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苏……”他歪了歪脖子，“说起来，房灵协会派过来的那个人, 不是也姓苏？”
方舞一出发前曾跟他提过一嘴，他大致有个印象。
“嗯, 苏萃。”房灵妹子靠在沙发背上，语气淡漠。
“难不成他就是房灵协会派过来的那个？”正忙着发弹幕的小迪忽然反应过来, “那这事儿该怎么搞？”
虽然先前方舞一他们时不时关掉胸麦，导播的镜头也切得很乱, 但在房灵妹子的解说下，他们还是很顺利地串连起了大概的剧情——房东他们面对着一个即将苏醒的怪物, 要对付这个怪物，就得对付第一个看到她的人。
但现在那人就是自己人……这不就尴尬了吗？
“尴尬吗？有点吧。不过不是方舞一。”房灵妹子淡淡说着, 两条小短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狼人自爆。我们静静看表演就是了。”
众飘：“……？”
诶？
*
另一边，精神病院大楼内。
阿飘他们看到的内容, 实际比方舞一这里要延迟几分钟。而就是在这几分钟里，方舞一已经迅速对蓝毕和的话作出了反应——她先是出声安抚了一下身后众人, 然后快步走到了蓝毕和的身边。
她先没管蓝毕和，而是看了一眼他拖着的乐小天的情况。后者双目紧闭，倒在地上, 一手拿着方舞一偷偷塞给他的却鬼符，另一手拿着一根短铁棒，额头有一个肿块。
方舞一上前检查了一下, 确认人只是晕过去了，暗暗松口气，再看房间里，还躺着一人，正是已经被女鬼控制的乔安娜。仰面躺在地上，胸口还有起伏，额上同样一个肿块。
蓝毕和的解释是，他过来时，乐小天已经被乔安娜给打晕了。当时乔安娜死掐着乐小天不放，他不得已，只得将她砸了下去，结果就是把她也砸晕了。
方舞一深深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低头摇晃起乐小天。见暂时叫不醒，便将人他整个打横抱了起来，带回了诗雨那边。
蓝毕和不言不语，背上乔安娜，也一起跟了过去。
“那么，好好再解释下吧。”方舞一望着被蓝毕和放在地上的乔安娜，冷静开口，“你怎么就姓苏了呢？”
蓝毕和紧张望了一眼她的身后。除了乔安娜和乐小天外，此时所有的嘉宾都躲在方舞一的身后。虽然方才被方舞一三言两语安抚过，但他们此时的眼中，依旧带着深深警惕。
在他们看来，蓝毕和依旧很可疑——可疑之中，更显神经。
大家都在这儿问你你是不是坏人，你突然来了句自己姓苏，你说神不神经。
因此，在方舞一问出那句话后，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我其实是双重人格。”有普通人在场，蓝毕和自然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拼命给方舞一放暗示，“我现在这个人格的名字叫苏萃。是在被关进个人密室以后醒过来的。对于‘主人格’之前做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但我确定，在‘我’醒来后，我没有做任何对大家不利的事。”
他特意看了眼诗雨，再次强调：“我当时之所以关门，真的是看见那个怪男人朝这边过来，觉得危险才那么做的。”
“……”诗雨撇了撇嘴，显然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蓝毕和实际也不在乎她信不信——他方才一番话，主要还是说给方舞一听的。
翻译下来就是，我是在被关进密室后才进入这个身体的。原身做了什么，我不知道，虽然我拿的是狼人牌，但我真的是个好人。
“那你离开密室后呢？”方舞一淡淡道，“你当时已经‘醒’来了。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跑？”
“我那时不知道其他人也在密室里。”蓝毕和立刻道，“我解开密室后是打算去找你……还有其他人的。但我走反了路，不知怎么就摸进了这个病区，然后就出不去了……”
“也就是说你直接从二楼南病区来了北病区，之后就一直在这儿？”方舞一眉头微动，看向李阳，“这可能吗？”
“……好像是可以的。”李阳搔了搔头，“二楼南北病区之间有一条单向的直通密道，但过来之后门就会锁上。他要这么解释的话也说得通，但……”
他看了眼蓝毕和，神情极度微妙。
但不论如何，“双重人格”这个解释，听着也太奇怪了。
不过相比起他，邱原和白涟在意的问题要更实际些。白涟索性直接道：“什么人不人格的先不谈，他就是那个‘第一人’，这总没错吧？”
“对对。”邱原在一旁点头，“那总得给个说法。”
“什么说法？”诗雨完全没跟上。
“我们找到了线索，如果要出去，得杀了他。”李阳小声解释。
尽管他刻意压低声音，蓝毕和还是听了个分明，脸色顿时变了。
