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你点。”他的口吻就仿佛付账的是他。
  纪荷抬眸,冲他一乐,又低下去继续翻。
  等食物全部上来,两人大快朵颐,快结束时,纪荷跑去付账,发现钱已经被他付过了!
  “可恶!”纪荷冲他娇横,就在付账的收银台旁,又是跺脚又是要捶他。
  “下次吧。”江倾看上去往后退了一步,没让她捶着,实际两脚根本没挪,只后背往外收了点。
  她的拳头,依着她小巧的体格来,秀气、白嫩、软绵,所以力气同等的逊色,挥了两下没挥着,就不挥了……
  操。
  顶了顶腮帮,江倾仰头望天花板,无尽抑郁。
  早知道不躲了……
  ……
  车子停在楚河街左侧,两人散步过去。
  路上不时有小店主对纪荷打招呼。
  “你在这里挺吃的开。”他随意聊了聊。
  “废话。你纪姐在哪吃不开!”
  她是真乐。
  梧桐树的光影落在她那张笑脸上,无端令人也跟着乐呵。
  “江兄,你高兴吧?我没死?”她试探地问他。
  江倾这会儿倒收了嘴角弧度,对她冷哼一声,“住哪。”
  纪荷不设防地,“八栋。”
  靠,不知不觉竟然报了地址!
  到达自己家单元门口,纪荷是万般不情愿,如江姐赴刑、就差以死抗拒,不过人家是警察,一个胳膊比她大腿粗,打不过,骂不过,只能耍心眼子了。
  “江兄,我到了,谢谢你。”站在302的门口,纪荷言笑晏晏,伸手一拉过箱子拉杆,背抵门,送客姿态优秀。
  江倾的表情,显然对这栋八十年代矿厂宿舍房很不满意。
  “你注意安全。”他声音低沉、谨慎。
  纪荷笑容拉垮了一秒,“怎么了?”
  “楚河街什么地方你知道?”望着她不置可否的笑眼,他无奈活动颈项,“反正女孩子住不安全。”
  “我是女汉子。”纪荷首先表示感谢,又眯了笑眸,安抚道:“大家都变了。”
  “你和从前没变化。”
  “……”纪荷有点意外,她失笑,接口,“可我觉得你变化很大啊。”
  “是么。”他看着她,“我倒觉得没变。”
  莫名觉得他这眼神锐利,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纪荷不喜欢被一个比自己更城府的人注视。
  于是偏了视线,望着下面二楼,打招呼,“张姨送孙子上学啦。”
  “是呀,是呀,你也出门啦,小纪?”底下阿姨热心的打着招呼,大约属于年轻男人的背影太过英挺,与老旧昏暗的楼道格格不入,张阿姨眼神诧异了一下,想八卦什么,却被吵着要迟到的小孙女往下拖去。
  “再见啊,张姨。”
  “再见,再见。”
  祖孙俩的离去,让先前的谈话气氛也离去,纪荷笑着说,“你也赶紧上班吧。不然,我就不好意思了。麻烦你太多。”
  她始终没有开门的意思。如果真像他说的他没变,那换以前的江倾,他该不依不饶吵着要进来才对。
  所以,他还是变了。
  又或者他所说的没变的地方,一定是她还没发现到的那处。
  那处很危险,很生猛,很偏执。
  纪荷一细想,就抖。
  于是目送他高挑背影,再三摇手再见,不愿再多想其他。
  等了大约三分钟,他应该确实走了。
  纪荷拎着箱子开始爬楼。
  肋骨的伤轻微,在青海养了七天就差不多,可现下一用力,就刺刺的疼。
  有过伤的地方,永远无法还原。
  到了六楼。
  开门进入。
  家里落了一层灰。
  纪荷不管不顾的在沙发坐下,踢了鞋,脚架在茶几,打清洁阿姨的电话,约定好时间,懒懒挂断。
  想休息一会儿,但空气太难闻,只好站起来到阳台开窗,顺便检查花架上还剩几盆花,结果悲剧的发现除了三盆绿萝,其他全死光了,尤其多肉,叶子徒长不说,还一片片烂光。
  真是又杂又烦。
  “工作,工作!”纪荷决定不要管了,转到客厅从博古架拿下自己的小提琴,先拉上一曲,接着用电脑接收工作消息。
  她盘腿而坐,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打。
  虞总让她休息,说是养伤。可她哪里休息的了,莫名被推赶着的状态。
  忽然门铃响,纪荷知道是清洁阿姨来了,连忙得救似的去开门。
  “小纪,你还住在这里呐!”一开门,阿姨神色就惨白,惊恐望着她。
  “怎么?”纪荷给人让进来,奇笑,“不住这,住哪儿?”
