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缇英点了点头,他拉开了屋门,并侧身让开了路,“公子好了,请谢公子进屋。”
“行。”
来秦人屿这里,也是看看人究竟恢复的如何。那日那般凶险,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师冥救人的那些法子,谢蘅来此处后还是第一次见,很难让人不去好奇。
相较于那日隔着纱帘看不清床上的人,这一次,秦人屿并未再藏匿于纱帘之后。
他刚沐了药浴,屋子里还有一股十分浓郁的药味,整个人这会儿也只穿了里衣,虚弱的靠在床上。
人还病着,谢蘅进屋后,落脚都刻意轻了一分,见秦人屿虽然脸色苍白,可人还好好地,她冲人笑了笑,“秦兄,我来看你了。”
为了救人,师冥直接在秦人屿的胸口开了一刀,这些谢蘅并不知道。
伤口还未彻底痊愈,刚又用药浴祛除了体内的毒素,秦人屿如今不能大动,看着谢蘅朝自己走来,他浅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道:“坐。”
“秦兄,我给你带了些补品药材来,你一会儿让那个黑衣大夫看看,有没有用的上的。”
谢蘅说着说着坐了下来,随即便盯着人仔细看了看,有些打趣道:“还好你没事。”
“你那日,可真是吓人。”
“你要真有些什么,世上岂不是少了个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
秦人屿对那天的情况还有些印象,他对谢蘅投去了感激的一笑,“那日的事,多亏有你。”
谢蘅虽然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但也知道病人在病中虚弱的情况下,开口说话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她看了人一眼,叮嘱道:“我们不说这些,你身子既然还未痊愈,还是少说话的好。”
“要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让人来谢府找我。”
尽管接触的次数不多,但秦人屿知道谢蘅是个爽快的性子,因此,对这事他也没再揪着不放,只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谢蘅开始说起了笑,“说起来,你体内这会儿可有着我的血,我两也算是流的相同的血了,我这人轻易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你可得快些好,好了我才能再请你吃上次没吃完的饭不是?”
秦人屿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十分清楚,师冥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那定然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他眼下还不能死,一定的代价换他活着,他愿意承担,只不过,他却是没想到,在这里面,谢蘅竟然还给他输了血。
秦人屿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但事情已经发生,他自然不会让人知道,他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秦人屿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谢蘅的手腕,“三郎的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前两日我昏睡着......”
“打住打住。”本来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人快些好起来,别忘了她还欠人一顿饭,再说,谢蘅哪能想到,输血这种救治人的事,师冥会不告诉秦人屿。然而眼下的结果却是,某人明显有越说越多的趋势,谢蘅连忙叫了停,她笑着站了起来,“你看我眼下这活蹦乱跳的,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她紧接着又坐了回去,顺便给人拎了拎身前的被角,“让人少说话,你这人听不进去是吧?”
谢蘅这动作一是快,二是娴熟自然,秦人屿都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给人拎好了被角。
“我看秦兄,倒像是个孩子似得。”
她一边笑一边说,秦人屿先是呆呆的看了眼自己身前的情况,紧接着便注意到了谢蘅言笑晏晏的样子。
秦人屿晃神了一瞬,待反应过来,自己都有些好笑。
他活了二十年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被比自己小的人说像是个孩子。关键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快,反而心底暖了一暖。
秦人屿压了压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顺着谢蘅的话道:“生病之人,需要旁人照顾,可不就像是个孩子。”
“我看我是不能留在这里了。”谢蘅笑着摇了摇头,“我这要是继续待下去,一会儿你准得休息不好。”
秦人屿轻声笑了笑,“我没那般脆弱,一句话都不能说。”
“那也不行。”这一刻,谢蘅像是个不放心的老妈妈似得,开始叮嘱了起来,“总之,少说话多休息就是。”
“今日确定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等你再好一些,再来看你。”
秦人屿的身体还在疼,尤其是胸口,可和谢蘅说话的时候,这些疼痛都出奇的减轻了一些,一听其这话,他有些意外,“你要走了?”
