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遭权宦强娶后——荔箫
时间:2021-05-10 08:29:34

  温疏眉心生惊异,杏目圆睁。谢无沉吟回思,又续道:“便是不转世也不算完,他葬在这里,便会吸许家的福德、子孙寿数。除非……”
  他顿了一下,眼中含了笑:“除非无人供奉,任这墓风吹雨淋。如此失了香火,他在阴间便修不了道行,时间久了,只得改投别家去,许家自可破局。”
  温疏眉直听得心生敬畏。诸如这般的神鬼之说,她儿时也听过些许,亦知得凡婚丧嫁娶一类的大事,有些头脸的人家大多要请高人来择个吉日。但她对这些素来都只是将信将疑,如今眼见这样一座坟因为这类说辞成了这般模样,心中大是震撼。
  她忍不住地追问谢无:“这些说法是真的?”
  “我哪懂这些。”谢无笑音短促,又一睇那青苔满布的墓碑,“要骂就骂,尽兴而为。”
  温疏眉薄唇一抿,转过头,直视过去。
  这块碑底下埋着她最怕的人,她四年来最挥之不去的噩梦。现在她站在这里,看着那被青苔攀爬的名字,依旧觉得刺眼。
  她于是在心里骂了起来:
  许至儒,你个……你个为老不尊的老混账!
  泼皮无赖!
  你个……你个……
  更多的话,她便是在心里也骂不出了。高门大院里长大的姑娘,从小被教导得温柔贤淑,不会那许多市井里骂人的浑话。
  她不禁觉得不畅快,便在心里又默念了许多遍“你死了,我不怕你了!”“不要脸是你的错,不是我的!”一类的话。
  正自要再想些新词,耳边疾风“嗖”地一过,不及回头,便见一物啪地撞在墓碑上,磕了个粉碎。
  外头的硬壳掉到杂草里,蛋黄蛋清却糊在了青苔上,湿嗒嗒的,瞧着怪恶心。
  温疏眉猝然回头,谢无正从布兜子里再捡出一枚鸡蛋,见她一脸愕色,就皱了眉:“上坟不得带点东西啊?”跟着就抛了抛手里的蛋,问她,“你来一个?”
  温疏眉直觉得开了眼界,
  她从没见过这样“上坟”的。
  短暂的踌躇之后,缠绵四年的恨意便令她走了过去,接过谢无递过来的鸡蛋,转身走回目前。
  她想起了谢无与孙旭在院门口说的话——他原该是想找些臭鸡蛋来的。
  但没找到,真是可惜了。
  “啪”,又一枚蛋撞在了墓碑上,粘稠的液体渗进青苔,滴里搭拉地往下垂。
  好恶心,却也痛快。
  “再来一……”她边说边转身,目光所至,声音辄止。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后,与她近在咫尺。她这样猛地回头,差点撞到他。
  一股莫名的局促忽而涌起,她噎了噎,声音低下去:“再给我一个。”
  “给。”谢无一递,将整只兜子都给了她。
  她抬眸迎上他的视线,他比她高很多,垂眸看着她,犹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总觉得他这副样子十分疏冷,现下却莫名觉得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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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逛集
  一兜子鸡蛋砸出去,原就破败的石碑更显得不堪入目。温疏眉长声吁气,脊背一松,谢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痛快了?”
