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现在,南院大王已经死了,可他身后,有的是不堪于这场战争想要止战的人。
癸这边是一个切入点,他南蛮内敌对的阵营,何尝不是?
基于这些考虑,谢蘅在赶到荆州前,就派人去了南蛮,甚至也一直在调查着南蛮国内,派系的情况。
今日也是巧了。
癸的身边,除了他以外,还有好几个将领。蛰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而癸也进入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山洞,这群人索性趁着这个机会,点燃了他们意外发现的能引发爆炸的粉尘,炸毁了山洞的入口,把一大群人,包括癸在内,都埋在了山洞里面。
这座山洞,是癸为了探寻想要找的人特意挖掘的,山洞的下面,是一处火山岩,这群人炸的时候,并不知道下面有这么复杂的情况,所以山体一经损坏,顿时便地动山摇了起来。
确定癸被困在了山洞里,这群人兴奋了。
按理说,主战的癸没了,大家又都想结束战争,本该派人向谢蘅送信商议议和才对。
可谢蘅前一日才和癸进行了和谈,没人知道这二人商议了什么,南蛮现在又处在劣势,当下议和,若让人知道最厉害的癸已经没了,对南蛮来说,谈判必然没有优势。
再加上,谢蘅已经成为了南蛮新一代的战神,关键是,此人才十六岁。
如此年轻,一旦议和,少说三十年内,南蛮都将一直是大魏的附庸,一直抬不起头,也将永远无法翻身。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群人一商议,很快就有了决定。
议和可以,哪怕割地赔款都可以,但谢蘅无论如何都必须死。
南蛮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谈判的主动权,同时解决掉这个对南蛮威胁最大的敌人。
这是功利子孙的大事,所以,哪怕赌上荆州此地所有南蛮将士的性命,他们也必须在淮城,留下谢蘅性命。
时间紧迫,撑着魏军还未收到癸已身死的消息,这群南蛮的将领们,很快就点好了淮城的士兵,趁着半夜,在突袭和毒攻的双重配合下,夜袭了谢蘅的魏军营帐。
这一晚,赵瑾联系不上,谢蘅其实并没有睡。
她连夜安排好布防和后续的事后,一直在联系赵瑾。南蛮的偷袭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得亏巡营发现的早,才减少了牺牲,然而,即便如此,癸留下的一些毒药,却也不是吃素的。
一场混战,直到黎明还没结束。
战火很快从魏军营帐,烧到了空旷的平地,然后蔓延到淮城脚下。
这一战,注定被载入史册。
且不说此役是大魏史上,最为传奇,最惊心动魄的一役,就说主将谢蘅,谁能想到,大魏战无不胜的新一代战神,竟会在此处,暴露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
是的,女子。
这个事实之所以会暴露,一开始,只是谢蘅和南蛮交手时,为了救人,而被敌军一不小心砍掉了发冠,露出了她长发的样子。
然而,即便是长发的谢蘅,手起刀落,那也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慑于她的本领和战绩,原本也无人质疑谢蘅的身份,可南蛮又怎会放弃这样一个可以“污蔑”和动摇魏军军心的机会。
于是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混乱的战场上,突然就有了一道“魏军主帅是个女人”的惊呼声。
谢蘅手下的人跟着她出生入死这么久,哪容我方主帅被人如此造谣,大伙拼命的厮杀,战场上刀光剑影,稍不留神,就是你死我活,在两军对阵最要紧的关头,大家来不及去深究,可是当魏军攻下淮城后,这个消息,明面上没怎么传播,私底下,却难免有人因好奇讨论一二。
然而,事情发展至此时,谢蘅的身份,其实都没有彻底暴露。
大家便是怀疑,有那么些军功在前,这在魏军看来,也不过是个饭后笑话罢了。
谁也没想到,真正让这件事揭露出来的人,最后会是谢蘅自己.......
“祖父,你再给小满说说,谢蘅将军的故事好不好?”
院子里,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椅子上纳着凉,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右手此刻在轻轻的摇着蒲扇,听着孩子这话,老人笑了笑,“小满今日已经听了一个,该休息咯。”
“不嘛不嘛......”孩子抱起了老人的手臂,满脸恳求,“祖父,谢蘅将军的故事刚到最精彩的地方,祖父这次讲完好不好。”
孩子的目光总是澄澈明亮,让人狠不下心拒绝,老人顿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就把孩子往自己身前揽了揽,笑着妥协道:“好——”
“祖父这次依你就是。”
得到同意,孩子开心的拍了拍手,感慨道:“耶!祖父最好了!”