“我不能死！”他急急地看向方舞一，“你……你知道的！”
魂穿者一旦在循环中死去，将会当场脱出场景，其存在本身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方舞一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头在本子上快速写下几行字，托系统传达到了他的耳边：“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这儿的。”
蓝毕和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方舞一则趁机岔开了话题，转头对众人道：“先都别钻牛角尖了。提示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杀掉第一人。”
她说着，主动将口袋里合照拿了出来，举在手中，背面朝外，语气坚定地再次强调：“这里面只要求‘阻止’第一人，‘杀掉’是逼不得已的做法。所以只要‘第一人’愿意配合的话……嗯？”
她话说一半，忽然蹙起了眉，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照片，脸色凝重。
“舞一？”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对，杨瑾立刻凑了上去，一看她面前的照片，神情亦是一变。
……只见方舞一手中的合照上，所有的人像，不知何时，竟都已睁开了眼睛。
睁开的眼睛里，却没有眼珠。只余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窝，冷冷地看向照片外。
神情满是怨毒。
类似的神情，方舞一在那女鬼脸上看到过。在她不小心扯下对方胳膊时，她也是这么瞪她的。
她抿了抿唇，正要说话，却又听一声惊叫，邱原惊恐地指向旁边的墙壁：“你们看那些图案！”
其他几人跟着看过去，虽然没他反应那么大，但脸色也都瞬间难看起来——只见那些原本密布两边墙上的召唤符文，这会儿居然齐齐扭曲了起来，宛如一滩滩的红蛇，在墙壁上诡异扭动。
“舞一。”杨瑾皱起了眉。
方舞一领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唯一还没被开眼的诗雨茫然四顾，不由自主地抱起了胳膊，“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一下冷了好多……”
“不是你的错觉。”方舞一语气冷静，“是那个邪物，她急了。”
“为什么？”邱原慌了，“那现在怎么办？”
“不慌，问题不大。”方舞一镇定地说着，将照片揣回兜里，微微提高了音量，“你们几个，和我上三楼。我先找个地方安置你们——”
她说着，俯身将乐小天横抱了起来。蓝毕和见状，立刻跟上，朝着乔安娜伸出手去，却被方舞一当场叫住：“你别动。你和杨总留在这里。”
“……啊？”蓝毕和怔了一下，视线从方舞一身后划过，“可他们那么多人……”
“我搞得定。你俩在这儿等着就是。”方舞一不容置疑道，“那邪物明显对你有反应。你在这儿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话乍听之下还挺有道理，蓝毕和只能收回了手。方舞一瞟他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投向了杨瑾。
“十分钟？”她对杨瑾道。
杨瑾抬手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加油。我很快回来。”方舞一说着，又转向其他人。几人带着仍是昏迷的乔安娜和老于，一起上了三楼。
一到三楼，方舞一就飞快地踹开了一扇封闭的房门，招呼着其他人进去，快手快脚地捆住了乔安娜和老于，又用铁链和却鬼符对房间做了个简单的布置……
做这些的同时，没忘让787奏起催眠神曲，抬手一个近距离AOE，将其他人送进了梦乡。
“还有七分钟。”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呼出口气，转身坐在了床沿，“来得及。”
“先让我进揭示阶段吧。”她对787道。
揭示阶段里的时间流速和正常不一样，如果抓紧点，应该能在几分钟里搞定。
“现在？”787愣了一下，“可下面马上就要出变故了……我以为你会先去把boss打了？”
“那家伙现在还没完全恢复，之前又被我打残了。杨瑾能对付她。”方舞一抿了抿唇，“而且收拾完她，我还有别的安排，没工夫进揭示阶段……”
“好了，别废话了，只剩六分钟了！”
“……行吧。”系统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只能依言开启转换。
