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机从脑壳后面摸出来，才一打开，就见一条消息跳出来——
【你好，这里是房灵协会。您的老板兼房东方舞一刚刚从我们这儿订购了一批特定时间线的跨界追剧会员卡，请您安排对应人员进行接收，一台设备仅能领取一个会员号，详情请咨询客服。】
【此外，她还托我们向您转达以下内容，事关你们的KPI及未来房租问题，请务必重视……】
陶仁：“……？！”
*
另一边，三楼。
邱原正独自沿着走廊奔跑着，眼皮上是一道被指甲划拉出的血痕，一直延伸到颧骨，红中透紫，脸上还染着一大片血迹，甚是可怖。
然而这会儿，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个——他一边跑一边努力用手遮挡着视线，但没办法，他还是能看到。
看到那个时不时浮现的穿着病号服的女人，还有周围那些正不住朝他围过来的，重重的鬼影……
这特么都什么鬼！
他在心底狂叫着，不要命地向前奔去。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他在即将看向上方刹那比起了眼睛，耳边传来了白涟的惨叫。
他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去拉白涟，仍旧不敢睁开眼睛。白涟却主动挣开了他的手，一边叫喊着不要过来，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邱原听不清她到底去了哪儿，只能一边叫着一边扶着墙跑。但因为不敢睁眼，他根本跑不快，没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扑倒在地。
“你看啊，你怎么不看呢？”耳边传来乔安娜低沉婉转的声音，跟着邱原就感到自己的脑袋被硬掰了起来，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拨拉自己的眼皮。
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邱原立刻紧张起来，开始疯狂挣扎，没成想乔安娜的力气远比他想得来的大，将他压制得死死的，手指上的血糊到了邱原脸上，带来一股子刺鼻腥味。
眼皮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尽管万分抗拒，邱原的眼睑还是被硬生生地拨开。一个模糊的影子印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漂浮在走廊上方，无声地望着他。
“……！”
邱原当时就疯了，更加努力地扑腾起来，乔安娜的指甲从他的眼皮和眼角划过，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但他依然没能甩掉乔安娜。不仅如此，对方还伸手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你带了什么！”她尖声问道，“为什么对你们都没作用！你到底带了什么！”
邱原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慌乱中却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一圈伤口——
乔安娜的手腕，像是在哪里磨过了，被磨掉了一层皮，留下斑斑的血迹。
邱原的眼神立刻凶狠起来，对准她手上的伤口就咬下去。乔安娜像是终于知道了痛，一声尖叫，力道稍卸，邱原趁机一把推开了她，顺手抢了她插在胸前的水晶笔——
所有的嘉宾都有发本子和笔。乔安娜造型向来华丽，节目组给她配的也是闪耀的水晶笔，她一直都习惯戴在胸口当装饰。
邱原一把拔下笔帽，露出尖锐的笔尖当做武器，刷刷挥了两下，逼退了想要再度扑上的乔安娜，趁机转身往后跑去。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眼里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墙壁上出现了诡异的纹样，地板变得斑驳肮脏。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好多人——
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忽然多出了好多人。他们穿着灰扑扑的病号服，眼神冰冷地朝他看过来，脸色灰败，不似活人。
然后，在邱原靠近他们的刹那，争先恐后地朝他扑了过去，宛如一群渴望血肉的丧尸。
——草草草草草！
邱原只觉得自己疯了！整个世界也疯了！这都叫什么事！
他一面疯子一样挥舞着笔，一面闷头往前冲去，眼看就要笔直地冲过一个丁字路口，忽听旁边传来熟悉声音——“过来！”
他诧异转头，看到了站在侧面走廊的白涟——她瞧着十分狼狈，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狠厉。
“过来，这边！”她又重复了一遍，同时跑了过来。也有鬼影朝她扑了过去，却听呼呼风声响，一小截锁链从她手里甩了出来，硬是逼退了敢扑上的鬼影。
