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心里和辻野留鹤想的一样,那些弱得扶不起来的人,都是废物。
他也是降灵成功过的人,他体内的灵也是一级,不过他某次战斗受了重伤,才止步于二级,但眼力还是有的,能看出族人的潜质,越看清,他就越痛苦——资质不如先辈也就算了,努力和吃苦的程度也比不上。
家族内部的倾轧也很厉害,不然辻野留鹤当年不会被母亲告诫要藏拙。
这样的氛围下,能出强者才是怪事。
所以大长老拼命地想要抓住辻野留鹤,百年来能出个降灵冰神的天才,冈田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被他五体投地跪拜的辻野留鹤:“……”
看到大长老涕泗横流,上数家族历史,下列她当家主的好处,时不时还要拉她母亲、舅舅、外公出来强调下感情,辻野留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独身行走的她完全无法理解他对家族的执着,小小的敬佩之余是觉得他精神大大的不正常。
“嗯……”她沉吟,“我很感动。”
长老们面露喜色。
“但是,我拒绝!”
长老们如丧考妣。
大长老坚强地问道:“为什么?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辻野留鹤摊摊手,特别轻松地说:“没有顾虑,就是觉得麻烦。”
一个人多自在呀,她管好自己就行了。
权利义务是对等的,她当家主,肯定就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辻野留鹤要写作,要打咒灵,还要找寻让同伴们在过去完成复活的途径。
忙死了,她才不要一个家族的拖累。
听到她拒绝得如此迅速且有理有据,没有想到她其实啥也不缺的长老们惊呆了。
一个长老反应快:“您当家主,也不劳烦您管事,我们培养、监督小辈把杂事都处理好,您就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事,享受就行了。就像五条家一样!”
大长老的大脑运转速度快到超越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范围,精明道:“不,我们会比五条家那些长老做得更好。”
“以前五条悟想赎一个禅院血脉的孩子,他们家那些老古董居然因为世仇不给五条悟家族资金,逼得他动用自己的私产。”
“真是岂有此理!怎么能这样对待家主大人!”
“就是,就是!在我们冈田家,这种不尊敬家主的行为绝不会发生!”
辻野留鹤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矜持的长老变得……狗腿起来。
这……你们大家族的人这么能屈能伸吗?
你们还记得之前说她不懂事的样子吗?
正当她依旧准备拒绝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太宰治的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是几条新闻链接、一段录音谈话和一页聊天记录。
新闻链接讲的是大阪府的几桩悬案,都与孕妇、婴儿、幼童有关,内容相当惨烈。
录音内容是两个男人在说话,辻野留鹤戴上耳机,点开来是黑色的屏幕,制作录音的人贴心地在前面告知对话双方的身份。
一位是大阪府警本部长、警视监,服部平藏。
一位是大阪府豪门高宫氏的家主,高宫和也。
看到这个名字,辻野留鹤眉头一跳,强烈的直觉促使她听下去。
两位大阪府的上层人士围绕高宫家旗下医院出的贩卖婴儿案进行谈话,一攻一防。
高宫和也一点也没有被警察质询的紧张感,从头到尾都在打太极,对案件避而不谈,充满了地方豪族家主的泰然,没问多久,就有高官前来终止调查。
录音最后,有第三人闯进谈话,无奈地和服部平藏说,以高宫的身份,他们没拿到实际证据根本不可能问询太久,偏偏他又心思缜密,短时间的问话无法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最后是那页长长的聊天记录。
对话双方是太宰治和五条悟,开头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很熟悉——那个毁坏过她同伴遗物的二级诅咒师。
辻野留鹤看到他就来气,时不时后悔当时顾及自己闯祸,没有亲自动手宰了他。
看清照片下面那个诅咒师的信息,辻野留鹤瞳孔紧缩。
二级诅咒师姓名:高宫谦也
亲属:弟弟-高宫和也
十五年前,高宫谦也抛尸被施加了术式的孕产妇时被咒术师同道撞见,事件披露后,高宫谦也连夜逃跑,堕为诅咒师,被家族除名。
辻野留鹤的眼珠牢牢盯住‘施加了术式的孕产妇’几个字,想到冈田家前家主临死前怎么也不肯完全告诉她的秘密,细思之下神色可怖。
长老们再次缩成一团,静静地不敢出声,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那么生气?
