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不能啊!仙长您不能驾飞舟直入宫禁!”那个自从上了飞舟,就一直不停在擦冷汗的礼部官员倒是有几分气节,目睹此情此景,竟然有勇气出言阻止。
赵姒冷冷扫他一眼:“为什么不能?”
那礼部官员再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因为……因为……不符祖制,天道皇朝祖制,凡入宫拜谒者,文官下轿,武将下马,策马入宫禁者死!”
赵姒笑着歪了歪脑袋:“可我没有策马啊,我驾的是飞舟!你们天道皇朝有哪条祖制说不能开飞舟入宫禁了吗?”
那礼部官员表情一僵,竟愣在了当场。
不过说话间的工夫,飞舟已经顺利驶入御花园上空,刚想停泊,忽听底下传来“咔——”的一声。
那礼部官员也不管自己的官帽已在刚刚飞舟的一个神龙摆尾下被吹飞,猛扑到飞舟船沿,急急地往下看,一眼之后,果然如丧考妣般哀嚎起来:“啊啊啊啊啊……那可是当初睿祖天康帝为乞求国运而种下的福运树啊!”
赵姒低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御花园中央那棵老松竟被飞舟砍了头,站在飞舟上都能闻到松树折断后散发出来的阵阵松木香。
“啊哦,那可真是对不起了!”赵姒尴尬地挠了挠头,“需要我赔偿吗?开个价吧!”
那礼部官员早已泪流满面,此刻正抓着船沿抖如筛糠:“这不是钱的问题啊……福运树……福运树……”
看他此刻浑身颤抖的频率,赵姒真担心他会不会一个留神,把他自己给抖下飞舟。
赵姒不得不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担心,只是折断了主枝,那棵树看起来枝繁叶茂,没那么容易死。”
没想到,那礼部官员闻言,竟开始嚎啕大哭。
不知是被这段不和谐的小插曲影响了心情,还是历来如此,接风宴现场,天道皇朝从皇帝到大臣,一个个哭丧着脸,那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这不是什么接风宴,而是葬礼现场。
如果说赵姒之前对荣华的身世还只是猜测的话,此刻看到坐在上首的天圣帝的脸,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就是事实了。
因为,眼前的这位皇帝陛下竟长着一张跟荣华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虽然没有荣华帅,也没有荣华仙,还因为沉迷酒色有种被掏空了似的萎靡感。但单看五官就能判断得出,二人绝对有着极为亲近的血缘关系。
原来师尊真的是白雪公主啊……
因为是穿正常后第一次从正常人的角度看故事,赵姒直到现在依然记得看到那个故事时的感觉,愤懑,憋屈,心疼……
天命在野,恶人却高坐明堂。
目光望向端坐首席的天圣帝,赵姒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眼前的男人放在皇帝里绝对算得上好看,哪怕是低配版的荣华,放到娱乐圈,也能勉强演一下偶像剧。
但赵姒只要一想到,正是因为眼前的男子,自家师尊才会遭受那样残忍的对待,她就怎么看眼前的男人怎么不顺眼。
想到那天看到的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她恍惚中又感受到了第一次看到那个故事时那种胸中仿佛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的感觉。
赵姒一直都是护短的,她身边的人,她欺负可以,旁人要是胆敢动一根手指,她不介意剁掉对方伸过来的爪子。
眼前这位到底是天道皇朝的皇帝,无论是直接一把掐死还是打一顿都不太妥当。不过,稍稍欺负一下,却是无所谓的。
想到这里,赵姒霍然起身离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迈向了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天圣帝。
看到她起身,原本正死气沉沉盯着案上的菜肴,眼观鼻鼻观心的大臣们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只见,身着明显违制的皇太子制式冠服的少女犹如登基的女皇般,踩着只有御驾才能踏足的丹陛,一步步走到了天圣帝的面前。一袭绣着繁复金龙纹样的红衣灼灼如火,竟将龙椅上的天圣帝衬得有些黯然失色。
就在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太上谷的少谷主突然走到陛下面前所为何事之时,殿上的少女却忽然一把揪起了龙椅上的天圣帝,嘴角一勾,笑容邪魅而放肆。
“龙椅不错,你下来,让我坐坐!”
