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拍地上，惊慌道：“你们遇到鬼了？”
“呃……并不是。”杨瑾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跟着又听几声惨叫响起，白涟这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手机里又响起了方舞一的声音：“当然，比较温和的方式也是有的。比如超度……超度呢，一般是通过诵经完成，是比较专业的。但如果遇到的飘是愿意沟通的那种，其实可以采取简易做法：设法安抚，然后坐下来谈，耐心一点，把话说开……”
说到这里时，方舞一似是为了强调“耐心”二字，还特意放柔了语气。
——然而就在播放到这段内容的同时，外面的动静也升级了。
惨叫响起得越发频繁，可以说是接二连三；惨叫中时不时又会掺杂着“砰砰”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就在爆炸……
……外面是嗷嗷的惨叫，听着那叫一个凄惨无比；屋里是温柔的科普，一字一句，都是爱与和平。
白涟捧着那个手机，不知为何，一时就有点恍惚。
如此又过了半分钟，方舞一的临时小科普终于迎来了尾声：“‘……简易版超度大概就是这样了。重点就是保持耐心和善意。大家都学会了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门也被从外面敲响了。杨瑾上前开门，露出方舞一如释重负的脸：“外面的都清干净了。我们下去找别人吧。”
杨瑾：“那个女鬼呢？”
“跑了。”方舞一搔了下脸颊，“刚才情况太乱，一时没留意……下次看到我再去抓抓看。”
白涟：“……”
“她刚才……是不是说了‘抓’？”她小声问旁边的邱原。
邱原愣愣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看还在播放的直播，又想起方才听到的阵阵惨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这个节目现在有没有鬼在看，但如果有的话，我觉得刚才那幕一定是它们的噩梦。”
“……”白涟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这么一想，似乎也有些平衡了呢。
*
接到了邱原和白涟，接下去，就该把诗雨等人给接回来了。
从之前直播的内容来看，诗雨和乐小天现在应是在一起。方舞一的定位符可以确认他们在二楼，但一时想找到，却没那么容易。
——因为二楼和三楼一样，同样分成了南北两个病区。每个病区间都有自己的门，各自独立。白涟他们所在的南病区正好可以通过楼梯直接进入，但诗雨他们所在的北病区就没那么容易。
用李阳的话讲，北病区的封闭病房本身就藏得隐秘，节目组在进行改动时，更是刻意加大了进入难度，将相连的走廊设计成了迷宫，想要进入北病区，先得找到正确的通路，这就有些麻烦。
毕竟方舞一的定位符只管定位，可不管引路的。
李阳倒是知道正确的路，但记得不是很清楚。地图被另一个工作人员老于带着跑了，他只能凭着印象带几人过去。
因为二楼中间的通道被封，要进入北病区，只能从一楼或者三楼走。方舞一他们就直接从三楼穿了过去，中途方舞一又是门挡踢门，省去了不少工夫。
白涟和邱原偷偷望着她，显是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方舞一注意到他们的目光，主动道：“不好意思，之前瞒了你们。我来这节目，其实有别的目的。”
白涟：“……！”我就知道！
白涟用力咬了咬唇，努力克制住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大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正打算继续忽悠的方舞一：“……”
她倒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好说话，她这才开口呢，就直接给她升级成大师了。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她带过最上道的一届。
见对方没有继续就她的身份问下去，方舞一也乐得轻松，接过她的话道：“先把人找齐。然后先按照节目组设计好的线路走，看能不能将你们直接送出去……”
虽然不知道节目组给设计的出口现在还是否可以使用，但去看看总是没错的。反正有李阳这个工作人员在，也费不了什么工夫。
白涟闻言，却是蹙了蹙眉，一旁的邱原干脆直接开了口：“那个……能不能先让我们出去？”
他也知道这样说很丢人，但他现在真的是被吓破胆了，能早一刻出去也是好的。再说，他们几个普通人，留下来能起什么作用？
方舞一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行。”
“……！”邱原一梗，下意识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中间，藏着一个叛徒。”方舞一语气随意，说出的话更像是在开玩笑，邱原听了，却是根本笑不出来。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舞一将李阳贡献的那张照片递了过去，旋身一边赶路一边道：“根据这个提示，鬼怪的出现，和看到她的第一人息息相关。而想要解决鬼怪，也必须从第一人下手。”
“……所以你要把所有人找齐，找出谁是那个人。”白涟明白了。
方舞一瞟她一眼，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个目的，就是确认谁是那个心愿规则书的持有者……不过这事就不必拿出来说了。
“那肯定不会是我们俩啊。”白涟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就开始为自己和邱原辩解，“我们两个都是直到刚才才能看到鬼的！”
“对对对！”邱原反应过来，立刻跟着附和，“不可能是我们的……我知道了，乔安娜！一定是乔安娜！”
他三两步窜到方舞一身边，紧张地比划起来：“我们刚才，就是被她给害了！她像个疯子一样，一定要我们去看……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可不好说。”方舞一语气淡漠。她指了指一旁安静带路的李阳，“他的一个同伴，也被影响了，做出了乔安娜类似的举动。但不可能两个人都是‘第一人’。”
现在看来，他俩强制安利一般的行为，更像是被“感染”后不由自主做出的举动，这是没法作为判定依据的。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看’到鬼的人，都会像他们那样，也会强迫别人去看吗？”白涟蹙起了眉，“那为什么我们俩没有……”
另一边，邱原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两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纸片。
他想起乔安娜则质问过他，“身上带了什么”，又问他为什么对他们都不起作用……
难道说，她指的，就是这俩玩意儿？
“那两张东西都收好。以防万一。”方舞一往他手上瞟了一眼，淡淡道，“写着‘隐藏线索’的那张，可以放在显眼点的地方，图案朝外。再遇到阿飘，他们近不了身——哦，不过遇上很厉害的，可能不管用。”
一番话，等于坐实了邱原的猜想。
他与白涟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相似的震惊与庆幸。