邱原：“……”
他都有些看傻了，另一边，白涟则严厉地瞪了过来。
“这边——”她厉声叫着，指着旁边一扇打开的房门。邱原连滚带爬地跑过去，险些被一个鬼影从后面扑上。
白涟三两步冲过来，甩出手中锁链，啪一下抽过去。鬼影嚎叫一声，化为灰色的烟雾四散。
“唔！”邱原一声痛呼，“你打到我的背了！”
“都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细节了！”白涟急匆匆地说着，一把将他从地上薅了起来，速度推进了那个房间。
两人飞快闪入屋内，白涟旋身啪地将门锁上，跟着后退两步，心惊胆战地盯着门板。
封闭病区的病房是没有门亮子的，门一关，他们也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只能那么神经兮兮地瞪门板——所幸，门外再没传出什么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魂未定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那根链子哪里来的？”邱原顿了一会儿，干巴巴地问了一句。白涟“呵”了一声，将那东西掏了出来，邱原这才看清，这就是布置在床上的那种带铁环的链子。
“喏，就从这边扯下来的。”白涟指了指旁边的床，“我记得方舞一说过，鬼怕铁器……幸好我听进去了。”
至于这房间，则是她和邱原一起探索时路过的。她当时留了个心眼，记了下位置，因此一被鬼缠身，就立刻往这里跑。
……她本意只是想躲到床上，只是没想到太过激动，居然直接将链子扯下来了。
邱原：“……”
“方舞一有说过这话吗？”他没什么印象了。
“肯定有。”白涟很笃定，“乐小天还应和了。”
那是在方舞一和他们一起赶往密室的时候，随口提到的东西——起码在白涟当时是这么以为的。
她只当方舞一是在炒气氛，还跟着乐小天起了下哄，现在想来，对方是不是随口提还真不好说——事实证明了方舞一说的没错，也就是说她可能真是个懂行的。
而一个懂行的人，会“随口”提到这种东西吗？
结合自己以往看的的小说，白涟现在都开始怀疑，那个所谓的素人是不是什么隐藏的民间大师，提前卜算到这个地方不干净，特意过来镇压的……
“对了，她给的符呢？”白涟想到这儿，眼睛忽然一亮，“在我们上电梯前，她不是一人发了张符？”
邱原面露恍然，立刻在身上翻找起来，找出来后，表情却变得很茫然：“怎么有两张……”
他从裤兜里找到了两张纸片。两张上面都画着让人看不懂的图案，纸张材质和笔的颜色都是一样的，除开图案不同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其中一张后面写着“隐藏线索”。
白涟一怔，也跟着翻了下自己的裤兜，果然也找出了相同的两张纸。
她望着两张纸片，难以置信地喃喃开口：“……所以，她还偷偷给塞了另外一张……”
她说她怎么方才被众鬼包围时，虽然被吓得不轻，但一直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说不定就是这符的原因。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方舞一可以说是很用心良苦了，明着暗着，都在偷偷给道具……
难不成，这位还真是个大师？
因为暂时没有更多的依据，白涟也无法确定自己推测的正确与否。无论如何，她还是很小心地将两张纸都收了起来，又当着邱原的面，将床上的另一个锁链也给生拔了下来。
邱原本来也在惊讶纸符的事，在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脸上就只剩下了：“……”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记得你从出道开始就是娇花人设。”
“团队给设计的，说更符合形象。”白涟关了收声设备，随口回了一句，目光又转回了门板上，眼中透出警惕。
邱原：“……那你现在不要人设了？”
白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命都快没了，还要个屁的人设。”
邱原：“……”倒也是。
门外再无任何动静，白涟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过了会儿，又脸色铁青地回来。
“他们还在外面。”她低声道，“我看到飘着好多双脚。
邱原：“……”
“别放弃。”白涟将另一根铁链递给他，顺手拍拍他的肩，吐出口气，“我还是那句话，导播组肯定会来救我们的……”他们那儿还请了大师呢。
他们现在只要守在这儿。撑住，总是能得救的。
邱原闻言，动作却是一顿。
又过了两秒，才听他轻声道：“如果……不会呢？”
白涟一怔，一个眼刀立刻甩了过去：“别胡说！”
“……我没胡说。”邱原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刚刚看见了，安娜姐的手腕受伤了，在流血。”
再结合方舞一之前的推测，不难推出，乔安娜的手是被密室里的铁环磨伤的。而且很可能是她主动将手伸进去……
这么神经病的画面，导播组不可能注意不到。