  阿姨一进来先麻利干活,边套着粉色橡胶手套,边八卦,“哎呦,昨天你们旁边的楚河街上发现了一块大腿,扔垃圾桶里,我做保洁的老姐妹以为商家不要的烂肉,差点捡回家给狗吃了!看到那脚趾才吓一跟头,那他妈是碎尸!”
  “噗!”纪荷一口矿泉水差点喷阿姨脸上。
  阿姨身手利索,闪得比扬尘快,一边拿鸡毛掸子掸博古架,一边嘴巴不耽误,“小纪啊,你身为女人,长得年轻漂亮身材又棒,这地方真不安全,赶紧搬走吧!”
  纪荷往自己的老榆木圈椅里一坐,不管尘不尘地,先目露精光的思考。
  ……这个江倾!
  刚才在楼道,话里有话说什么住这里不安全,敢情心里门清楚河街发现碎尸的事吧!
  这种“好”事不告诉她这个记者,还由得外人来通知,真是……
  另一边她又气上了台里,闹市区现碎尸的惊天新闻不找他们《法网》,是想把热点送给那个跟领导睡的玩意儿?!
  立即打电话,又换一脸色,笑声俏,“喂?虞总?听说楚河街那个碎尸……”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都过去一天了!
  纪荷心里已经炸掉了!!
 
 
第9章 蛊   “……看你进了三次鸭店。”……
  新闻讲究时效性。
  最简单的例子,昨天教师节今天才报道的话,那就完全失去时效性。
  纪荷显而易见错过了什么。
  昨天下飞机领导直接堵她到市局,到了地儿又和江倾不清不楚搞了一阵,加上推杯换盏的应酬,再去他家睡一觉,第二天就完全歇菜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新闻。
  身边的同事朋友也没一个告诉她,楚河街发现一块碎尸的事情。
  和老总谈完,她迅速拿手机翻了新闻,果不其然,整个舆论都在讨论这件事。
  “疯了……”纪荷抓着自己头发,一边焦躁自己错失时机,一边换衣穿鞋,赶紧往台里赶。
  ……
  半小时后,到达总监办公室,纪荷往椅子上一坐就发脾气,“凭什么?一点小伤叫我休息,以为台里对我多好呢,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路上就得知碎尸案,是由老虞手下另一档节目《夜证》的人马经手,那队和她向来不和。
  可以这么说吧,《法网》讲的是法与情,而《夜证》就是一堆八卦记者为博眼球的胡作非为。
  她不明白,凭什么,就凭那女制片上副台长的床?
  可越是这样粗制滥造、不过大脑产生的东西,越容易在碎片化信息时代崭露头角。
  纪荷觉得自己也快和纸媒一样,萎缩、灭亡……
  “不要这么悲观。法网的成就有目共睹,光拿奖都手软,你们是严肃性、正经性;夜证生动逗趣一点。”
  “我看我就是太严肃,不招人喜欢。”她说着,气呼呼站起,一双灵活的手作势解衣扣。
  老虞眼睛一瞪,惊声,“毛病了!”
  “救命啊,救命啊,老虞动手动脚啦……”她突然声情并茂嚷起来。
  “我的祖宗!!”老虞吓到要兜尿不湿,“你、你……想干什么!”
  纪荷凌厉的一挑眉,轻呵一声,冷漠异常。
  “您担心名节不保,我就不担心工作不顺心?先不说对方有没有条件和我们组争,您莫名其妙的就叫所有人瞒着我,昨天还带我去拉什么关系?结果关系没拉着,丢一个大案子!”
  “怎么没拉着?”虞总制止了她解扣的动作后,双手投降姿势、小心翼翼轻声,“昨晚江队不是送你回去了?他连厅长女儿都没送啊!”