数日前,武装侦探社接到一个调查婴儿离奇失踪和产妇猝死的案件,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出马,本来以为手到擒来,能快速解决的案件越查越惊心。
这件案子根本不是单一案件,很可能是持续了十五年,甚至更长的连环杀人案件!
案件涉及的受害者数量过于庞大,仅现在发现的线索就显示受害者有67人!
67这个数字,只算了孕产妇和出生的婴儿,没有算上未出世的胎儿。
事关重大,大阪府警本部长服部平藏亲自与江户川乱步对接案子,他的儿子,同样是一名侦探的服部平次与其好友工藤新一主动请缨加入调查序列。
三个名侦探与大阪警视厅通力合作,誓要找出凶手,可却进展缓慢。
案件突破点在昨天,辻野留鹤把长屋且幸的手机内存传导给侦探社的电子高手田山花袋,请他帮忙调查,事后她给田山花袋亲笔签名的《大正异闻录》。
田山花袋欣然接受喜欢作者的委托,开了台电脑传输,开启软件分析。
然后就有了个惊天大发现——给长屋且幸转账的那名‘粉丝’打款的匿名银行账户,曾经给一个叫高宫谦也的账户打过钱!
同样接了大阪孕婴案的田山花袋把泡面一丢,迫不及待地动用异能深入调查,并迅速拨打江户川乱步的电话,告知此事。
大阪警方、三个名侦探、网络调查者田山花袋,三方高速运转,终于锁定孕婴案的最大嫌疑人——高宫和也!
高宫氏,是咒术家族,是里世界的一部分。
如果高宫和也只用咒术在暗处折腾,身为名侦探但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的江户川乱步说不定还真挺难追踪他的,可高宫和也偏偏在表世界留下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于是,大阪孕婴案与辻野留鹤突遭特级咒物威胁的事被名侦探联系起来。
事件的真相逐步在名侦探眼前铺开。
为什么高宫和也要借刀杀人,费尽心思地要辻野留鹤去死?
他们的活动轨迹根本没有重合之处,一个不出大阪,一个刚来横滨。
但一调查起来,就发现二人之间存在无法忽视的重大关联。
一:高宫和也的双胞胎兄长因辻野留鹤而死。
二:辻野留鹤的母亲是高宫和也死去的配偶。
他们夫妻之间还有个离奇死亡的孩子,那个男孩儿早夭的那天,高宫和也和他父亲正在参加一个宴会,听到这个消息,他父亲当场心脏病发作,没过多久就死了。
而经受父亲和儿子同一天死亡的高宫和也,虽然面色勉强,却依旧完整地参与了整个宴会。
没过三个月,他的妻子,辻野留鹤的母亲,传来精神崩溃,自杀离世的消息。
也就是从那天起,高宫谦也有了写着他真名的银行账户。
有好几个匿名账户会定期给他打款,在高宫谦也某几次留下医疗记录的时间内后,那些账户汇款的数额会特别大。
再询问咒术界对高宫谦也作为诅咒师的事迹追踪,就会发现,高宫谦也虽然是个诅咒师,但没有犯过特别血腥的咒杀案子。
这与他被驱逐的原因严重不符,而且据心理专家侧写,高宫谦也的行事作风与孕婴案凶手的作案手段几乎是完全相反。
高宫谦也懒散爱享乐,行事鲁莽,喜欢依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兴趣来了就去偷东西,得不到就要毁掉,撞见物品的主人回来反抗也会杀人,但从来不遮掩痕迹。长相凶但十分纯情,钱包里精心保养,常常抚摸的照片是他高中时因病去世的未婚妻。
孕婴案凶手残忍冷酷,犯案缜密,不仅会使用普通犯罪者清理证据的手段,还会用咒力清扫一遍现场——此判断来自一位与外出调查的侦探们偶然撞上的咒术师,他友情提供了咒力残秽的分布图。
唯有感情极深的双胞胎兄长死了,才让他失去理智,露出一丝破绽,头一次作案出现失误。
又恰好这次被害者的家属极为敏锐,且有点人脉,知道求助武装侦探社的名侦探。
不然这些疑案只能埋于地下,难见天日。
这么一倒推,十年前‘施加了术式的孕产妇’一案,凶手是高宫谦也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他基本可以确定是替人顶罪。
依照他的社会关系,能让他舍弃大家族继承人身份顶罪的只可能是他的双身弟弟——高宫和也。
高宫和也才是真正的血案行凶者。
所以,对哥哥抱有极大愧疚的高宫和也查到哥哥的死与五条悟和辻野留鹤有关后,不敢明着找五条悟麻烦。他就私底下玩弄手段,要让表面上很弱的辻野留鹤付出代价,辗转找了长屋且幸这个人物,让他当替死鬼,带着特级咒物宿傩手指去找辻野留鹤。
他的目的就是要辻野留鹤替哥哥陪葬!
