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方舞一好整以暇地将怀里的杨瑾放在了抽纸盒上，跟着便朝老杨走了过去，对着他的后领一薅，轻轻松松地就将人硬拽了回来。
本就鲜血淋漓的手臂又一次刮过断裂的铁皮，痛得老杨一声嚎叫。方舞一只当没听到，拎起手里的马丁靴，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
“咚”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方舞一垂下眼帘，冷漠地松手，昏迷的老杨直直从她手中滑落，脑袋磕在了马桶上。
“杀了这么多标记携带者都不知道有隐藏通道的事，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莽，还是该说你笨。”方舞一摇摇头，嫌弃地拍了拍手，视线无意识划过旁边的墙壁，表情微微一变。
因为角度问题，杨瑾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当即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发现了一些东西。”方舞一抿抿唇，将视线从墙壁上挪开，一手拎起老杨，一手抱起杨瑾，再度走进了隐藏通道之中。
她绕回了老杨的房间里，先把人捆了个结实，又抓紧时间再在他房间翻检了一下遍。最后，才终于在系统“你特么到底还要不要我”的灵魂质问之中，不情不愿地拿回了它附身的耳坠，将它戴在了耳朵上。
系统终于回到了它该有的位置上，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它看了眼被五花大绑尚在昏迷的老杨，语气复杂。
“……看这架势，你是已经准备好要进揭示阶段了？”
“差不多吧。”方舞一正拿着老杨的手机敲敲打打，手机的光芒投射进她眼中，映出变幻莫测的光芒，“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干。”
系统：“？”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方舞一耸了耸肩，“我也不是什么喜欢赶尽杀绝的恶魔。不过收拾一个也是收拾，收拾一窝也是收拾。那不如，还是一网打尽咯。”
她说着，将手机界面展示给系统看。
只见屏幕上，正是三条排列在一起的私聊消息。消息的接收对象，分别是陈皓、小陶和糖糖。
*
陈皓在接到消息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老杨：快滚回来！你墙里的那个东西被人发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它处理掉！】
陈皓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冲到领导面前，结结巴巴地胡乱塞了个借口就急急忙忙往外跑，连领导降薪开除的威胁都装作听不到；他骑着自己的小电驴，闯着红灯往家里跑，整整二十分钟的车程，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
那东西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他该怎么办？
这、这和以前的事件都不一样……万一被捅破，他一辈子就完了！
陈皓被自己吓得手脚冰凉，在门口看到老杨的车子时，更是慌得不行。他生怕老杨又将一切都强推到自己头上，进门的时候都在拼命想着说辞；等到进屋之后才发现，老杨似乎并不在。
出租屋里一派安静，只有方舞一正在厨房的灶台前，慢悠悠地煮着汤。
他试着叫了两声老杨的名字，没有回应，便探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方舞一还冲他笑笑，要他自己坐着等一会儿，自己这边备个食材，马上就好。
……等什么？
陈皓其实没听明白，只得含混地点点头，顺口问了下她在做什么。方舞一淡淡道：“在冰箱里发现了一块冷冻猪脑，再放怕不新鲜。就拿出来煮汤了。”
陈皓并不知道冰箱里什么时候有的猪脑，不过他这时也无暇细问，闻言随口应了声，就准备先回自己房间。
没走两步，他忽然鼻子一动，又停了下来。
……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作为一个目睹了几十次杀人现场，甚至自己动过手的人，他对这气息非常熟悉，绝对不会弄错。
他怔怔地转头，循着那气味看了过去，只见走廊的角落正散着一些隐秘的血迹。
他循着那些血迹找过去，视线最终落在一扇紧闭的房间门上。
那是小陶的房间。
无声咽了口唾沫，陈皓四下张望一下，悄悄掏出自己偷配的钥匙，打开了小陶的房间门。
一进门，那股血腥气更强烈了。他下意识地掩了下鼻子，抬眸往屋里看去，瞳孔倏然一缩。
只见小陶的床下面，直挺挺地伸着一双脚。