谢蘅笑,“你的身体还没痊愈,脸色更差,我再不走,一会儿你那大夫怕是得撵我了。”
这事或许师冥真能做出来。
自己身体确实还未恢复完全,话说到这个份上,秦人屿也就不再留人了,他跟着笑道:“下次再来,记得不必带什么东西。”
“行。”谢蘅也不和人客气,她对人眨了眨眼,“这是你说的啊。”
“我可记住了。”
自见到谢蘅后,秦人屿脸上的笑就没怎么断过,“我说的。”
“你尽管来。”
二人话至尾声,师冥也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东西,看着笑得开心的二人,他哼了一声,意在提醒,他已经听到了。
谢蘅脸上的笑容闻言停了一下,但她也不尴尬,反而笑着与某人打起了招呼,“黑大夫,好久不见。”
师冥的关注点,与众人都不同,他本不想理谢蘅,也不想去纠正人的称呼,奈何一见谢蘅的手腕,他就没忍住道:“你倒是恢复的快。”
谢蘅咧嘴笑了笑,“我年轻,体质好,又用了药补了几日,哪能不好。”
她已经看见了师冥手上拿着的瓶瓶罐罐,所以不消人说,便十分自觉道:“行了,我也不多说了。”
“秦兄,你还要上药,我就先走了。”
“我让人......”
“不用不用。”人话还没说完,谢蘅就猜到了秦人屿的意思,她笑了两声,连忙打断道:“你这院子,我都来了两次了,不用人送,我都找得到。”
“就这样,我先走了啊。”
说完,像是担心人还说什么,谢蘅随即就溜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背影给某人。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师冥与秦人屿二人。
师冥走到了秦人屿的身前,这边正打算给人褪去衣裳处理伤口,哪曾想还没碰到,就听到其说:“为何不告诉我,谢蘅为我做的事。”
师冥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不是我的职责。”
“我只负责救你。”
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
秦人屿默了一瞬,“我体内的东西,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取不出来。”师冥熟练的把秦人屿的衣裳退下,“那日放血,也不过是按下了它的躁动。”
一直以来都压至的好好的,会躁动,只可能是两种情况。
秦人屿也没问为何会突然躁动的原因,这一次生死时速,但凡慢上一些,他可能都看不到今日的太阳,这让他的目光沉了沉,“你的办法,确定管用?”
“死马当活马医。”师冥对此并没有打包票,他一边落着针,一边说道:“反正有没有用,也不会比你如今更差。”
银针入.体,秦人屿眉头皱了皱。
“一会儿让缇英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嗯。”
*
从秦府出来,也差不多到午时了。谢蘅原本想着晚上去董府看一看,但一见自家大门,她却是突然想起,晚上赵瑾还要过来,若她去了董府,岂不是把赵瑾一人留在府里?
这么一想,谢蘅不得不放弃夜探董府的想法。
她去令姝那儿蹭了顿饭,下午的时候,谢蘅还特意换了身打扮,再找了一处小巷,确定四下无人,一旁就是董府后,她起身翻了过去。
董老爷是赘婿,虽然在外面养了许多外室,四处留种,但为了名声,他并未把那些人带回董府,这也算是这么些年以来,他唯一做的不那么过分的一件事。
董五娘是董老爷与原配唯一的女儿,如今由她做主放人,甭管府里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思,能在这当头得到自由,大家多少是感激她的。但是,这样一来,董府的人骤减,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得到消息后,难免动起了坏心思。
这不,谢蘅刚找到董五娘的院子,就发现院子里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院子里的人不多,但各个都蒙着脸,有的是在守着树下的人,有的则是进进出出的在翻找着东西。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竟敢啊——”
“啪”的一声,说话的婢女就被扇倒在了地上。她的身旁,原本就趴着一个身着单衣的人,一听到这动静,也强撑着支起了自己的身子,“棠儿......”
“贱人,董老爷都被大理寺抓走了,我们趁着官府抄家前,来拿点董府的不义之财,就你他妈的话多!”
嘴角被打出了血,眼前也是一片眩晕,但这名叫棠儿的姑娘显然也是个烈性子,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这当头,地上趴着的人却来到了她的身边,按住了她的手,吃力道:“不要......”