这样一个人物,他的妻子‘自尽身亡’,要说他没干什么,小学生都不会信。
辻野留鹤紧紧握住手机,努力平抑心中的怒火。
砰!
她一脚踢穿了五米的榻榻米地板,咒力与斗气掺杂,形成又长又宽的破坏。
长老们呆若木鸡。
“怎、怎……”
抖若筛糠的出声者吸引了辻野留鹤的注意力,她投去一瞥。
漆黑的头发由于力量外泄微微飘动,露出冷白的肤色和暗红的瞳仁,没有表情的辻野留鹤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宛如神明注视蝼蚁。
“冈田家的家主一位,我接了。”
辻野留鹤起初并不愿意接下冈田家这个不算好、也不算特别坏的摊子,即使高宫和也不配合调查,她也能直接打上门。
但太宰治劝她不要这么做。
高宫和也并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成熟的、有组织的势力的代表,她直接杀上高宫家,即使有母仇,有现实案件,但她发泄之后也会被普通人类方与咒术方高层的人当成第二只替罪羊。
屠龙勇士拼死干掉恶龙的过程中,要是不慎打坏了房屋,或者中途没来得及救人,那帮高层绝对做得出事后,想针对她就以此找茬的恶心事。
烂橘子太多,清理得慢慢来。
如果辻野留鹤成为新家主,背后有一个势力支持,高层不敢妄动,港口黑手党的阴谋也自然失效。
还有一直由冈田氏把持的冰室神社,辻野留鹤也能名正言顺地插手接管,神道那边不会有任何阻拦。
好处很多,责任也不少。
太宰治问她打算怎么办。
辻野留鹤没有回话,她没管过这么大的事,还没有清晰的头绪。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立威。
她上位,要血洗一遍冈田家内部,今天就是第一场清洗。
本以为她会一直坚定拒绝的长老们顿时喜出望外,他们都差点放弃了!
不等他们恭贺的话语说出口,就听到辻野留鹤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作为合作的诚意,我要你们做两件事。”
“第一,家族自肃。你们都是家族的老人了,知道哪些人脏得不配出现在我面前,整理个名单。”
“第二,配合支持大阪府警调查‘高宫和也百人血案 ’,族里有牵扯进来高宫案的,先除名收押。”
“该坐牢的坐牢,该去死的去死。”当辻野留鹤携着风雪走进冈田家人聚集的和室,说完以上两点后,全场鸦雀无声。
大部分人见长老全站在她那边,心里质疑也不敢开口。
有的人胆子大些,婉转表示:“长老还没到齐,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辻野留鹤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咳。”大长老懂她的意思,代她出列,淡淡说道,“他们恰巧旧伤复发,已经走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底下听的人却遍体生寒。
那两个没来的长老昨天还生龙活虎地和他们打招呼呢!
怎么今晚突然就走了?
聚集的冈田子弟都不算笨人,自然懂他的言下之意。
没等他们对死去的长老们做出反应,比如哀伤、愤怒、指责之类的,同样的命运就降临在他们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