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到失了蜡烛的光亮，反倒是能够欣赏到这般的景色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楚笑拉着巫辰，一同去看那些萤火虫。
萤火虫在南疆算是常见，巫辰并不觉得如何，但见楚笑感兴趣，还是跟着走近了些。
“真美。”楚笑感慨道。
巫辰听言道：“若是喜欢，可抓些回去。”
楚笑摇头，她只是一时欣赏，不至于如此。
但她没错过这个调-戏巫辰的机会，笑道：“萤火虫美，你更美，我没那么贪心，抓着你就够了。”
巫辰微微失笑。
两人一路回到树屋的时候前来送饭的人已经将晚膳放到了桌子上，楚笑上前摸了摸，尚且温着。
巫辰见楚笑动作，跟着道：“不必去热了，就这般吃吧。”
楚笑点头，端着酒壶坐到了巫辰的身旁。
巫辰前些日子忙，她自然是不敢耽误他，因而未曾再把酒壶端上桌，但现下他难得清闲，接下来几日应该也无事了，两个人倒是可以略微喝些。
待到杯子被倒满之后，巫辰便跟她碰了杯，两人一同喝了一杯。
待到楚笑再准备给巫辰倒酒的时候，巫辰却拦住了她。
楚笑略微有些讶异，巫辰平日里酒量很好，区区几杯酒算不得什么，但她也没坚持，顺着巫辰的意将酒壶放下了。
巫辰看着楚笑，静默片刻后开口道：“明日我要出门一趟，前去请回蛇神，不宜多饮。此次往返大概要几日时间，这几日早膳和晚膳会照常送来，你照顾好自己。”
楚笑原本以为巫辰能歇息两天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要离开寨子，顿时愣在了当场。
巫辰这话语中的意思明显是没打算带她一起去，两个人相识至今，几乎没有分开过，骤然想到要分开几日，她竟还有些不习惯，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五月五之前。”
楚笑应了一声，原本的好心情此时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跟着蔫了几分。
巫辰见她如此，忍不住开口道：“我尽快回来。”
巫辰这人说话向来算数，楚笑怕他许诺尽快回来，便全力赶路不得歇息，匆忙道：“安全为上，不要太劳累，慢些也没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也知道巫辰这一趟是必不可少的，但想到巫辰要离开好几天，楚笑仍旧觉得很不舍。
巫辰既不打算喝酒，楚笑也没有独酌的兴趣，她正准备将酒壶和酒杯放置到一侧，不想拿起酒壶的一瞬间，她就感觉心口忽的一疼，整个人一个踉跄，酒壶摔在了地上，酒水也跟着撒了一地。
巫辰扶住了楚笑。
楚笑正要开口说没事，疼痛再一次袭来，她疼得眼前发黑。
疼痛快速的顺着她的心脏一路流窜到了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不疼，整个人好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一时间疼的连呼吸都困难。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此时不用巫辰开口，楚笑也知道这是蛊毒再一次的发作了。
蛊毒发作一次比一次来势汹汹，疼痛也是逐次递增，关于这件事楚笑原本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等到疼痛发作，她才发现再是怎么样的准备，在这样的疼痛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这种疼痛根本无法抵挡，也没有办法抵抗。
楚笑匆忙避过了巫辰，没让他再搀扶，只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这个时候碰她并不安全。
她强撑着精神，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踉跄的奔回了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
巫辰静静的站在她的床侧，此刻除了陪着她之外，他能做的已经是少之又少。
自从楚笑上次蛊毒发作之后，此前的药物对她便已经失去了效力，巫辰还没有研究出解决之法，未曾料到她体内的蛊毒在这短短时间之内竟然再次发作。
楚笑看向巫辰，他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的心疼却是掩饰不住的。
“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楚笑有意安巫辰的心，但身上疼痛难忍，她这话说得直抽气，其中的可信性实在是有限。
楚笑自己也察觉了这一点，想到她上次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又想到这般的疼痛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怕是一会儿疼得狠了难免痛呼出声，更惹得巫辰心疼，于是直接从旁边拿了块布过来。
她将布塞进嘴里前，想到巫辰明日还要出门，而她这才刚开始，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了，又跟着嘱咐了一句，“不用陪着我，你明天要出门的，早点休息，我疼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说完，她就把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就在这一瞬间，疼痛再一次席卷了全身，她闷哼了一声，瞬间觉得自己在嘴里塞布条这举动实在是太明智了。