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正是小陶常穿的那双。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皓的脑子都乱了，浑浑噩噩地就走了上去，拉着那双脚，将它的主人从床底下拖了出来——而几乎就在将人完全拖出的一瞬间，他终于忍耐不住，扑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
那个被塞在床底下的人，果真是小陶——一个一动不动的小陶。
他的手被反绑着，双眼紧闭、满脸是血。他额上贴着一张诡异的黄符，符下是一个带血的伤口，边上散着些零散的物体，白白的、软软的、稀碎的，还散发着强烈的腥气……
是脑浆。
陈皓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忽听身后一个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不是让你等着吗？非要乱跑……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处理好……”
……！！
陈皓惊恐回头，正对上方舞一略显烦躁的双眼。她的右手背在身后，手里像是握着什么东西的柄。
是……菜刀吗？
陈皓微微瞪大眼，忽然想起方舞一之前所说的话——她说自己在冰箱里找到了一块冷冻猪脑。
……不对。陈皓这才想起来，这个出租屋里，是从来没有人做饭的。又怎么可能会有冻猪脑。
她刚刚用的猪脑……用的到底是……
陈皓看看方舞一平静的双眼，再看看小陶沾着脑浆的尸体，忽然感到一阵反胃。
“我早该想到的，肯住在这里的，哪里有正常人……你这个疯子，你……你不要过来！”他喃喃着，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方舞一就朝外冲了出去。
跟着就听“砰”的一声——一架遥控飞机从门外倏地飞了进来，神准地撞在了他的脑门上。
陈皓的身体晃了一下，方舞一趁机扬起手里的东西，金属的锅铲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声音响亮又好听。
陈皓身体又是一晃，彻底软了下去。
方舞一望着他的身体，疲惫地叹了口气，熟门熟路地开始打包。将人捆好后，又扯过了小陶的身体，拿出了纱布给他盖伤口。
对于小陶，她其实是不愿搭理的，因为这家伙真的很烦——大概十五分钟前，这家伙先陈皓一步回了出租屋，方舞一就直接把人放倒了，结果这倒霉蛋倒下时方位不好，脑门蹭到墙壁上，掉了一大块皮，搞得她也是一手血。
方舞一没法，只得简单给他处理了下伤口。偏偏这时候她通过杨瑾订的生鲜猪脑到了，她就先出去取了下东西，回来时发现小陶又爬不见了，就直接拿着猪脑过去找。找到后小陶自然又是一阵挣扎——
挣扎中就撞碎了一块方舞一刚买的猪脑花，用得还是血刺呼啦的脑门。
猪脑花，冷链直达，二十块一斤，方舞一自己掏腰包买的。安娜撞到了头，这是炖给她补脑的。
……于是方舞一当场就炸了，徒手拍晕了小陶，也懒得帮他处理伤口了，直接贴了张止血的符咒就给捆着塞他床底下了。
她看看还有两人没回来，就拿着剩下的猪脑进了厨房，想着先把汤给炖上，结果炖着炖着，陈皓就回来了……
也挺好。这样一来，三个都算收拾掉了。
方舞一无声吐出口气，想到还剩的一个，又有些不满。
糖糖这家伙机敏得很，早在老杨过来刺杀方舞一时就找准机会跑了出去。方舞一用老杨的账号发消息钓她，她也完全不理，看来是铁了心要躲外面。
就是不知道她是否会顾忌四十八小时的禁令……如果是那样倒方便，守株待兔就行。
方舞一暗中盘算着，拎起锅铲又返回了厨房，却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只见徐鲵正站在锅边探头看，苍白的脸上不见什么表情：“好香。”
“喜欢的话等等可以舀一碗。”方舞一走到水池前洗起锅铲，“我以为你在休息。”
“我很早就醒了，听到外面有点吵，所以不高兴出来。”徐鲵说着，侧头看向方舞一，“我今天又做噩梦了。”
方舞一：“哦。“
徐鲵：“但这次的梦里，我看到了你。”
水流哗哗，方舞一洗锅铲的动作不停：“哦。”
“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徐鲵认真道，“敢直接上手对付老杨他们……你好像多了很多底气。”
“什么老杨，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只是在做大扫除而已。”方舞一将锅铲放到置物架上，“你要不喝点汤再去休息……”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徐鲵的语气却变得有些急切起来，“我知道的，如果不是有标记，你不可能进入那个地方，你肯定和安娜换了标记……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你……你有没有在那个世界里看到海潮？或者是任何相关的线索，都可以……”
徐鲵恳切地望了过来，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知道，你在想办法对抗这间出租屋。只要你帮我找到海潮，我就帮你。无论什么都可以。”