如果他们想介入，那个时候就介入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所以……你是说，他们，救不了我们？”听了邱原的解释，白涟微微瞪大眼，似是一时难以理解。
她脸上的妆容早在方才那场撕打中变得斑驳，一头精心打理的发型也已凌乱不堪，配上她此时茫然的表情，说不出的可怜。
邱原不忍地望着她，过了几秒，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白涟微微张大了嘴，眼神一时有些空洞。邱原还以为她会哭，正想安慰两句，忽见白涟用力闭了下眼睛，转身“砰”地将手上的锁链甩在了床上。
“那现在怎么办？”她用力向后撩了把头发，努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外面都是鬼，我们不可能从正门跑出去。”
“那……翻窗？”邱原没想到她状态调整得那么快，一时有些怔楞，下意识来了句。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讲了句废话——别说这个房间里没窗，就是有，也一定是被栏杆封死的，怎么翻？
“也不知道方舞一他们能不能上来……”白涟焦躁地咬起了指甲，转头看到旁边的摄像头居然还亮着灯，心头突然无端一股火起。
“拍拍拍，到现在还拍！”她暗暗咬牙，“导播组坑人不中用，外面那些观众难道也没觉得不对吗？他们该不会还以为一切都是节目吧？”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突然开了胸麦，一下冲到了那个摄像头前，素来清雅娴静的面容，此刻竟显得有些扭曲——
“我不管现在有谁在看节目，如果你看到这个画面，请你立刻去报警——这不是开玩笑！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再看戏了，赶紧去、报、警——”
*
同一时间。
导播工作间。
临时的工作间里摆着密密麻麻的显示器，几名工作人员正坐在显示器前，一边抬头观察着各个显示器上的画面，一边飞快地挑选着合适的镜头，接入直播间中。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
但如果凑近一些，就会发现，这些工作人员，不管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已经僵硬非常。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机械与别扭，就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操控着他们按下面前的按钮。
“不……”坐在最中间的导播惊恐地瞪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摁下，将又一个摄像机拍摄到的画面，接入了直播室。
画面里，素来以娇弱花瓶著称的白涟正一脸愤怒地直视着摄像头，精致的面容上混杂着焦躁与尚未退去的恐惧，发出的声音介乎怒吼与尖叫之间，刺耳无比——
“还有，节目组你们到底在干嘛？你们到底看到我们的情况没有！看到了就赶紧暂停拍摄啊！人气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快来救人听到没有！有鬼！有鬼！我草你大爷的有鬼啊——”
……
果然。
平板电脑前，李小凡愣愣望着眼前的画面，面上已然毫无血色。
屏幕里是白涟带着怒气的呼救，大部分的发言都被打了马赛克，听着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从她的脸上，李小凡看出了和自己相似的恐惧。
她已记不清自己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了。无法出声，无法动作，甚至无法闭眼，只能被迫拿着那个平板电脑，接连不断地看着里面的东西，时不时还会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拍下有女鬼存在的灵异画面，发给其他人。
这东西发出去到底有什么用，她实际并不清楚。她只知道随着节目的进行，直播间里的弹幕越来越少，观看人数却越来越多。
不仅如此，那画面的“东西”，也越来越多——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女鬼出现得愈发频繁，场景里也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灰色影子。
李小凡亲眼看着灰色的鬼影逐渐变得清晰，从一个轮廓不明的影子，化为一个个穿着病服或工作服的丧尸。他们在精神病院的各个角落里游荡着，整个画面都像是被上了一层死亡滤镜，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打心底里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害怕……李小凡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