震惊于这东西居然真的有用，还真的保下了他们；庆幸于自己没有随手掏口袋和乱丢垃圾的习惯……
另一边，杨瑾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话，突然开口：“其实要先送你们离开，也不是不行。”
白涟和邱原立刻惊喜地望过去，方舞一亦是看他一眼，眉毛微动：“你打算怎么弄？”
“李阳不是说要出去得钻一段密道吗？”杨瑾语气平静，“送到密道口，让他们自己钻出去不就好了。”
“……也行。”方舞一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两人，“那你们记得找个手电筒。那密道据说在地下，挺长一段，还没灯。”
白涟&邱原：“……”
方舞一的意思明摆着是不打算送他们出去，听她语气笃定，两人也没胆子再说什么。
邱原求助地看了杨瑾一眼：“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
方才杨瑾护着他们时，面不改色，有条不紊，显然也是个不怕鬼的。邱原不敢驳方舞一，只能试着去问他。
杨瑾却是斩钉截铁：“我不喜欢冒险。”
……言下之意，就是你觉得在大佬身边，比钻地道出去更安全咯？
邱原咽了口唾沫。
听懂了杨瑾的意思，两人总算是消停下来，不再闹起要提前出去的事。
方舞一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忽然又道：“其实，不让你们离开，还有一个原因。”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两人：“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我没法确认你们说的是实话。”
白涟神情一凛：“什么意思？”
“‘节目组在做布置时无意中打开了封印鬼怪的盒子——鬼怪逃出，并在节目中蛊惑了一人，通过他的恐惧有了实体——看到鬼的人被鬼控制，不断让其他看到鬼，好让鬼壮大’……通过我们目前得到的线索，大致拼凑出的事实，就是这样的，没错吧？”方舞一道。
白涟与邱原对视一眼，邱原小心翼翼道：“你忘了，还有那封遗书……”
“那个先不管。”方舞一摆了摆手，“起码就这部分事实来看，鬼怪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对吧？”
“……嗯。”白涟迟疑地点点头，“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可你们看到这两边画的东西了吗？”方舞一拍了拍墙壁。只见那上面，是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古怪图案，“这东西，到处都是。”
邱原迟疑着点点头，忽又想起刚刚翻出来的两张纸片，脑中灵光一闪：“这些东西，莫非也是……符一类的？”
“差不多吧。”方舞一在李阳的领路下，拐进了另一条走廊，“我不认识这些符咒。但我能感觉出，这是召唤用的。”
而这东西，是伴随着鬼影和其他的幻象一起出现的，不可能是个没有意义的元素。
方舞一因此推测，在这间精神病院，起码曾发生过一次召唤事件——那个怪物，应该就是在那时被招到这个地方来的。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它当前的形象，是第一个“看到”它的人决定的。所以它本质很可能并非女鬼。
“说不定是邪物。”方舞一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那种有人信仰、有人愿意召唤的邪物。”
“……所以呢？”邱原有些糊涂了，一旁的白涟则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苍白下来。
“根据我的经验，如果一个邪物能得到人的信仰，那信仰它的人，绝对不止一个。”方舞一脚步轻快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而信仰它的人，也往往会被蒙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其实是有人策划好的？”白涟的声音变得紧绷起来，“我们……都被人给安排了？”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方舞一耸了耸肩，“可如果这猜测成立的话，那在所有人里，很可能会存在一个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
而且这幕后黑手，搞不好和“第一人”还是同一位。
所以他本身就信仰着邪物，遵循着邪物的意志，所以哪怕“看到”了它，他也能在表面上保持住自我，甚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这都是有可能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谁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其实……我有在想啊。”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李阳忽然开口，“既然你们都能看到那个……咳，那个阿飘了啊，那为啥不能从她的形象入手呢？”
“嗯？”杨瑾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既然她的形象是‘第一人’确定的，那她的样子肯定是‘第一人’知道且害怕的东西嘛。”李阳洋洋得意道，“那你们从这个方向去调查，不就能反推出第一人了吗？”
话音刚落，他就见所有人都静默看着自己。
李阳：“……”干嘛，他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你知道那鬼长什么样吗？”邱原忍不住吐槽道。
李阳茫然摇头：“不知道啊，怎么了？”
他求生欲可在线了，方才方舞一让邱原指鬼给她看，他愣是忍住了，没有跟着看过去。
所以现在，他应该是这个团队里，唯一不知道那鬼长什么样的了，唯一的了解就是“那是个女鬼”。
白涟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语气莫名：“跟你似的。”
……要不是知道自己这会儿正做着女鬼的装扮，他几乎都要以为白涟在骂自己了。
一旁的方舞一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对啊。”她侧头打量起李阳，眸光渐渐沉了下去，“她怎么，就长得跟你似的呢？”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李阳被她看得发毛，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个装饰画框，表面光洁，刚好能供他看看自己的模样。
他茫然打量着自己的倒影，眼神忽然一顿。
从画框映出的倒影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后——他看到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依稀是个女人的身影。
无声咽了口唾沫，他颤巍巍地回头，正好与那女人对上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