少女清亮的嗓音忽然幽幽响起,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起阵阵回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1章 41嚣张了 大好头颅在此,就看谁有胆……
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看到有人胆敢直上御殿, 让皇帝让座。现场一时鸦雀无声,真真是安静到落针可闻。
“陛下是没听清吗?那我再重复一遍好了,龙椅不错, 你下来,让我坐坐!”因为是坐姿, 虽然天圣帝是个成年男人,赵姒不过是个未成年少女, 但她依旧轻松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此刻,这位皇帝陛下的眼中满满都是难以置信, 竟似被吓到了一般,只是瞪大了眼睛, 愣愣地盯着赵姒, 却毫无反应。
赵姒等得有些不耐烦, 终于忍不住直接把人扯下御座, 一甩袖,大大方方坐上了龙椅。
“啊!这居高临下的感觉可真不错, 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当皇帝!”成功坐上了龙椅, 赵姒兴奋地四下张望了一阵,笑着发出一声赞叹。
“大胆!”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人回过了神来,愤而离席, 指着御座上的赵姒浑身颤抖。
“你没说错,我的确从小胆子就大。胆子不大,也不敢把你们陛下从龙椅上拉下来了。”赵姒翘起二郎腿, 笑着理了理头发,“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太上谷历来对凡间权势不太热衷, 我就是借把椅子坐坐罢了,没别的意思。”
说到这里,她才终于低头扫了一眼刚刚被她拉下龙椅的天圣帝。
此刻,天圣帝依然保持着刚刚被她丢下御座时的姿势,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浑身颤抖,满脸通红,嘴唇还屈辱地抿着,那羞愤欲死的样子,真真是有趣至极。
赵姒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师尊被她欺负时的样子,会哭笑不得,会无可奈何,却从来不会露出哪怕一丁点委屈。
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女孩欺负了,竟然还好意思委屈。
“真难看啊……”
天圣帝直到此时才终于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起身,闻言,顿时一个趔趄。
刚刚出言呵斥她的年轻官员顿时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厉声怒骂:“少谷主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怕引起天道皇朝与太上谷之间的战争吗?”
赵姒悠闲地龙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啊!要战便战,我倒是想看看是我家师尊厉害,还是你们家的皇帝陛下厉害。巅峰对决哦,如果你们天道皇朝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求之不得!”
年轻官员气到浑身发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丫头,好大的口气!我天道皇朝能人辈出,对付不了太上谷其他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你?”
“哦,既然如此,那不如让我见识一下。那什么飞鱼卫,不是以维护皇室尊严为己任吗?我如今都已经欺到你们家皇帝陛下头上了,是时候该出来尽忠了!”赵姒笑着仰起头,露出纤细漂亮的脖子,“我不过区区一个炼气期,大好头颅在此,就看谁有胆量来取了。”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有能人志士为国尽忠,最好忽然有人越众而出,高呼一声“妖女看剑”,当场将她斩于剑下。可惜的是,她高估了金銮殿上这帮人的爱国情怀,等半天也没等来哪怕一丁点反抗。
那位正站在殿中对着她目眦欲裂的年轻官员倒是想反抗,可惜有心无力,不过一修习儒道的普通书生而已,那点修为,赵姒一只手就能摆平。
眼见着殿下众臣不准备反抗,赵姒再度将目光落到了面前的皇帝身上:“遭遇如此奇耻大辱,陛下难道就不准备反抗吗?被个小姑娘欺到头上,此刻你要是忍气吞声,以后该怎样面对众臣,怎样面对天下百姓?”
“你!”原本已经羞愤欲死的皇帝陛下闻言,脸上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赵姒继续挑衅他:“来啊!动手啊!如果我的消息没错,陛下你如今的皇道修为应该已经类似修真者化神期,打不过我师尊,杀我却易如反掌!真的不试一下吗?哪怕不杀我,在我身上捅个窟窿也好啊!”
赵姒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体贴地替天圣帝拔出了他腰间装饰用的配剑,将剑柄塞到他手里,剑尖指向自己。
可惜的是,天圣帝虽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却并没有半点要伤她的意思。
赵姒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殿上衮衮诸公,竟有种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无奈。没想到太上谷竟积威至此,看来她死在天都的梦想只能宣告破灭了。
正式放弃之前,她又最后试着挣扎了一番,抬头望着天圣帝,伸手指了指自己额头的血魔印:“看到这个了吗?这是血魔印,我也在魔尊的必杀名单上,你杀了我,魔尊会感激你的!”
