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邵流怒上心头,喝止道,“你们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学生们不怎么会藏着情绪,脸上都写着不同意,只是碍着他星河舰队成员兼学校荣誉学生的身份,也不敢反驳。
邵流冷笑一声:“你们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时候,娄清已经在前线守卫联邦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诋毁她?”
有个学妹瞪大了眼睛,刚吐出个“我”字,娄清却先一步拉住邵流。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事,我在意的本来也就不是这些。”
娄清都这么说了,学生们也不想当众闹得太难看,于是纷纷不说话了。
“走了。”娄清朝邵流招招手,转过身说。
“好。”邵流应了句。
但邵流还是气不过,他顿了顿,低声抛下一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然后三两步跟上娄清,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学生们哪里经受过这些,一时间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困惑地问:“媒体上报导的那些是真的吗?”
但大家都是三尺校园里的学生,谁又能答得上来呢?
另一头,邵流和娄清走在校外的林荫道上。
邵流主动提出回学校看看,原本是打着让她转移下注意力,心情轻松点的主意,没成想好心办了坏事,心里懊恼得不行。
他挣扎许久,想向娄清道个歉,一句“刚刚”才说出口,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到他的人匆匆忙忙道歉。
“没事。”邵流还不至于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一转身瞧见对方的文件都散落在地上,主动蹲下来帮他一起捡。
“不用了,”对方似乎有些着急,迅速将捡起来的文件搂在怀里,“谢谢。”
娄清觉得有些眼熟:“你是……”
“你认错人了!”对方慌张甩下这句话,低垂着头揣着文件便向前快步走开。
“你认识他吗?”邵流觉得有些奇怪,不明所以地问。
算是认识吧。
当初入学的时候是他联系我,也是他帮我办的手续。
对了,他还说是我的粉丝,向我要过签名。
娄清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好半晌后,她听到自己冰凉的声音缓缓响起。
“不认识。”
七八月份,正是盛夏时节。
路边的林荫绿植窜高了一大截,浓郁的生命力仿佛随时会喷涌而出。
但同一时间,也有人正在枯黄衰败,仿若入秋后凋零的残花断叶。
*
邵流一路把娄清送到了家里。
娄清的奶奶之前就联邦安排着保护起来了,此时还没回来。
索性家里没人,两人又连着走了好几个钟头,娄清便邀请邵流进门歇歇,喝口水缓缓。
邵流休息了一会儿,整理好心情,端着杯子安慰她:“现在媒体跟着军部的方向走,放出来的消息都太有指向性,大家才误会你的,你……尽量别放在心上,等过段时间……”
“那你为什么信我呢?”娄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打断邵流,“如果不是我做了什么,星盗付出那么大代价换我过去,凭什么无缘无故放我回来?军部委员会的揣测也没有错,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会……”
“娄清!”邵流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在房间里回响,“别说了!”
娄清沉默许久,困惑地问:“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为什么相信她?
邵流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需要解释这个问题。
他双手扶着娄清的肩膀,目光十足坚定。
“我认识的娄清,是一个即使胜利近在眼前,也仍会为不平之事拔刀的人,是一个明知前方危险重重,也会奋不顾身只影向前的人。”
娄清的眼神里带着一些困惑,仿佛在问你说的真的是我吗?
邵流看懂了她的困惑。他说:
“不仅如此,她还是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委员会用她以前的赛后采访说事,但我当时就没信过她的话。
“你说奇妙不奇妙?她明明想着和我一样的点,做着和我一样的事,却非要说自己是利益所趋。我一直很想问问她,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娄清沉默下来。
她不说话……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还没说完。”邵流冷冷道。
娄清忍不住看他,她头一次知道邵流竟然有这么多想法……明明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邵流捏着她肩膀的手用了些力道,不让她走神,然后继续往下说。
“我认识的娄清,缺钱又爱财,还喜欢恶作剧捉弄人,有很多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打你一顿。”
娄清讪讪的,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有多讨打,但邵流话锋一转:“但即使她有这么多小毛病,却从来没在大事上出过分毫的纰漏,没走过片刻的弯路,有时候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从垃圾星走出来的新人……”
娄清的表情一时更不对了。
因为邵流全都说中了……
准确点来说,她还真不是新人。
“星河对抗赛第三场,我们已经赢了比赛,是靠你伪装拖够时间,我们才能炸掉实验室的。
“星河对抗赛第四场,面对铺天盖地的异种,大家都没有信心能和它们对抗,是你站出来鼓舞士气,最后才能杀死异母赢得胜利的。
“星河对抗赛第五场……
“之前在蔷薇星的行动……
“……”
邵流像演独角戏一样,说了很久很久。
如果不是他提起来,娄清都忘了,自己已经和他认识这么久,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
娄清这回没打断,邵流便一个人滔滔不绝地往下说。
好不容易讲完才发觉口干,邵流捧起杯子喝了口水。
就在这时,娄清突然问:“你说这么多,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邵流当场一口水喷到桌子上。
他慌慌张张地扯出纸巾擦掉桌上的水渍,脸瞥到一边,完全不敢和娄清对视:“才、才没有,我不过是说几句实话而已!”
娄清单手撑着下巴,坏笑着说:“说实话可以,你倒是别脸红啊。”
邵流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摸完才发觉自己这个动作简直是不打自招。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究竟有没有红,但他知道……
自己现在已经跳到娄清挖好的坑里了……
第96章 浊世清流14 后续反应,伯克之行……
为什么会脸红?
是不是喜欢她?
当然啊, 不然这么简单一个问题,哪里用得着纠结这么久呢?
