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拷问好了。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是剑士，是咒术师，也是复仇者。
该见见血了。
她不是在说笑，她是动真格的。
准备冲上来打她的家主夫人僵住了。
和她吵吵闹闹过了几十年，只有独女直由美的家主闭了闭眼睛。睁开眼后，他先开口安排妻女，请求他死后，让辻野留鹤饶她们两个一命，让他们出国。
辻野留鹤略一思索，答应了：“可以。”
冈田家主感受到肺部的刺痛，前所未有的清醒，摸着自己的胸口缓缓道：“你母亲确实死得有蹊跷。”
他眼前又浮现出堂妹的遗容。
惨白的脸与红色的妆，除了脖子间的青紫，整个的遗体面容算得上安详，明显是请了手艺很好的入殓师。
“隔着屏风的和室里充盈着甜腻的高级熏香，我本来以为那是为了掩盖尸体的腐臭。”
“高宫和也，也就是奈美代的丈夫，他当时和我一样是二级咒术师，能力很强，感知很敏锐，主动让我查看情况。”
“我就放出我的花灵，它告诉我，奈美代的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
“我问高宫和也，他说是因为奈美代上吊的时候肚子里怀了孩子，她死后孩子流产，才会有这么重的血气。”
“继续说。”辻野留鹤把他说的话记在本子上。
他说的话，她也不能全部判断真假，先记下来，之后再慢慢甄别。
冈田家主瞥了一眼她的本子，垂眼苦笑道：“没有了。我当时觉得不对，可那时高宫家蒸蒸日上，成为新家主的高宫和也开口暗示我别往下面查了，没落的冈田怎能抵挡强势的高宫！”
其实是隐约知道的，但他和高宫和也达成了某项[束缚]，一旦他把高宫和也的秘密抖露出来，契约就会要了他的命。
他落寞的神情，叹惋的语调，让好几个长老点头，一副牺牲的人很可怜，但要以大局为重的表情。
辻野留鹤换了个姿势，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母亲的死给冈田带来多少好处？”
“土地？商铺？咒具？术式？升级推荐？”
挣扎着卖可怜的家主不说话了，垂着头，一副等死的样子。
只要他不说，想弄清真相的臭丫头未必敢杀他！冈田直由美呜呜哭着摇头，和其他人一起求情。
辻野留鹤没有理他们，而是拿出上衣口袋的手机，对着‘通话中’的另一端说道：“乱步先生，太宰先生，你们都听到了？”
没想到她有这种操作的众人睁大了眼睛，家主感觉不妙。
他那微小的依仗，该不会要没有了吧？！
大阪府某酒店。
“你怎么把这个东西也带来了，不是送去检测了吗？”
江户川乱步嫌弃地挪开被随意放在桌上的一包指甲，凑过去和太宰治一起听辻野留鹤说话，随口问道。
太宰治笑笑不说话。
“听到啦——”名侦探也不在乎回答，对着电话拖长音调。
辻野留鹤听他们分析完，才知道，他们前几日收到的命案委托就与高宫家相关，这几天他们在大阪东奔西跑，找到了不少线索，听了冈田家主的话，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只等她去酒店就为她解释。
江户川乱步咬了口点心，含糊说道：“留鹤，抓捕和后续要麻烦你了。”
辻野留鹤以为是和咒术师家族对战要用上她，想到两位侦探在咒术师面前又瘦又弱的身体素质，特别认真地承诺：“放心吧，乱步先生，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说句心里话，她一直认为，单比体能，咒术师的七海先生和五条能一拳一个江户川和太宰治。
咒术师的成年男性，不论脸小不小，拳头是真的大。
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个子高，但也是真的瘦。
“嗯嗯，好，我知道了，那我可以放心动手了。”
家主面露绝望，人之将死，不是圣人都会害怕。他之前一直想用秘密换取留命的希望，失败之后大脑一片空白，脑子仿佛被劈成两半，一半是庆幸妻女不用死，一半则是深深的恐惧。