老人宠溺的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要说正事,其轻松的表情伴随着收手慢慢淡了下去,“那就接着之前说......”
“嗯!”
“...这蛮子战线由于拉的过长,已经显出后劲不足,但南蛮出乎预料的,没有继续北进,而是往东,抢占下了三洲交界之地,热汤之城——淮城。”
孩子年纪不大,可却听的认真。老人欣慰于自己的后人对自己打心底里崇拜的人如此认可,因此说的也格外仔细。
他叫吴骋怀,今年七十有九,三国开战的时候,他有且只有十八岁。
原本家破人亡的他,有幸被当时的将军谢蘅相中了那一身过目不忘的本领,最终提拔成了近卫。
吴骋怀永远记得,淮城那一战,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南蛮为在议和前,解决于南蛮而言最大的威胁,不惜鱼死网破,深夜发动突袭。
好在魏军一直有着防备,一开始倒反应的十分迅速。是在南蛮发动进攻的第二日的中午。
这一战,打的格外的艰难,
南蛮军队的人数虽不如大魏,可却占了一个拥有奇毒的优势。
他们不知从何处造出那么些举世罕见的毒物,便是一滴,也能杀死成百上千人。
两军开战时,南蛮早一日和将军谈判的那个首领,并没有出现,后来也没有,无人知道他的踪迹,想来,应是被自己人杀害了才对,毕竟那人主张议和。
为了知道自己造的奇毒的药效,那群丧尽天良的南蛮,抓了无数城里的百姓前来试毒。
此间一确定毒性,就立马迫不及待的用在了战场上。
魏军那会儿能获得这一次战役的胜利,除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军营里特制的防护服外,更多的是靠着那群前赴后继舍生忘死的大魏将士们。
在将军的带领下,我们挺过了最难熬的一晚,第二日,靠着郑将军的右翼破防,以及大家的顽强厮杀,此战打到最后,好不容易南蛮败势已显,然而,南蛮却并未就此放弃。
他们一计不成,再有二计。
事后,大家伙回看这场战役时才发现,南蛮那会儿的目的,是多么的强烈。
他们忌惮大魏的强大,忌惮将军的存在,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己方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他们也要将军死在淮城这个地方。
毒攻,诈降,诱饵......
你属实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评价他们的这个行为。
最后,南蛮也真的成功了部分。
将军受伤了,没有伤在战场,却是在战事结束后,为了救一个挂在城墙上的孩子。
这个孩子身重了剧毒,这个剧毒,有着极强的腐蚀人大脑的作用。
那时的将军,会防备所有人,可对尚在襁褓的婴儿,任谁碰到,戒心都会少上许多。
其实也不怪将军反应迟钝。
刚刚破城后的淮城,大街小巷,满是百姓的尸身。他们手里,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是斧子菜刀,为了守护大魏国土,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淮城百姓,他们纷纷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加入了这场战争。
只不过,可惜的是,在剧毒和强大的军队面前,所有的反抗,于普通人而言,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他们死状奇惨,面露痛苦,那个画面和冲击力,但凡参与过淮城一役的战士,一生都难以忘却。
将军一夜奋战在前线,早已精疲力竭,破城后,谁能想到,南蛮在这儿,还留了一手?
万幸的是,将军及时意识到了自己不小心着了道,又有胡军医在一旁,所以,这个毒,最后并没有要了将军的性命。
再说那时城中的情况。
南蛮既要出兵大魏,又要下毒,时间紧迫,是以最后将军攻下淮城时,城中百姓离城墙较远的东城一片,尚且没有如何波及。
这里藏着的,大多是妇女和孩子。
那时,一开始,没人敢出来,直到将军到了,方有一个大胆的女子出来确认,待得到肯定的回答,慢慢的,四下角落里藏着的人,这才先后的钻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有惊恐,有诧异,有防备,可在知道面前的人是将军后,大家的表情,才慢慢的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于是乎,有的人笑了,有的人笑着笑着却哭了。
后来,因战事还未结束,城里的剧毒也尚未解决,眼前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将军只能让将士们抓紧将尚未中毒的百姓转移出去。
这一切本来已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淮城地处三洲之间,以淮城热汤和矿产闻名大魏,但那一日,据说在蛮子发动战争前,淮城就发生了一次巨响。后来,许是那次的地动,撬动了地下的情况,于是,大魏上百年且未发生过的火龙吐珠,竟然在两军交战之后,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滚烫的岩浆,沿着山壁流向淮城,火龙吐珠的红崖山,离淮城30里地不到,淮城在山脚的平地,一旦岩浆过来,偌大的淮城,必将瞬间湮没。
三万将士,两万存活的百姓,粗粗相加,就有五万人。莫说那么一群人,彼时压根就没来得及出城,便是出了城,在快速流动的岩浆面前,又能如何抵抗?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就在所有人已经绝望的时候,紧要关头,有那么一个人,竟然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第198章 198一代女将 大魏传奇
“将士们!”