  提起这个纪荷就火冒三丈,偏偏旁人还拿来邀功,她干脆坐上领导办公桌,盘腿、面笑心不笑。
  “我谢谢你全家领导大人。我出生入死,前年病死猪肉案我们台闻名全国,我背上被戳三刀、拼命守护片子,换来您的加官进爵,结果……呵呵。”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虞总算她师傅,将这小姑娘从一个实习小编务,一路看长起来,他其实于心不忍,和她这样嘶声力竭的对峙。
  苦口婆心,“我知道你辛苦,这次不单纯为尤欣拿什么案子,主要也想让你休息。”
  “谁的意思?”她眉一挑,凌厉的看着他。
  “我的意思……”
  “别不真诚。”她讽刺,“我看是副台长护小情儿心切,要拔我这个眼中钉吧!”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们台大王牌……”
  “别说了。”纪荷直接制止他,这些当领导的,年纪大了就喜欢东拉西扯一堆废话,“我不是新人了。这次呢,我就当是尤欣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我这尊大佛,现在我回来了,您手底下只能有一个法制节目,她还是我——您看着办。”
  放完话,纪荷神清气爽,从桌面旋了个身,潇洒跳下。
  老虞仿佛被榨干,嘴唇白干、眼角歪斜着……
  “你要整死我……”
  纪荷面不改色,“您不喜欢和稀泥吗?慢慢和他们周旋去吧,我现在要去采访了。在现场碰到不该碰到的人……我可要揍人的!”
  音落,一转身,顺道抽走了桌上,几包武夷山百年大红袍产的茶。
  “小纪!”她师傅发出痛心疾首的声音,“我的茶——”
  纪荷头也不回地扭腰走了。
  ……
  “人在江湖飘,没点技能哪行?小燕子卖艺还要会耍大刀呢。”上了采访车,纪荷肆无忌惮谈起来。
  “睡不下老头子,就不会从其他方面制敌吗?比如按摩、挡酒、跟老头子夫人打好关系、撒泼威胁?”
  “全天下就她尤欣一个女人会哄男人?”
  “呵呵。”
  开车的男人叫周开杨,和纪荷共事五年,两人十分有默契,一个负责采访,一个负责摄像,前年轰动全国的病死猪肉案,就是两人出生入死一起采下来的。
  周开杨有一张清秀白净的脸,生活习惯优秀,车子里散发一股香味,还是檀香,非常不俗,抬眸自后视镜里看她,忍俊不禁,“那个撒泼威胁……不叫哄男人吧?”
  “我不管。”纪荷因为错失了一天的新闻时效性,身心两头恼火,此时表情也凶悍的,冷哼,“在我这儿,男人服帖了那都叫哄,不哄时我连看都不会看,还骂呢……骂就是爱!”
  “懂了。”周开阳笑到腹痛,“刀子嘴豆腐心呗。”
  “yue……”纪荷立即佯装作呕,然后面色苍白着,戏精上身,“老虞那秃毛……还是不要了……豆腐心……木有……”
  “那你对谁有豆腐心?”说话间,车子已经往碎尸案、第一块残肢的发现地驶去。
  纪荷向后倒进座椅里,不知是不是没听清,她没回答。
  ……
  楚河街,自成一个小社会。
  买菜理发办手机卡,看妇科;例如她现在这样了,情绪积压内分泌失调,需要找个汉子解解压、也是触手可及……
  她背着采访包在街头转了一圈又一圈,因为没有找着太好看的汉子,而坦然放弃。
  很快天黑下来。
  找了一家叫做龙山猪脚面的店吃晚餐。
  雨下大了些,水泥地面坑坑洼洼;巷子窄到有一辆自行车经过,路人就要被撞飞的错觉。
  上方错综复杂的电线,有人家挂了睡衣睡裤在上头淋雨,好像要给老天爷擦嘴一样,湿哒哒。
  “怎么不吃?”
  眼前来来往往很多人,别看这城中村,百度高德都失效,在里面活着的人却永远不会迷路。
  她住的矿山新村也快要被这里同化,以后也会被统一叫成楚河街。
  滑稽,只是一条街的名字,却承载了周围1.2平方公里,十万人口的重量。
  它会不会累?
  “江兄……”她听声神游了一刻,才惊诧抬眸。
  他穿地还是那件咖色的丝质上衣,V领,单薄的衣料使得身上肌肉明显,她略一打量,就觉得这品质比刚才看到的那些汉子们高级太多……
  这他妈才是男.色啊。
  忍不住笑了。
  问他,“你怎么来的?太奇怪了。”
  他当然奇怪,浑身半湿的这样闯进来,大约体格好,才丝毫不见气息乱的、在桌前淡淡坐定。
  “你裤子也湿了?”纪荷发现这件好笑的事情后,笑到伏在桌面。
  “你够了。”江倾脸色差劲,换以前她早该手帕拿起来给他擦了……眸光在她身上一瞟,觉得那件针织外套不错,“冷吗?不冷给我。”报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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