“……”方舞一正在拿取筷子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她轻轻闭了闭眼，手一松，筷子又啪地掉回了筷子笼里。
“我不用你帮。但我想，我应该能回答你的问题。”她转头看向徐鲵，“只是真正的答案，未必如你所想，甚至可能很残酷。”
“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听吗？”
回应她的，是徐鲵坚定的眼神。
于是方舞一不再犹豫，将她径自带进了陈皓的房间里，推开了盥洗室的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找的人，他就在这里了。”
第27章 群租房里的时间大逃杀（11） 没有反……
其实早在住进这地方的第一天, 方舞一就在思考一件事。
在这起事件里，最终被发现的干尸有十二具，其中七具尸体是能被确认身份的。另外五具不能——而那五具干尸, 很明显是能和五个已经被消耗完的标记携带者对上的。
那么剩下的七具呢？它们对应的是谁？是当时正住在这里，却还没有消失的几人吗？
但除开方舞一以外，确定存活的只有六人。最后一具尸体又是谁？
方舞一对此曾有过很多猜测, 房东或者是海潮，这在她看来是最有可能的两个结果。而这两天的探索则让她进一步确认了答案——
就是海潮。
他死后, 尸体被藏在了这租屋里的某处。直到最终的团灭事件爆发后，他的遗骨才和其他人的尸体一起被发现, 且同样遭到了干尸化。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他的尸体被藏在了哪里？
方舞一原本以为是在老杨那儿，毕竟老杨的房间大, 可利用空间多。但她几次三番进去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直到她今天在追杀老杨时, 进入了陈皓的房间，她才确认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
准确来说, 是进了陈皓房间配套的卫生间。
他盥洗室内部的空间比其它同样配置的房间要小了近三分之一，墙上糊的瓷砖也有明显的违和感，要说这墙后面没点猫腻, 只怕没充电的杨瑾都不信。
……仔细一想也是，在杀海潮的过程里, 陈皓也是有姓名的。而且他和老杨之间，老杨的主导地位有目共睹，老杨又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而且据安娜和徐鲵所说, 他俩的关系非常密切，方舞一自己也撞见过老杨频繁出入陈皓的房间……
她一开始真当他们是关系紧密。现在才明白，老杨与其说是在意陈皓, 不如说是在意着藏在陈皓房间里的东西，所以才需要时常过去，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
“你往后退点。”方舞一站在陈皓房间的盥洗室里，手里拎着一柄消防斧，一边活动着肩颈，一边对旁边的徐鲵说道。
徐鲵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乖乖地退到了门口。
方舞一看她站得够远了，这才举起手里的斧头，朝着面前的墙壁，用力砸下。
“咣”的一声，瓷砖碎裂，墙皮簌簌而落，方舞一面不改色，只管继续用力猛砸，很快就将墙面砸塌了一大块，露出掩在其后的东西。
只见墙壁的后面，是一块不小的空隙。而空隙之内，是一个已经开始变形的人型。
方舞一砸的位置有点偏差，只露出了从下巴到胸口的一小块。尽管如此，徐鲵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海……潮？”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魂不守舍地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死死锁着墙后露出的尸身，神情怔怔：“那是……海潮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不、不对的，他不是已经有了标记……他不会死的啊……”
“……他真的有了标记，还是你以为他有了标记？”方舞一深深望了她一眼，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你……现在还好吗？”
徐鲵僵硬地摇了摇头，茫然看了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换了的，他肯定换了的！如果他和她没有换标记，别人为什么要杀他！他……他肯定还在的，有哪里错掉了，绝对有哪里错掉了！”
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显是没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漏了什么，一边颠三倒四地说着，一边扑倒了墙边，徒手掰起了墙皮。方舞一看她情绪不对，忙收起消防斧上去拉她，但徐鲵这会儿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