“淮城现在即将被岩浆吞噬, 数万人或会葬身于此,刚才我得到讯息,淮城前方有一道地下暗河,乃开采石矿时意外发现, 现需要数百名将士与我一道前去, 炸开这条暗河沟渠, 让岩浆届时往暗河流去,为淮城百姓争取一线生机, 现在,可有将士与我一道同行?!”
所有亲身经历过淮城岩浆之祸的大魏百姓,没有人能够忘记当初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只见高高的城墙之上, 一身着战袍之人,目光坚定, 掷地有声的道出了那样决绝的一番话。
炸开淮城外的暗河, 这是当时谢将军的打算。
这话说来容易, 可实施起来, 且不说这边部署的速度能否跟上岩浆的流速,便是赶在前面, 那数百前往前方炸开暗河沟渠的战士, 也必将是有去无回。
所以,这一去, 几乎注定了结局会是如何。
那直挺着脊背站在城墙的人,是大魏新一代的战神, 是三国开战以来, 无数次带领魏军,绝地反杀的大魏神话。
世人记得他的传奇,更记得, 这时的他,有且只有十六岁。
战袍迎风飘扬,岩浆的山灰让淮城的天空变的有些诡异,然而,却并未磨灭所有将士心中的信仰和战火。
“属下愿意!”
“覃及愿意!”
“刘强富愿意!”
“......”
一声又一声,一个又一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前面的空地上,就已经站满了人。
时间有限,人数一够,就得立刻行动。
大魏至今未曾发明□□,谢蘅也不可能在短期内齐集这些东西正确调配比例,据后来从这次淮城之祸活下来的百姓回忆,谢蘅将军那会儿让人收集了许多面粉和帆布,打包带往通往暗河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这一去,注定有去无回,谢蘅将军是魏军主帅,是魏军军心,没人想看到大魏的希望就此陨落,可整个魏军军营里,却也只有谢蘅一人的速度,能够在短期内快速移动到自己想到的地方。
无人能改变现在的僵局。
所以,谢蘅最后还是带着人,朝着岩浆的方向,奔赴了过去。
临行前,许多百姓和战士们都在。
谢蘅从淮城的城墙下,摘了一朵野花,别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却对所有前来送行的百姓和将士,扬眉笑了笑。
那一笑,张扬且肆意,洒脱并绚烂。
一句“待我回来!”,便是她留给世人,最后的话。
这座热汤之城,在谢蘅将军和众将士的共同努力下,最后还是守了下来。
地下暗河被炸,地表足足裂开十丈宽,滚烫的岩浆最终朝暗河流了下去,堪堪护下了这座即将被岩浆湮没的城池。
岩浆过后,山灰将淮城的城墙瓦砾全部覆盖成了黑色。人们奢望着,祈祷着,却始终没能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前往炸毁暗河的数百名战士,最后有且只有一人活了下来。
也是这一人,亲自带回了谢蘅的死讯。
纵观谢蘅这一生,从出生到少年再到成名,皆是十分短暂,可她的光芒,却是任何人和事都无法掩藏的存在。大魏至此往后的三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内,都再也没有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无论男女。
院子里,伴随着老人的话落,一代传奇慢慢落下帷幕,然而,老人怀里的孩子此时眼中却无一点困意。其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祖父,确认的问:“祖父,谢蘅将军当真是女子么?”
老人眼帘微垂,闻言扇风的动作一顿,喟叹了一声,“虽然祖父也很难相信,可事实,确实如此。”
“谢蘅将军,原名谢明华,是当时御史的嫡女,女扮男装,本意是查明自己母亲和嫡兄的死因,也是阴差阳错,才入了军营,有了那些建树,她的模样,生的极好,一开始,军营里其实也有人怀疑,但谢蘅将军武功高强,让人忘尘莫及,以至于只要看到她,大家都只能想到她的厉害。”
“真相公布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很多事情,早就有迹可循。”
“是什么?”孩子连忙问。
老人被孩子的求知精神逗笑了,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待恢复正常,才继续的讲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