可惜,最后的挣扎也失败了,听到她这话,天圣帝眼中的愤怒竟如潮水般退去,握剑的手开始无法抑制地阵阵颤抖,而后,那剑竟“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孬种!”赵姒恶狠狠骂了句,忿忿地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皇帝陛下白眼一翻,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立刻有内侍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进了内殿。
赵姒顺手从桌案上抓起一串葡萄,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不得不承认,此情此景之下,装晕的确是摆脱此刻尴尬处境最好的方式,随便还能虐粉。
赵姒扫了一眼殿下众臣,主辱臣死,果然一个个满脸通红,目眦欲裂。望着殿下众人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赵姒因为作死失败而产生的那点愤怒顿时烟消云散。
暴君的感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既然连龙椅都已经坐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继续这个游戏。打定了主意,她一把扔掉手中的葡萄,端起先前天圣帝还没来得及动的酒杯,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而后,面向殿下众臣,高高举起了酒杯。
“众爱卿劳苦功高,朕不知该如何犒赏,只有满饮此杯以敬各位!”她故意学着电影里皇帝的派头对着殿下众臣敬了杯酒,敬完,却自己笑了起来,“好玩,实在太好玩了!”
那模样,分明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我堂堂天.朝上国,竟被羞辱至此,主辱臣死,微臣礼部尚书裴谦,先行一步!”之前出言呵斥她的年轻官员此刻终于忍无可忍,说完,竟一头撞向殿上的盘龙柱。
“拦住他!”赵姒只想找死,没想牵连无辜,更何况牵连的还是这种一腔热血的忠直之臣。
幸运的是,太上谷的侍女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赵姒此言一出,顿时有数道披帛如风卷残云般将人扯了回来。这位裴大人撞柱只撞了个寂寞,低头望着身上缠着的披帛,一脸的羞愤欲死。
赵姒松了口气:“裴大人病了,还是送他回家吧。”
披帛如灵蛇般收回,两名白衣飘飘的太上谷侍女已一左一右将裴谦架住了。
赵姒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一勾,笑着加了句:“哦,如果裴大人回去之后依旧一心求死,那就行个方便,顺便送他家中老小一起下去陪他,毕竟,一个人下黄泉,也怪寂寞的。”
“谨遵少主之令。”
“你……你你……”
赵姒真庆幸这位裴大人够年轻,这要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大概此刻气也被她气死了。
目送着三人远去,赵姒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继续逗弄殿下众臣:“还有人想为国尽忠吗?刚刚拦得太快了,朕现在觉得血染御前的画面也挺美的,有谁愿意上前演示一番,朕会为他立碑。”
大概是察觉到赵姒并不想真的伤人,继裴谦之后,终于又有人站了出来,指着赵姒的鼻子,一脸的痛心疾首:“太上谷人心所向,万众景仰,怎会有你这样的恶徒?”
说话的是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读书人的迂腐之气,似乎真心在为荣华收错了徒弟而扼腕叹息。
赵姒微微一笑,答得从容:“这你得去问我师尊,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偏偏收我为徒。如有不满,可以去让他逐我出师门。我会感激你的!”
“你你你……”
眼看着面前的老大人被气得满脸通红,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模样,赵姒好心地解释了一番:“我师尊收我为徒的时候刚好是天下宗门大会,各大宗门的掌教都亲眼目睹了他死缠烂打试图收我为徒的场面。说不定连他也觉得太上谷太过好说话,需要我这样的恶徒来转变一下在众人眼里的形象。”
可惜,她的这番解释非但没能令眼前的老大人好受些,反被当成了挑衅,老大人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赵姒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开始埋头吃菜。天道皇朝或许其他方面不行,但至少御膳房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其他面前的她不知道,但起码皇帝案前的这些都称得上珍馐美味。
封建等级制度真是讨厌,开宴这么长时间,其他人面前的菜肴早已凉透,御案前的菜肴却依然散发出阵阵热气,赵姒偷偷打量了一番才发现,面前的案桌竟然自带保温装置。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抢了皇帝的位子,至少,还有一口热菜可以吃。
松茸乌鸡汤鲜香爽口,松鼠鳜鱼酸甜美味,佛跳墙鲜醇浓香,文思豆腐清鲜利口,连清炒什蔬都透着股外面没有的清甜可口……
尝到了美味之后,赵姒立刻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直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
想到刚刚天圣帝那一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赵姒忽然有些庆幸自家师尊没能当成这个皇帝。不然,今日在这殿上受辱的人就该是他了。
如果是他的话,以他的脾气,大概会一剑捅了她这个胆敢把天道皇朝的尊严往地上踩的恶贼,然后再亲自去太上谷负荆请罪,以期用一死保全天道皇朝的吧!
哪怕没有一刀把她捅了,想必也会暗搓搓给她下个毒什么的。
脑补了一下荣华可能的反应,赵姒竟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可惜,也就仅仅只是想象而已,赵姒泄愤般咬了口手中的羊腿,忿忿道:“该死的天圣帝,你就不能有骨气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