汗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身体。
楚笑侧过身，不想让巫辰看到自己这番狼狈模样。
但这仅有的意识很快就被疼痛所冲散，当疼痛再次蔓延至全身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跟着变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实在是太痛苦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大脑中闪过了想要解脱的念头，但她随即就意识到这样不行。
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她不能死在巫辰的面前，不能让他伤心。
一般情况下身体在承受到无法忍受的痛苦之时，往往会晕过去，这可以说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而这蛊毒发作的极致之处就在于，明明已经疼到了极致，已经疼到身体痉挛，疼到神智不清，它却仍旧能够让人保持极度的清醒，让人在清醒的时候感受着这样极度的痛苦。
楚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直接变成了一片空白。
等到楚笑意识渐渐回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疼痛折磨了她一整个晚上，此时疼痛虽然已经消散，身体却仍旧是没有什么力气，动一动指头都难。
她好像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恢复知觉，睁开了眼睛。
她仰躺着，看着树屋的房顶，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骤然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昨天她真的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又过了片刻，她积攒了一点儿力气，勉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身了，怪不得昨日出了那么多的汗，衣衫被一遍遍的浸透，她醒来到现在却没觉得有多粘腻。
床边放着盛满了水的水杯，不用想便知道是巫辰帮她准备的。
楚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树屋内静悄悄的，想来巫辰已经离开了。
她昨日还想着能不能跟巫辰商量商量一起去的，现在看来，她的身体实在是隐患，跟着去了也是累赘，好在这话没真的说出口，说出口了也是平白让巫辰为难。
就在这时，树屋内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楚笑身体一顿，巫辰竟是还没有走么？
第72章 同行
楚笑的房门没有关, 她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待看到是祁流走过来时，不免感觉有些失望。
祁流见楚笑醒了, 走到近前跟楚笑打了个招呼。
楚笑原本想要提醒他跟自己保持些距离, 结果就发现祁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谨慎，在房间外便停下来了, 并没有靠近。
楚笑见他这样子，便知道当是巫辰已经嘱咐过他了, 果不其然, 在这之后她就听到祁流说道：“大巫让我帮忙照顾你。”
“他已经走了么？”
这话虽然是疑问句, 楚笑却已经在心底笃定了, 前几次她发作的时候巫辰都会一直陪着她，而今醒来不见他, 他又让祁流过来帮忙照顾，那就应该是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次发作了这么久，想到早晨都没能赶在巫辰走之前跟他说上几句话, 心里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就在楚笑想这些的时候，就听祁流答道：“大巫在跟族长议事, 一会儿回来。”
楚笑讶异,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刚刚是她想岔了, 看来并非是巫辰在离开之前特意让祁流过来照顾她, 很有可能是祁流不知道巫辰准备离开寨子, 又或者是知道他今天没这么早离开, 所以照常过来找巫辰，因而巫辰在去找族长之前顺势交代他帮忙照应一二而已。
她没有什么需要祁流帮忙做的事情，而且她此次发作后蛊毒的危险性尚且不可确定, 还是暂时少接触些比较安全，于是她只让祁流不用理会她，去忙自己的就行。
祁流听了楚笑的话，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陪楚笑呆了一会儿，两人随意的聊了聊，见楚笑的确是不需要他做什么，他这才终于起身回到桌前继续捣鼓起了草药。
大巫已经答应他了，此次五月五可以教他制蛊，只要他有能力炼制，那他很快就可以拥有自己的第一只蛊了。
他从一开始跟着巫辰学习就是想要强大自身，想要拥有自己的蛊虫，想要为父母报仇。因而他对此抱有非常大的执念，在这方面不用别人说什么，他自己就愿意下苦功夫去努力。
真的论起天资来，他不如幼时的巫辰，但若是论起刻苦来，他却完全胜过大多数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成长的很快。
巫辰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教导他也越发的用心。