娄清单手托着下巴,像是十分好奇邵流的答案。
而邵流则猝不及防被戳破了心里的隐秘, 一时间思绪乱成一团。
他憋了半天:“我……”
“你真的喜欢我啊?”
“你……”
“我怎么了?”娄清侧着脑袋问。
邵流腾的一下站起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娄清笑着招手说:“这就走了啊?不再聊两句吗?”
“下次吧!”邵流逃也似地溜出门去。
下次?
可未必还有下次了。
邵流一走,娄清脸上玩味的表情瞬间消失。
她砰得一下整个人摔进沙发里,双手盖住了脸。
如今回想起来, 过往的相处中处处皆是端倪。
时隔数月,娄清终于迎到了迟来的明晰。
她恍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和邵流明明在冷战期, 然而几次和朋友约着出去时,邵流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
后来邵流让她帮忙带带妹妹, 恐怕更多也是个由头,毕竟以邵听的性子来说, 她要是想去游乐园,自己都能给自己安排好。
所以这些恐怕都不是巧合……
娄清忽然明白, 邵流对她或许真的是不一样的。
但如今物是人非,朝夕变换。
能失去的都已失去, 她身无旁物,两手空空,仿若重新回到一年前身处垃圾星时的的时候, 举目四望,唯有迷茫。
她怎么能再拖无辜的邵流下水呢?
前方雾影重重, 艰难险阻。
她还是要一个人往下走。
*
邵流又羞又恼,几乎是冲回家的。
他一进房间就锁上门,然后躺到床上, 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过了好久,邵流才撸起被子靠在床沿,然后一把将旁边床头柜上的小娄清手办抓过来。
这是之前娄清送他的, 自从他给小手办做了许多精致的小衣服后,就不再把它俩塞到枕头底下,怕它们的衣服变皱。
邵流羞恼地用手指戳着小清。
连戳好几下后,他越想越气,最后一把将它扔了出去。
但他即使是撒气也没忘了分寸,只敢把小清往软软的床铺上摔。
摔完了邵流还后悔,没两秒就心疼地把小清给捞回来。
他把小清搂在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
两天后,娄清的奶奶被送了回来。
娄清原本想着,奶奶被秘密保护了那么久,一定憋坏了,得带奶奶出去逛一逛才好。
然而出门后才发现,路上行人看到她时眼神都不大对劲,这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走到哪里都有粉丝要签名的联邦之星了。
她怕被奶奶发现这一点,赶忙找了个借口带着奶奶回家。
而奶奶有些敏感:“娃儿啊,你今天咋不去上班嘞?”
娄清急忙打马虎眼:“今天奶奶回来嘛,我特地请了一天假陪你啊!”
一个谎总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接下来的日子里,娄清装作有工作的样子,每天清晨和奶奶一起吃过早饭就出门。
虽然出了门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首都星仍处于戒严状态,少数有人流来往的地方也不怎么待见她,没有去的必要。
娄清去乔博士的工作室转了一圈,对方倒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只是开门放她进来之后也不怎么管她,仍旧勤勤恳恳地给机甲做检修。
娄清实在太无聊了,可乔博士也不理她。
后来娄清恶作剧的兴致上来了,在乔博士拎着小榔头敲敲打打时,猝不及防地从他背后跳出来“啊”一声。
乔博士没有被吓到。
他冷笑着把娄清丢到了工作室外:“别来烦我!”
娄清眼巴巴地刚想说什么,眼前的大门就“砰”的一声合上了。
这下好了,可真没有地方去了。
娄清想了一会儿,对着空气问:“邵流他们现在在哪里?”
没人应,娄清又问:“星河舰队的23号分队呢?”
好半晌,还是没有人回答。
娄清笑了:“你们可别装了,一天到晚跟在我身后,真当我不知道呐?”
又过了一会儿,葱郁林荫中终于有人影出现:“娄上尉,我们不是……”
“行了,不用解释,”娄清摆摆手说,“我知道你们是听命行事。”
军部没有证据证明她背叛,就抢先捅了她一刀,当然会担心她情绪激动下做出对联邦不利之事。
派人跟踪,实时汇报情况,这样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并不代表娄清能轻易接受这样的事情。
“不过你们以后跟着我的时候能小心一点吗?”娄清似笑非笑道,“至少动静别大到让我觉得每时每刻都被一群发动机跟着。”
对方十分尴尬,和同伴对视了一眼说:“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好了,你们现在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吗?”
监视者顿了顿说:“23号小队正在执行外派任务,这属于机密信息……”
“行,”娄清点点头,“我不找他们,那我想去伯克星的训练基地看看,这总不会也不允许吧?”
“这个……我需要请示一下……”
娄清叹了口气,摆着手说:“那你快点。”
半小时后。
娄清乘上了前往伯克星的星船。
监视者们被她发现之后,干脆自暴自弃,也不躲着了,直接包下了她预定的船舱,大摇大摆地跟着她上了星船。
往好处想,这就是一群免费的保镖啊!
娄清自我安慰道。
星船上无所事事,娄清原本想睡一觉,但周围几道实时观察着她的目光着实存在感太强,她合了几次眼也没睡着。
既然都这样了,不如索性……
“你们会打扑克牌吗?”娄清兴致勃勃地问。
“那是什么?”监视者们面面相觑。
“就是一种……”
两小时后。
“叮咚”一声。
娄清收到来自几位监视者的转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熟练地开始收牌洗牌,没一会儿便打算重新发牌。
“你刚刚说过这是最后一把的!”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娄清想了想,失落地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继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