就没必要把这里看得这么紧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