祁流在外间很安静，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响动，树屋内再次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楚笑因着这无人打扰的寂静，看着窗外脑中很快再次升起了旁的思绪。
她每次发作之后蛊毒都会增强，之前她体内的蛊毒就已经变得有些不可控制了，现在怕是变得更加危险了，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即使她再小心谨慎也无法再生活在人群之中……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又该何去何从？
楚笑轻叹了口气，心里头越发感觉沉甸甸的。
与此同时，族中议事厅内，巫辰与族长正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
族长看着巫辰手上戴着的黑色手套，又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和染了血迹的嘴角，皱眉道：“眼下黑巫威慑在前，去请蛇神的事情耽搁不得，你不该在这个时候伤了自己。而且你也说了她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你带她同去只会拖累你，并不能起到什么好的效果，你不如让她在寨子中老老实实的等你回来，你此去左右只有几天的时间，并不会耽搁太久。”
族长这话说得还算是客气，但实际上她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不悦。
按照此前的规划，巫辰今日一早便该离开寨子去请蛇神，他是势必要在五月五之前回来的。
巫辰当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虽然说楚笑蛊毒发作属于意外之事，但他在这个时候为了楚笑而使自己受伤，这件事本就不妥。
但巫辰做事向来有条理，他虽然受了伤，情况却不算严重，他也准备午时之前便出发，这样来看时间上也没耽搁多少，因而族长没就此说什么重话，只是关于他想带楚笑一起上路这件事，族长就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了。
巫辰并非是不明白族长的顾虑，只是他心中亦有顾虑，听族长这么说，他开口道：“我势必不会耽误行程，这方面您放心。”
大巫和族长在寨子之中的地位是平等的，巫辰与她向来是平起平坐，巫辰敬重她年龄大，才在平日里多以晚辈之礼待之罢了，若是巫辰真的坚持做些什么，她其实是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阻止的，但这件事她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
“就算是不耽误行程，你也要顾及她的身体才是，你也说了她刚刚蛊毒发作，现在身体正虚弱着，你不如让她在寨子里等你回来，这几日我会着人前去给她送饭，照料她的日常起居，必不会让她有什么差池，这方面你且放心就是。”
若只是日常饮食方面，巫辰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楚笑体内的蛊毒此次发作后陷入了不稳定的状态，情况有些危险，他一连离开数日，让楚笑独自一个人留在此处，实在是不能放心。
眼下他虽然还没有研究出能够解除楚笑体内蛊毒的办法，但他至少能够在关键时刻照料楚笑一二，不至于让楚笑有生命危险。
见巫辰实在是坚持，最后族长在这方面没再多说，“你愿意带她同行便带着吧，只是你这一路前行未必安全，自己多加小心。”
按照惯例，请蛇神一事都是由巫师独自前往的，今次黑巫那边不安生，要额外多加警惕。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为了防止发生万一，应该是多派些人同行以保护巫辰的，但和黑巫之间的斗法原本就不是普通人之间的斗争，而是巫师间的斗法，普通人在这中间能够起到的效果其实在有限。
在巫术方面巫辰已属其中的佼佼者，派普通人随他前往起不到多少的保护作用，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反倒要让巫辰来费心保护他们，因而她没提让人随同前行的事情。
这方面巫辰都明白，本也不用族长多言。
祁流之前说巫辰一会儿回来，倒是不假，楚笑很快便从窗外看到了巫辰的身影。
巫辰似是有所察觉，跟着抬头看向楚笑。
楚笑原本一肚子的忧愁见到巫辰的这一刻就都无声的消散了，她笑着对巫辰挥了挥手。
巫辰原本担心楚笑的情况，跟族长那边谈完就匆匆赶了回来，此时见她这幅样子，才放松了几分。
楚笑似乎天生便坚韧乐观，若是换做旁人经历了一次次蛊毒发作的痛苦，眼见自己情况越加恶化，怕会因此而消沉下去，在她身上却鲜少见到这样的情绪。
祁流见到巫辰第一时间便走到他面前行礼。
巫辰开口道：“我要离开寨子几日，今日-你先回去，接下来几日也暂时不用过来了。”
祁流听了巫辰这话略微有些遗憾，问道：“大巫，我可以把那卷记录带回去看么？”
巫辰这些日子教祁流学了些巫语，但仅凭这些就想要看懂这皮子上记载的内容，却还不够。
祁流好学终究是好事，巫辰对此没多说，直接答应了。
祁流这才又露出了几分笑意，带上东西离开了。
巫辰走到门边，对着楚笑问道：“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巫辰穿得还是昨天的那身衣服，他眼下微微有些发青，整个人显得有些疲累。
楚笑知道巫辰是被她给搅得没有睡好，一时间感觉有些心疼，听他这么问，立刻回道：“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刚刚祁流没有踏进她的房间，她尚且没有多想，而此时巫辰自己也站在房间外没进来，便让她感觉出了几分不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