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渊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按住明笙的肩膀,颤声询问:“他在里面?”
听到沈朝渊提起林述言,明笙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她麻木地摇头:“我不知道,现场没有他的身影。”
最后一个音落下,明笙喉咙哽咽,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抓住沈朝渊的肩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好不好?”
像是压抑了很久,明笙将沈朝渊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如果、如果他回不来...回不来...”
后面的话,明笙说不出来,更不敢说,她怕说出来就真的应验了。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难受和痛苦全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却没有任何资格去质问。
沈朝渊只能同她一起,祈祷那个男人没有出事。
现场搜救一直持续到破晓时分,明笙没有回去,就在一旁等了整整一夜,而沈朝渊就跟在她身侧,默默陪同。
出事时,初父正准备先回来拿工具,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胳膊手腕有小部分的擦伤。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早在昨晚,明笙就让初母陪着初父去医院包扎检查一下。
而她自己则是在这寒风暴雨中,几乎绝望地等了一整夜。
希望好像变得愈发渺茫,还是没有寻到林述言,明笙敛下眸,遮盖住眼底那无尽灰色,对着一直没有离开的沈朝渊开口:“你回去吧。”
沈朝渊拒绝:“我不要。”
“这里和你没有关系,你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你的时间。”
明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朝渊低声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沈朝渊的声音近乎哀求,卑微的神色,让明笙再也无法狠心地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讲话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明笙依旧没有等到有关林述言的消息。
她只记得在闭上眼的最后那一刻,眼前出现的是沈朝渊那张充满了忐忑、着急的脸色。
明笙再一次醒来时,一睁眼,就是一片苍白的墙面。
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逐渐缓过神来。
她低下头,身上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所以自己这是在医院?
门口传来动静,明笙抬起眸,就只看见一角身影背对着自己,和病房外的人谈话。
是沈朝渊吗?
明笙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病房门被彻底关上,原本只露出衣服一角的人,慢慢转过身,明笙正准备喊:“沈——”
等到那人完全转过身,露出脸来,她话音停住,再开口时,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满脸不可置信:“阿、阿言?”
林述言同样一身病号服,头上还裹着纱布,脸部还有几处不小的擦伤。
但只要他平安活着,明笙觉得什么都值了。
林述言坐到她床边,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温柔安慰:“我没事,只是在逃跑的时候,被石头砸伤了脑袋,在山坡后面晕了一晚上,没事的,别哭了。”
明笙抑制不住自己:“我差点以为、以为......”
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述言将人拥在怀里,安抚性的拍了拍明笙的背:“不过这次,我能及时回来,还多亏了那位沈总。”
明笙哭声一顿,沾满了泪水的眼睫微颤:“沈朝渊?”
“嗯。”林述言松开她,继续道,“如果不是他找到我,我可能还得在那个旮沓角落里晕上一会儿。”
“他怎么会——”像是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明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应该是在你晕倒之后,他跟着救援队一起进去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劝说救援队让他一起,但是这声谢谢是我必须得说。”林述言缓缓解释,“我刚才就在门口和他道谢,他应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可是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林述言不知道明笙和沈朝渊之间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次突发灾难前,那个人能放下一切,来到这里。
可在林述言心里,沈朝渊早就已经有了陪在明笙身侧的资格。
他很庆幸,这个世上还能有着沈朝渊这样,能够不顾一切爱着明笙的人。
林述言希望自己没能完成和改变的事情,有朝一日,他能够接任。
由于高烧严重,明笙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早上才醒来。
在林述言安慰了她一会儿后,初母就提着早餐从家里赶了过来。
炖了许久的鸡汤,还有小米南瓜粥。
胃里空了很久,明笙却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碗小米南瓜粥。
初父只是受了点轻伤,所以在检查无误之后,便回了家休养。
这里有林述言,所以初母并没有多待,只是嘱咐俩人一定要好好休息,便先行回家,打算为二人准备午饭了。
用了粥的明笙还有些心绪不宁,不知道是还没缓过来,还是怎样。
林述言虽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但等下还得按照医生的要求去做个全身检查。
临走前,他回头,看着坐在病床上人,想了想,还是开口将实情告诉她:“笙笙,那位沈总还在医院里,他没走。”
“嗯?”明笙抬眸,她方才确实是在想沈朝渊。
她觉得自己还欠沈朝渊一句谢谢还有...一句对不起。
林述言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他救我的时候,被石头砸伤了手,就住在你隔壁那间病房。”
说完这些,林述言便走了出去。
给了明笙独自思考的空间。
*
“嗯,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去。”沈朝渊挂了电话,就在这时,医院的护士端着药盘进来。
“沈先生,该换药了。”
沈朝渊冷淡地瞥了一眼,没做任何言语。
小护士也不敢弄出其他声响,只是专心地帮他换药。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进来换药了,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一副表情,冷峻的面容,拒人于千里外的眼神。
不过三次,小护士心底升起的那丁点旖旎心思,就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给浇灭了。
换好了药,重新裹上纱布,小护士端起一旁的药盘,小心翼翼地准备退出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碰到了穿着病号服的明笙,小护士疑惑:“您是不是走错了病房?”
