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鹊眼神清醒了几分,嗯了声。
她放才被程凡松激怒了,差点预备杀人灭口了。
程凡松不过筑基期,还没到金丹,她还有时间。
鼓励完她,迟清禅看着西门的云船,漫不经心道:“这么大的船在前头挡路,路都看不见了。”
他打了个响指,西门大船开始寸寸缩小,船上远远传来惊恐地尖叫。
江明鹊眼尖地看到那船身摇晃几下。
程凡松飞出来,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罩住了,怎么也扑腾不出来,状态滑稽可笑。
他隐隐看到那竹叶船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方才他下去明明没看到那个高个子的!
那是谁!
他张开神识,向那人探去。
竹叶船上那高个子微微一笑,程凡松冷汗直下!
他目眦欲裂地看着那高个子手一挥,船上的人随后也跟着缩小,直到船只缩成蚊蝇大小才停止。
船上骚动更大了,程凡松能看到的,其他人也能看到,有高明的沉默不语,向程凡松投去责怪的目光。
程凡松眼睛烧红,提剑奋力挣开法术。
江明鹊心下一动。
……这是,在给她出气?
空气中传来不平静的波动,西门的云船又开始恢复了。
西门云船上众人不明情况,混成一团,只有程凡松耷拉着眼,神色阴晴不定。
一句传音响在众人耳边。
“安静。”
他们听出这是玄度道君的声音,都不敢吱声了。
玄度打出一道灵力,向小竹叶船袭去。
江明鹊直觉有巨大的危机逼近,但她看不出来源在哪,一瞬间丹田内豆大的火苗溅出一粒火星。
玄度隔着层层云雾,冷漠瞥了眼江明鹊。
几日不见,这小小女娃身上,竟有了浓重煞气。
不知是开眼前有的,练气二层了激发出来,还是开眼后练出来的。
“养虎为患!”
江明鹊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一股冷意在她身上扫过,是她陌生又熟悉的。
玄度道君。
她站在迟清禅身边,眼神在云雾中虚虚凝望,没有落到实处。
迟清禅满不在乎,弹开那道试探的灵力。
“你若实在没事,去外门领个管事的做一做。”
玄度:“……放肆!”
这句话江明鹊听到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被护着的感觉。
似乎,好像,还不赖。
她沉默了会,道句谢谢师父。
迟清禅揉了揉江明鹊头。
玄度紧蹙眉头,无名的焦躁感由心生出,感觉有什么在逐渐流失,却又掐算不出来。
似乎是有关于他的天劫。
“不走?要不要来我东门喝喝茶?”
迟清禅灵力一勾,西门云船又开始摇晃。
玄度冷哼一声:“不必。”
他卷袖携船离去。
江明鹊摊开手,把手心里放着的糖给迟清禅看。
“师父,要吃糖吗?”
她也不知道迟清禅喜不喜欢,但这是她唯一能给的东西了。
迟清禅看着糖纸,眉毛一挑,也不客气,把她掌心里的糖都拿走了,剥开糖衣就送嘴里。
“这糖好,小徒儿加油,明日再骗几个来孝敬师父。”
江明鹊迅速收回了心里的一丁点感动。
“师父,糖吃多了蛀牙。”
迟清禅:“今日不小心中了个咒,长时间不吃糖,会浑身无力……”
江明鹊觉得他在骗小孩。
江明鹊:“师兄也喜欢,我得给他留。”
迟清禅笑容灿烂:“无妨,我替你转交给他。”
江明鹊很怀疑他会不会真的给便宜师兄。
回到东门后,迟清禅没让江明鹊揉面团。
“你经脉未曾恢复,便看我做道菜吧。”
“过两日你试着自己做一做。”
迟清禅拿出了面团,运着灵力将面团拉出面条。
灵力拉出来的面条细韧不断,根根分明。
他将拉好的面放在一边,对她道:“现在起火,可要看清楚,这是最重要的时候。”
迟清禅指尖窜起一丝丹火,是青白色的火焰。
“要记得点火收火的步骤,以及控制火焰大小。”
“如果剑修最重要的是剑,那么厨修最重要的就是丹火了。”
江明鹊点头受教。
他道了一声去,丹火拥抱着柴禾熊熊燃烧起来。
他手势不断调整,火焰状态也随着变化。
起锅放入清泉,青白火焰迅速跳起烧锅,迟清禅等水滚下面,又调了汁倒了进去。
他又道了一声收,灶里的丹火熄灭,剩下缕缕白烟。
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在了江明鹊面前。
白面上浮着翠色葱段,调好的酱汁香味往鼻间钻,勾动蠢蠢欲动的胃。
江明鹊动起筷子,夹着细长的面条嗦了口。
什么味道也没有。
江明鹊不动声色。
酱汁的香味还在鼻间萦绕,可吃进嘴里,真就一点味道也没有。
她之前吃过糖果,是能尝到味道的。
现在暂时不知道是她出了问题,还是迟清禅出了问题。
迟清禅:“怎么样?”