他忍不住拖着躯体往后退，家主精致的和服揉成一团，与榻榻米摩擦发出簌簌的响声。
辻野留鹤挂断电话，挥挥手一道冰墙拦住冈田直由美母女俩。
动手前，她让稻置弄出一块冰镜折射灯光，其他人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辻野留鹤手一招，握着冈田家主的脖子轻轻一转，面露绝望的家主没了声息，像一条烂鱼。
虽然辻野留鹤温柔地没有让其他人看到她动手的样子，可鸦雀无声的环境依旧让他们听到家主颈骨断裂的喀拉声。
“爸爸——”
寂静持续了几分钟，直到冈田直由美爆发出嚎啕大哭，众人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辻野留鹤的复仇绝不是说笑而已。
人死之后，辻野留鹤没有鞭/尸的癖好，她随手扯过室内装饰用的门帘，盖住尸体，朝冈田直由美母女走去。
家主夫人恐惧得坐在地上起不来，手臂哆嗦却紧紧抱着女儿，怨恨地看着辻野留鹤。
不在意她的怨恨，辻野留鹤伸出手，轻轻拂过冈田直由美的后颈，让她晕过去，不至于见到父亲的死相。
“先失蛇灵，又丧父亲，家主夫人好好照看她的精神状况吧。”辻野留鹤起身。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家主夫人恨得切齿：“不用你假惺惺！如果你真的好心，就不该杀了老爷！现在你做这些有什么用？以为这就能补偿我们，消除你心中的愧疚吗？”
辻野留鹤：“……你在说什么？”完全搞不懂。
“你搞错了吧？我愧疚什么？补偿你们？想多了吧！”
她做这些事纯粹是性格使然，随手为之，毕竟冈田母女现在已经不欠她什么了，她对陌生人和死人的态度一直很不错的。
可能她刚死了丈夫，人也有点出问题吧？
辻野留鹤轻易原谅了家主夫人脑子短路的说法，于是她语气温和地说道：“夫人，趁现在还没乱起来，去收拾收拾行李吧。你们可以带走私产，但不能以家主夫人的身份带走家族生意。”
家主夫人还想说什么，辻野留鹤又补充了一句：“也别想着找我麻烦，不要浪费他为你们保的命。”这个他指的是死去的前家主。
“你总得让我们收捡遗体，体体面面办个葬礼吧！”家主夫人声音绷得紧紧的。
辻野留鹤好心劝她一句，见她不听，也不坚持。
她转身朝长老们走去：“诸位，麻烦召集一下在家族里说得上话的人。”
余下醒着的人几乎是悚然地望着她：难道她还要杀人？！
第35章 母亲的骨（下）
“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 ”辻野留鹤看了看手机时间，不免感觉时间紧凑，她白天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她一急, 冈田家上下就像被抽了皮鞭的陀螺一样, 急忙忙动起来。
除了不懂事的孩子, 在旁支里有点地位的人都睡眼惺忪地来参会了。
到了现场，有人抱怨年轻人不懂事，这么晚了还要议事, 就不能等等吗？
和他关系好的连忙让他闭嘴别说了, 小声地告诉他家主身殒的消息，遗体就在隔壁由遗孀守着呢。
那人吓傻了, 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家、家主可可可是二二二级咒术师，他他他还有花灵大人……”
他说出了其他人的担忧与不解：家主可是资深二级咒术师，怎么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杀了？
小丫头直纪, 啊不是，辻野留鹤的实力有这么强吗？
不怪普通的冈田族人如此猜疑, 在场年纪最大的不过四十岁, 他们出生时，冈田氏已经由一流咒术师家族堕为二流。
到了这一届家主, 即使他勉力维持, 奈何才能有限, 冈田家也就在大阪这块地界称得上望族, 可连新兴的高宫家都能威胁他。
出了大阪, 客气点的说他们是老牌名门, 不客气点的直接叫冈田为三流小家族。
就这，也是靠冈田氏大量提供资金的才换来的客气。
咒术师本来就少，即使是咒术师家族也不例外, 几百人的大家族，为了生出有咒术才能的孩子，都拼命多生。