明笙摇头:“我是来找沈朝渊的。”
小护士一眼了然,明白了:“沈先生就在里面。”
明笙点头:“谢谢。”
小护士笑了笑:“不用谢。”
这应该就是那位沈先生的女朋友了吧。
南泞镇后山发生了山体坍塌事件,受伤的人员都被送到离镇最近的这家医院。
那位沈先生听说就是因为救了一个人,所以才砸伤了手,小护士瞅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脑子里瞬间幻想了一部英雄救美的戏码。
明笙拎着初母带过来的鸡汤,望着站在病房窗前的那个背影,手指反复曲起又松开。
她在紧张。
走到一半,明笙停住脚下的步子,似在犹豫,她在想是把汤直接放下就走,还是再等一会儿。
最终,她没能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因为沈朝渊在这时转过了身。
明笙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到病房门口时,沈朝渊就知道是她来了。
“你来了。”沈朝渊淡淡开口,目光看似平淡至极,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明笙倏地松了松心口,重新抬起步子,走到病床前,将手里的餐盒放下:“这是我干妈熬的鸡汤,你尝尝。”
沈朝渊的目光随着她的话音,从她脸上移至那份盛着鸡汤的饭盒上,没做任何言语。
这样的他,莫名地让明笙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可明明现在这样,才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沈朝渊啊。
冷淡的眸色,让明笙忽然有一种,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她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大家都恢复了正常。
沈朝渊没有要现在喝的意思,于是明笙就没有立即打开。
饭盒有保温的效果,还能再保存一会儿。
她现在想问他另一件事情,她抬眸:“听阿言说,是你救的他,对么?”
沈朝渊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下了头,低声轻轻应道:“嗯。”
他的没有否认,成功让明笙的内心颤了一颤,她不太理解:“为什么?”
如果林述言真的没了,明笙就永远了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沈朝渊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沈朝渊还是一位利益至上的商人。
他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朝渊当然清楚,如果林述言那个男人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么最终收益的一定是自己,只要他坚持,总有一天,明笙会被他打动。
不可否认的是,在陪着明笙等待的那天晚上,沈朝渊的内心不是没有生出这种想法。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他冷漠、自私、无情又霸道。
可是当明笙伤心欲绝,晕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沈朝渊脑海里只有一个愿望。
他希望林述言能活着回来。
比起自己的那点妄念,沈朝渊更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
“为什么?”明笙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爱你。”
掷地有声的话落入明笙耳朵里,明笙目光一顿,和沈朝渊的对上。
男人眼底的深情不再被压制,翻涌的情感,一次又一次地撞进明笙的眼中。
在漫长的沉寂过后,沈朝渊再次开口,他喊了一声:“笙笙。”
明笙眸光微颤,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沈朝渊这样喊自己。
沈朝渊承认,在心底,他嫉妒极了那个被明笙放在心里的男人,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男人能够永远地消失在明笙眼前。
可是在亲眼瞧见她晕倒之后,沈朝渊忽然就顾不得嫉妒了。
因为爱她,所以见不得她那么伤心。
沈朝渊宁愿自己承受一切,所以最后才会强烈地要求跟着救援队一起去寻人。
当时的他顾不得其他,心底只有一个念想,必须找到林述言,他是明笙的希望。
而明笙是他的命。
“我爱你。”沈朝渊重复道。
明笙张了张唇,后又无声轻抿。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沈朝渊打算出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开口:“我知道。”
这一句话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第52章 “她不需要我。”……
在医生说了身上的伤没了什么大碍之后, 林述言就准备收拾出院回家了。
明笙一早便过来帮忙,只是在路过某间病房时,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病房门大敞着, 里面早已经换了其他病人。
沈朝渊早在那天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当明笙第二次提着饭盒过来的时候, 已经有的新的病人住了进去。
他没有和自己说,而是自己默默地订了机票,飞回了青市。
这不太像是沈朝渊的作风, 明笙想。
可是既然他没有告诉她,明笙也不好主动去问。
只是偶尔,她也会想, 之前的一切会不会就是一场梦,其实沈朝渊就从未来过南泞镇。
而这个压在心底的小幻想, 在出院回到家里后,便被初母的一句问话给戳破了。
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受了伤,所以这几日厨房的活都被明笙和初母包揽了下来。
用过晚饭后, 明笙正帮着擦拭碗碟, 初母瞥了一眼已经从客厅消失的俩人后,又将目光移到眼前的人身上:“那个沈总真走了?”
初母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明笙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拿着抹布的手一顿,明笙垂眸, 点头:“他工作比较忙。”
初母闻言叹息一声,顺便将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他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前男友吧?”
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初母,明笙没有否认:“嗯,是他。”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初母却有些不明白了:“我看这个沈总还不错啊,你们当初怎么就分手了呢?”
灾情过后, 接连下了月余的雨也停了。
此刻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窗前。
明笙敛下神色说:“我和他,不太合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初母也没有过多打探,只是长叹了一声道:“还别说,我们和这个沈总还挺有缘,上次你们回来后,走的那天,你干爸前脚刚把你们送走,李势后脚就带着这位沈总来了咱们家。”
明笙一愣:“您说什么?”
初母以为是自己没说,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就上次,你和述言一起回来看杳杳的时候,听李势说,这个沈总也投资了这边的旅游项目。”
阳光刺烈烈地晃着明笙的眸,丝毫不加收敛,扰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南泞镇刚停了雨,青市就有了风雨欲来的预兆。
狂风卷席着整个城市,无一处能够幸免。
可是这雨却是迟迟不下。
沈朝渊站在落地窗前,陈鑫站在他身后,正在汇报几个子公司的近况。
说是子公司,其实就是沈朝渊那对父母所运作的那几家公司。
说来也唏嘘,圈子里谁不知道偌大一个沈家,除了沈朝渊把持的沈氏集团,沈老爷子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手里竟只握着两家小小子公司的实权。
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在十几年前就各自分了家,但却迟迟不离婚。
还各自给对方带了顶绿帽子。
不离婚大概是对沈氏集团还有几分觊觎,只是不知道作为他们俩人的儿子沈朝渊,在自家父母争夺财产的时候,会是什么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