江明鹊:“师父,我能分给师兄吃吗?”
迟清禅大方的挥手:“行,拿给他吧。”
江明鹊端着碗走出去,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在哪。
她尝试着对着空气喊师兄。
“师兄——”
喊了好几声后,师兄出现在她面前。
楼庭逸因为昨天的事,现在看到江明鹊还有点不自在:“什么事?”
江明鹊:“师父煮了面,师兄要不要吃?”
楼庭逸身体一僵:“师父煮了面?”
江明鹊点头。
楼庭逸犹豫几番:“你吃了吗?”
江明鹊再点头。
楼庭逸脸色变了:“你没事?”
江明鹊迟疑点头。
楼庭逸挣扎着拿起筷子,又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江明鹊心头感到古怪。
楼庭逸夹起一根面条,往嘴里一送,嚼了几下。
闭眼直直倒在地上。
江明鹊:?
江明鹊:“师兄!”
第15章 味道
江明鹊喊了几声楼庭逸都没反应。
出事了!
这一想法刚冒出头,江明鹊肩膀上就搭了一只修长的手。
“师父!”
迟清禅探了探楼庭逸的鼻息:“不好。”
江明鹊心底一沉。
这东西她吃了没事,为何独独师兄吃了口就晕倒了?
这碗东西是她亲手送出去的,师父会不会怀疑自己下毒……
不怪她多想,上一世碰到女主时,也发生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
明明不是她做的,甚至也没有证据,但是最后总会把害人的事情归咎到她身上。
他挥挥手,“你退开些,得让你师兄先醒来。”
江明鹊丹田内的黑火愈加深邃,就像把丹田烙出了个洞。
她低眉顺眼退后几步。
迟清禅撸起袖子,照着楼庭逸脸就是响亮的一巴掌。
楼庭脸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江明鹊:“……”
这一巴掌下去脑瓜子会不会嗡嗡的……
金丹期这种金身不坏的境界被扇红了脸,可想而知迟清禅用了多大力。
迟清禅见楼庭逸没动静,再次抬起手跃跃欲试,江明鹊眼尖地看到楼庭逸手指动了动。
江明鹊:“师父!师兄醒了!”
楼庭逸睁开眼,左脸上是火辣辣地疼,眼里还有茫然,看到了师父和小师妹的脸。
迟清禅手换了个方向,点在他胃上。
楼庭逸歪头吐出了刚刚吃下去的食物,迅速打坐将“杂物”释放出去。
他脸色像个调色盘,一会白一会绿,颇为吓人。
江明鹊很疑惑,为什么她吃了没事?
她适当地让自己的脸上出现惶恐不安,对着迟清禅投去求助目光。
迟清禅笑眯眯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师兄吃不了这些。”
听迟清禅这番话,江明鹊非但没有解疑,心底谜团更大了。
一个修为不知几何的道君,会忘记这种事?
对了,之前他忘记过师兄的名字。
可能是逗师兄的。
假如不是呢?