“...随他们去。”
“不要...不要争......”
董五娘的情况非常不好。
她先是强行落了胎,紧接着又在小月子期间绝食,好不容易等到心上人的消息,结果却是死讯,心知这一切都和自己爹脱不了干系,而董老爷在这当头还想着怎么靠她赚钱,心如死灰之下,她强行打起了精神准备报仇。
董老爷最在乎的就是钱,她不会弒父,但打蛇打七寸,他害了她最在乎的人,她也要让他失去最在乎的东西。
眼下花照壁被大理寺抓了,生死未卜,虽然自己爹也很快被抓,但她对花照壁的担心,绝对要多过有的人,还别说,她已经知道,自己爹被抓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身上牵扯了多桩命案,甚至,原本宠爱她的亲人的逝世,都或许和其有着关系。
这前后的事情折腾下来,董五娘如今还有一口气在,都算是奇迹了。
她也不在乎自己这家业谁会得到,谁来继承,她的人生早就没有了渴盼。
原本,她是计划把家业都拿给花照壁,让她把这些钱拿去接济穷人,可如今这个法子行不通,她就只能先把金库给锁死,一般人找不到,找到了也进不去,若最后花照壁出不来,那么她就一把火烧了这董府。
谁也别想得到这一笔钱,她也好早些解脱,去下面见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和未曾有机会问世的孩子。
这也是她为何在这两日,将府中的下人都散了个七七八八的原因所在。
她想寻死,不想牵累任何人。
棠儿是董五娘贴身的婢女,打小一起长大,哪能见得人这样欺负自己主子。
可董五娘如今连说话都吃力,脸色也呈现出一片死灰,她吓得不轻,连忙把人抱进了怀里,“小姐,小姐你别说话。”
“棠儿不说,不说了,你可不能有事。”
来打劫董府的人,显然对董府的一些情况比较熟悉,原本棠儿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对方就注意到了一些情况,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坏笑道:“得——”
“你这小妮子,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
董五娘最怕的就是这个,一听人这话,她顿时就冷眼看了过去,赶在棠儿开口前问道:“你想做什么。”
“爷想做什么?”来人淫.笑两声,“你看爷想做什么哈哈。”
他说着说着就朝主仆二人走了上前,董五娘看到这里,心底倏地一沉,她连忙护在了棠儿面前,“屋子里有钱,青楼里什么姑娘没有,你......”
“起开!”董五娘一看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男子看不上,也担心起真有什么病别传给自己,所以,他没有动董五娘的心思,但棠儿就不一样了。
把董五娘掀开,再把棠儿抓着拖到了自己身前,男子哈哈笑了笑,“臭娘们,你不是挺能叫唤的吗?”
“一会儿我让你叫唤个够哈哈啊——”
男子的笑还没持续多久,一声痛呼就传了过来,他踉跄了一下,随即便有些不大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董五娘粗喘着气,看着对方冷笑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主仆二人毕竟是多年的默契,董五娘这边刚拉住对方的注意,棠儿就拿起一旁的花盆毫不犹豫的砸了过去。
男子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到“咚”的一声,随即倒在了地上。
棠儿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遇到这种事她也怕,可任何恐惧都比不上她对董五娘的在意。
一见人倒下,她就连忙爬到了董五娘的身旁,“小姐!”
董五娘已经撑不住了,可院子里的动静比定然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她用尽全力推开了棠儿,“快走!”
“走!”
“我命令你,马上走!”
“我带小姐一起......”
“成子!”主仆二人牵扯间的功夫,就有人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董五娘一眼见此,不由得呵斥道:“跑啊!”
“谁跑得掉!”
从屋子里出来,再一听人要跑,歹人哪会同意,顿时就朝董五娘主仆二人跑了过来。
谢蘅在暗地里看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说什么好。
诚然,董五娘还是有几分血性和果决,奈何这婢女实在是太拖后腿。
眼看着二人很快被控制,被砸晕的人也转醒过来,似乎准备报仇。
谢蘅多少还是坐不住了。
婢女再不聪明,至少是护主的,还是个姑娘家。她如何能见得人在自己眼前被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