  “嗯。”
  “那走吧。”他道。她点点头,随他一道出了许家祖坟的院子,上了马车,心里一股久违的松快。
  马车缓缓始起,车轮碌碌地响着,颠簸得久了便让人困顿。温疏眉不知不觉昏睡过去,不知多久,马车停住,一晃,她才惊醒过来。
  窗上的帘子正被清风拂开,她抬眸看去,正看到夕阳似血。
  一往一返各要一个多时辰,再算上在墓地待的那一会儿,此时已是傍晚了。
  谢无仍是先一步下了马车,温疏眉跟着揭帘出去,才发现这并非谢府门口。侧旁偌大的一片地方被切割成数条小道,两旁皆是摊贩,小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是东市。
  她怔了怔,他的手伸至她面前:“我要见个人,在外用过膳再回去。”
  “……哦。”她一应,忙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谢无一路往集市中而去,因穿着一身绣蟒纹的银灰曳撒,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一路上,百姓们无不纷纷避让。有些孩童尚不知事,避得慢了,便对满含惊恐的长辈一把拉开。
  谢无并不理会,仿佛一切都与他并无干系。
  行至集市另一端,有一整排两层的小楼。这些小楼皆是有些本事的酒楼,非富庶人家来不起。谢无迈进其中一家的门槛,小二显然识得他,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将他们往二楼的雅间请。
  雅间临窗而设,谢无落座,径自倒了盏清茶,抿了口:“我有事要谈,你可以先出去逛逛。”
  温疏眉略有一愣,便福身应了声“诺”,就退出了雅间。谢无的目光落在窗外人流熙攘的集市上,似在思量什么。带她离远,才抽回神思,吩咐孙旭:“差几个人,暗中盯着些。”
  “诺。”孙旭一揖,行至侧旁的另一扇窗边,伸手向外打了个手势,就又收了回来。
  楼外的小街上,温疏眉走走停停,许多不起眼的东西都让她觉得新鲜起来。
  她实在太久没这样逛过了。
  其实小的时候她便不常出来,只是那时候府里可玩的东西不少,爹娘又都宠着她,她也就不太想这些事。
  后来进了浓云馆,她一夜之间就失了自由。
  虽说他很快就出钱包下了她,浓云馆上下无人敢再苛待她半分,但她想出门是万万不行的。老鸨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没法跟他交待。
  在浓云馆中的四年,于她而言就像被困在了一方精致的囚笼里。被人锦衣玉食地养着,也被禁锢了一切。
  温疏眉望着街景,不自觉地出了神。停在一个卖络子的小摊跟前,她拿起一枚玉色的络子,正要问价,侧旁几步远忽而有个轻灵的女声,带着犹豫和欣喜:“阿眉?是阿眉吗?”
  她浅滞,侧首看过去,几名仆婢小厮的簇拥下,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直让她的心跳都重了两下:“一弦?!”
  楚一弦,上将军府的千金,她多年来的闺阁好友。
  她们曾经无话不谈,可现下也有四年不曾见过面了。温疏眉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楚一弦却尤为兴奋,一把拉住她的手:“是真的?你真的离了浓云馆了?!”
  温疏眉抿一抿唇,嗯了一声。不愿多谈这些,便问她:“楚叔叔可还好?”
  “还好。”楚一弦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似是说了句不该说的话,轻轻一咳,“……无非那些沙场上留下的旧伤偶有发作罢了。”
  说着鼻中一酸,她忍了下去,但目光落回温疏眉面上,那股酸涩就又涌了回来:“当初我爹听说你家里出了事,急得直吐了血。后来又听说你进了浓云馆,我们……我们……”她重重地叹了一声,“我想无非是使些银子的事,想救你出来。我爹却不肯,非说我胡闹,硬把我锁在家中,我气得半年没跟他说话!”
  温疏眉扑哧一笑,摇一摇头:“别怪你爹。事关朝堂,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况且若没有他从中周旋,我们一家怕是……”
  今上登基之时,原是想赐死他们的。
  楚一弦攥着她的手一紧:“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你们温家吉人自有天相。你没事,你爹娘也必会否极泰来的。”
  “嗯。”温疏眉颔首,楚一弦又笑起来,左左右右盯着她看个不停,最后“嗨”地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咱小时候,长辈们就都说你长大必是个美人儿,那时我还不服,如今是真比不过你了。”
  “这是什么鬼话!”温疏眉气笑,抬手掐她胳膊。
  其实楚一弦哪里是不好看?只不过将门虎女多几分英气罢了。诚然当下的男人大多不喜这样的姑娘,可那是男人们没眼光。
  在她心里,楚一弦是顶好看的!
  两个人一阵嬉笑,楚一弦随手从婢子手里拿了包刚从点心铺买的点心分给她吃。故人重逢,仍不生分,最是让人动容。温疏眉的心情愈发好起来,拿着方才挑出的那枚玉色络子问她:“这个好看吗?”
  “好看啊,你戴什么不好看?”楚一弦大大咧咧地一把抓过络子,“我买给你!”
  “不用,我自己来!”
  “客气什么啊,又不是多贵的东西。”楚一弦抢着付了钱过去,络子塞回温疏眉手里。温疏眉无奈而笑,又一阵笑忽而应和过来,仿若银铃:“怨不得楚姐姐进了集市就没了踪影,让我们好找,原是见了故人?”
  二人循声看去,又三名少女结伴而来,身后同样仆妇婢子众多。温疏眉认出是谁,黛眉微蹙,楚一弦咬牙压音:“就不该跟她一起出来,给她脸了!”