可能他受过什么很重的伤,导致失忆,毕竟修仙界也没有清禅道君大名。
道君二字,在此世可是极有分量,只有站在修仙界天花板的人才会被人尊称道君。
就她所知的,五大道君,两位飞升,两位陨落,余下一位坐镇乘秋宗,乘秋宗也因为玄度道君成了第一仙宗。
不对。
玄度道君,本名并不叫玄度道君。
那么迟清禅是不是也不叫清禅道君。
江明鹊想到几种可能。
他曾经做了什么,或者受了重伤,导致从道君之位跌落。
又或者,他是那四位道君的一位。
猜测不断成立又推翻,她揣测着细枝末节,试图从琐屑的情报中找出真相。
师兄吃不了确实很好解释为什么她吃了没事,但她尝其他东西有味道,为什么尝师父做的菜没有味道了?
他的菜一定有问题。
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她压下心中想法,唇紧紧抿着,垂头抓着衣角,一副自责的模样。
楼庭逸缓过来了,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迟清禅和蔼道:“有没有见到冥使?”
楼庭逸摸摸还在作疼脸,拔出寒光闪闪的菜刀:“师父,来战!”
江明鹊看着师慈徒孝的一幕,还是开口阻止了惨案发生:“对不起,师兄。”
楼庭逸瞥了眼小师妹:“不关你的事,他做的饭我吃不下,简直跟吃毒药一样。”
刚吃了“毒药”的江明鹊:“……”
楼庭逸嘴上话一顿,察觉自己犯了师父忌讳,看向迟清禅。
迟清禅一听,默默转身端来了厨房里锅内剩余的料理。
楼庭逸目光一凝,拔腿就跑。
迟清禅神色莫测,道道黄符朝楼庭逸飞射,楼庭逸穷尽毕生功力狂奔,嗖地变成一个白点。
迟清禅遗憾地收回黄符。
江明鹊:“师父,我来吃吧。”
迟清禅伤心一扫而空,脸上恢复了光彩。
“还是小徒儿好。”
他把手中的碗给了江明鹊,撑着下巴笑着看她吃。
正想做小动作搞点菜的江明鹊:“……”
这个师父……心机真深。
她嚼着没什么味道的面条,如同食蜡。
一碗下去,她肚子撑地滚圆,师父走了。
她不得不在院子里慢慢遛弯。
灵鸡不知道又从哪钻来,如同跟屁虫一般跟在她身边。
江明鹊灵机一动,从刚刚吃的碗里拿了一根面条。
喂鸡。
她摸了摸灵鸡,把面条送到灵鸡嘴边。
灵鸡想也不想地啄了下去。
并没有出现口吐白沫猝死的情况。
无毒。
真是师兄不能吃?那她为什么尝不出味道!
她剥了颗糖放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舌蕾绽开。
为实验自己没问题,她在第二天还找来了祝思珂一起尝同一口味的糖。
楚朝站在台上,看着他们俩狼狈为奸,互相分食的状态,决定无视。
毕竟她师父他又打不过。
祝思珂表情欣喜。
他连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小伙伴终于愿意和他分享零嘴了!
他吃一颗她也吃同种口味的,还拿着小本子不断记下他的喜好。
祝思珂差点感动到涕泗横流。
实际上不断证实自己味觉没问题的江明鹊:“……”
在第二次尝到师父做的料理时,江明鹊的猜测又被推翻了。
迟清禅这回做了蛋炒饭。
有味道的。
玉盘里的炒饭粒粒金黄分明,几点葱花点缀在上,蛋与饭完美融合,一口下去嘴里留香。
连江明鹊这种不贪口腹之欲的人都停不下筷子。
东门的山忽然摇晃了一下。
很难不怀疑迟清禅第一次做的菜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迟清禅撸起袖子:“慢慢吃,东门来客人了,师父我出去一趟。”
也不给江明鹊反应的时间,他立马就不见了人影。
东门山外站着六人。
其中四人穿着同色的黄服,程字印在左心口处,是修真大家族程家之人。
一人是乘秋宗现任宗主在陪聊,剩下一人腰间缀着西门玉牌,正是程齐宫的师尊。
乘秋宗宗主:“程老,你们这可就不厚道了。”
此话一出,一位美妇人就红了眼,哀哀切切道:“我儿连日来整夜不眠,日日靠着安神丸入睡,修炼都懈怠下来,宗主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乘秋宗宗主虚睨一眼,这妇人还未够资格与他对话。
一位须发皆白的程家老顽童,呵斥了一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