方舞一只觉意识恍惚了一下，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坐在了一楼的大厅。
……不，严格来说，是坐在了一楼大厅的活动区域里。
她坐在一把很普通的折叠椅上，手上拿着一本本子和一支笔。无数灰蒙蒙的影子在她身边走来走去，身上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她的面前，则围了一圈的椅子。
一共九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坐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邱原、白涟、李阳、老于……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相同的萎靡与呆滞。
方舞一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最终定格在了最后一人的脸上。
“不好意思，我有点赶时间，就不走流程直接说了。”她深吸口气，倏然提高了音量。
“蓝毕和同学——亏你还是个读过书的成年人，难道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信仰邪物，是多么可耻的行为吗？”
毫无防备就被当众点名的蓝毕和：“……？”
不是，你不走流程就不走流程，你上来骂我干嘛啊？！
*
同一时间，走廊里。
蓝毕和正和杨瑾一起待在走廊里。依着方舞一之前的嘱咐，他们正一步步地，向后退到楼道口边上。
蓝毕和转头看看身后的楼梯，微微拧起眉头，杨瑾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平静道：“放心吧，一一说她搞得定，就肯定搞得定。”
“那最好了。”蓝毕和讪笑一下，收回目光，“我其实比较担心我们这边……说实话，我现在都还搞清楚状况……”
“你现在附身的身体就是第一个看到鬼怪的人。而且应该是他主动召唤的。”杨瑾快速地解释道，“如果他出了事，那怪物就无法顺利觉醒。所以对她而言，你很重要。”
这或许就是那邪物会在现在发难的原因——就像方舞一说的，她看到他们包围了蓝毕和，她急了。
“那也就是说，我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咯？”蓝毕和似是终于听懂了，“她肯定是要保我的……那你呢？”
杨瑾瞟他一眼，微微抬起了头：“一一会保我的。”
蓝毕和：“……”是错觉吗？他总觉得这人似乎是在嘚瑟什么。
“说起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他搓了搓胳膊，因为骤降的温度而呼出一口白汽，“总感觉你俩好像很有默契……”
“也还好吧，比较有而已。”杨瑾努力保持着谦虚，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应该算是她的在读男朋友。”
蓝毕和：“……”
蓝毕和：“啊？”
“我还在培训中。”杨瑾继续保持谦虚。
蓝毕和：“……”
这是什么新的情侣黑话吗？他没学过啊……
蓝毕和只得讪讪笑了下，搜肠刮肚：“那……祝你早日上岸？”
“借你吉言。”杨瑾毫无芥蒂地收下了他的祝福，“话说我前两天上课学到了些很有意义的东西……”
蓝毕和：“…………”谢谢，我并不是很想听。
他本来就是因为觉得气氛诡异，才向杨瑾搭的话，结果现在两句话说完……
好嘛，更诡异了。
然而另一边，杨瑾已经自顾自地说开了：“我的老师告诉我，自知之明是优秀的品质。做人不能盲目自信，更不能因为自信而对对方的心思妄加揣度……”
他话说一半，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蓝毕和：“……没有。”
但无论是什么声音，他都不得不说一句，来得太及时了。
“没有吗？很明显啊，哒哒哒的……”杨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而随着他的描述，蓝毕和终于也听到了——某种正在不断靠近的、哒哒哒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走廊的尽头传来的，随着它的靠近，更能听出这哒哒声中，混杂着某种黏腻的声响，像是某种比较粘稠的液体，正大团大团地掉到地上。
很快，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蓝毕和终于知道，那声音是怎么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