结果就是这样，一代里面能当咒术师的也不超过两只手。
即使有咒力会术式，这些孩子成长后大多止步于四级和三级，能当上二级咒术师，在他们眼里就很厉害了。
一级咒术师有多强？
不好意思，没概念。
不是说没见过一级咒术师的人，而是没见过这种层级的人战斗。
一代一代的，眼界就狭窄了。
七八十岁的长老们比他们好点，经历过短暂的辉煌，他们年轻时候的冈田，随便跺跺脚，大阪周围都要震一震。
因此，他们格外不能接受冈田的败落。
冈田家人不少，集齐该来的人前后花了四五十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辻野留鹤没闲着，开口要看冈田家的藏书。
那些藏书由另一支管理，管理者就是年纪最大的长老，他漠然地看了一眼前家主的尸体，对辻野留鹤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书只有家主才能看。”
这意思是逼辻野留鹤认下冈田家主之位。
半点看不出他之前维护前家主的急切模样，人走茶凉，莫过于是。
辻野留鹤才不惯着他，正了正上半身，活动了一下就要动手。
长老的一句话止住了她：“你不可能完全断绝冈田的血脉，也不可能清除冈田在大阪、在咒术界的经营。”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流传千余年的家族，再怎么败落，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非辻野留鹤把他们全杀了，那他们倒是能全部完蛋。
但这不可能，辻野留鹤又不是屠杀狂。
“你如果与冈田家结仇，从咒术界到普通的社会都有冈田血脉的影子，你的生活可不会好过。”长老缓缓道出事实。
“就这？”辻野留鹤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长老皱眉，是他说的威胁不够明确吗？
冈田氏是咒术界的高层之一，因为在咒术界的实力不稳定，他们相对于御三家来说，还非常注重在政治、经济、科学、文艺、学术等表世界方面的势力发展。
就算辻野留鹤不在意冈田在咒术方面的打压，那在表世界她也不担心自己的生活吗？她不担心亲友受牵连吗？
年纪最大的长老不方便明说，就有他这派的其他人代为解释。
辻野留鹤听完，哈哈大笑，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为了方便他们理解，她拿大家都认识的熟人举例子：“你们敢对五条悟说这些话吗？就算他不是五条家的家主，就凭他一身实力，你们觉得他会担心威胁吗？”
至于亲友，辻野留鹤盘算了下咒术界的和武装侦探社的熟人、产屋敷三兄妹家族的实力，还有个远在海外的友人，更乐了。
搞清楚状况的长老们：“……”
这话怎么接？这话怎么接？
一般谈判，就是先礼后兵和先兵后礼。
辻野留鹤气势太强，无疑占据上风，冈田长老们想尽力争取主动权，于是试着先兵后礼，结果双方的牌面相差太大，冈田能对辻野留鹤的威胁值约等于1，他们局面更低迷。
既然没法掌握主动权，那就认清自己的位置，识相点。
“大长老！”
其他人惊讶地看到，大长老彻底抛开尊严，八十多岁的老人匍匐在地，苍老的声音满是恳求。
“求您不要抛弃冈田家族。”他对辻野留鹤用上敬语，即使辻野留鹤不是正统出身，对家族也没有多少归属感，他依旧盼望她成为家族的领头人。
让失去荣光的冈田氏有喘息之机，不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彻底散了。
如今族里只剩三个二级咒术师了呀！
新一代还没长成的孩子里，即使有咒力，可是能完成降灵的只有两三个。再这样下去，降灵的冈田氏，出过许多大巫女、大神官的、具有高贵血统的多治比一脉，迟早会被历史的齿轮碾碎湮灭。
他不想看到这一天！
他希望家族长长久久！
辻野留鹤的报复与清算他无法阻挡，也不想阻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