  话音落下,那三人也行上了前,为首那个浅含笑意,福了福身:“许久不见温姐姐。”
  “如嫣。”温疏眉莞尔。
  江如嫣,说来也算她的闺阁旧友。但早些年,江家不过官在五品,与他们这些一二品的簪缨世族实在差着等。能挨得上,全靠江如嫣的嫡母善交际。
  楚一弦自小就不喜欢这个人,觉得她阳奉阴违,跟红顶白。温疏眉性子不似楚一弦锐利,便觉得多个玩伴也没什么。只是眼下虽同样是重逢,她却一眼就觉得江如嫣不如楚一弦亲近,果然,她如今不比从前身份贵重,江如嫣的话也便不好听起来:“前阵子京里头都传,说西厂督主把温姐姐买了回去,我还不信,如今一瞧,可是真的?”
  “咝——”楚一弦已白了脸,“会聊天就聊,不会聊天就滚。”
  “楚姐姐这么大火气干什么?”江如嫣巧笑,“我这不是关心温姐姐么?”她边说,目光边在温疏眉面上一划,“我可听说,那起子太监可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主儿,癖好还多,最不好伺候。温姐姐进了谢府……”她一声娇笑,足有七分嘲讽,“没受什么委屈吧?”
  “你……”楚一弦扬手就要打人,被温疏眉抬手阻住。
  她看向江如嫣,面上淡笑未变:“你这样问,是想听个怎样的答案呢?”
  “我能想听什么答案?”江如嫣笑意更浓,语中顿了一顿,悠悠地摇起头来,“罢了,不提也罢。这些事,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各人有各命,姐姐善自珍重就是了。”
  酒楼二楼的雅间里,谢无听罢手下的回禀,活动了一下脖颈,侧首望向窗外的闹市。
  百姓们大多衣衫粗旧,几个遍身绫罗的少女立在那里并不难找,更何况周遭还有侍从环伺。
  “各人有各命。”温疏眉樱唇勾起笑容,“那就祝江家平平安安,江大人仕途顺遂,步步高升,永无波折。”
  她慢条斯理的,说得再真诚不过。
  江如嫣却到底不傻,略微一怔就反应过来:“你……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哗”地一声轻响,周遭忽而死寂。
  几道人影在昏暗的天色中从天而降,围在她们四周。在他们立稳身的同时,周遭的死寂的人群突然爆发惊叫:“西……西厂办差!!!”
  面前这片地方便突然乱了,百姓们推搡着向四面八方后退,然集市里本就拥挤,他们这般一涌很快就挤得堵了去处,很快就挤得动不了了。
  堵塞的人们便只好又回过身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的变故。
  几名少女都已面色惨白,谢无扫了眼温疏眉:“阿井,带她回去。”
  温疏眉低着头,不作声地要走。楚一弦暗自一拉她,挡在她身前,上前怒喝:“你干什么!阿眉没说你的不是!”
  谢无偏头,轻笑:“楚家小姐好大的脾气。”
  言毕他便不再理会楚一弦,也没再让人带温疏眉走,一步步地踱向江如嫣。
  江如嫣自然记得自己方才说过的话,见到他来早已心虚,满脑子都在想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见他步步逼近,她便趔趄着步步后退,
  直至他扣住她的手腕。
  “我知道你,江家十一个女儿,你行三,如今正值嫁龄。”谢无睇视着她,薄唇间抿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我身边还少个伺候沐浴的。你说我若明天去江家提亲,你那个爹……”
  他轻嗤:“你说他敢不敢不把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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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欺负
  江如嫣瞳孔骤缩,惊恐漫布,浑身如筛般颤栗起来。
  谢无慢条斯理地观赏着她,染笑的薄唇抿出一条好看的细线。
  就像一条色泽艳丽夺魄的毒蛇。
  “孙旭,明日去江家提亲,一日之内,我要她入府。”
  “诺。”孙旭抱拳,谢无复又笑笑,转过身,朝先前酒楼的方向行去。
  “小眉。”途经楚一弦身前,他一唤。温疏眉提步欲走,又被楚一弦挡住。楚一弦强压不安,跟在他身后争辩:“谢督主,我们姐妹数年未见,闲说了几句旧事罢了,阿眉没说你什么。”
  谢无不理,径自前行。周围环绕的人群因他的前行迅速退向两侧,先前明明已是拥挤不堪,还是硬生生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楚一弦咬牙,紧追了两步,冲到他跟前,将他挡住:“你若敢拿阿眉出气……”
  谢无歪了歪头,声音冷淡:“她是我的人,楚大小姐最好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说罢便绕过了她,大步流星地继续前行。
  “你……”楚一弦怒火中烧,转身大喝,“谢无!你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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