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乔很清楚这一点,但没想到秦老将军的行事风格这么雷厉风行,在她和秦琅刚跟前来察看秦琅情况的二舅母解释清楚了以后,就有人来叫她去秦老将军那里一趟。
在路上的时候,阮乔就知道应该是和雪刃的事情有关,但在她见到了秦老将军以后,他却只是叫她陪他一起下棋喝茶,说的也都是些比较轻松的家常事。
等到她快回去了的时候,秦老将军才将一封已经写好了的举荐信给了她,并没说府里容不下雪刃这样的话,只是将雪刃的能力夸了一顿,说他在军营里这段时间的表现很好,当一个影卫太埋没他的才干了,就举荐他去江州那边历练建立军功。
阮乔心里不愿意,但也知道这也是要走的一部分剧情,而雪刃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拿着信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
阮乔本打算回屋想好了该怎么和雪刃说的时候再去找他,但她刚走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了丫鬟端着一份儿饭菜送进她的屋里。
她不由想到这个时候雪刃也一定还没吃的,便叫住了丫鬟,从她手里将食盒提了过来,站到了雪刃的屋门口。
很快,雪刃就来开了门,面上也没什么异色,只是比寻常更加沉默,明白过来她的来意,将食盒接了过来,道:“多谢公主。”
阮乔一边打着腹稿一边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屋内并没有点灯,光线很暗,她看见雪刃走到桌边将桌上的烛火点亮了,而他清冷精致的侧脸也映入眼帘。
“公主,请坐这里。”
雪刃似乎料到她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将椅子里铺好了坐垫,请她坐下。
见他侍立在一旁,一副等着她开口的样子,阮乔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道:“你可以先吃饭。”
雪刃却垂眸看着她,道:“公主有话便直说吧。”
阮乔:“……”
可看着他站在她面前,她感觉很难说得出口啊。
而此时窗户还大开着,一阵冷风混着花香飘进来,她感觉到了一阵冷意,而雪刃的屋子里竟然还没烧炭。
她陡然意识到,她对于雪刃的关心是真的太少了,而他却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现在却还要赶他走。
她都不用去想他怎么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渣了。
似乎是见她冷,顿了片刻,雪刃走过去到了窗边,将窗户给关上了。
关好窗以后却也站着没动,像是知道他如果站在她面前,她会说不出口似的。
“公主,现在可以说了吧,饭菜该凉了。”
阮乔抿了抿唇,努力平静下来,道:“方才……我去见了外祖父,他很赏识你,认为你这段时间在军营的表现非常好,你很适合那个地方,所以……”
雪刃的声音在窗边响起,难得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静得过分:“所以……公主是在下逐客令吗?”
阮乔一怔,转头看向他,对上了少年漆黑的眼眸,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自然不是,只是如果你去江州的话前程会更好,到时你便不再是影卫,可以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雪刃看了她很久,才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多谢公主为属下打算。”
阮乔还以为他已经有些想通了,就将那封举荐信拿了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道:“这封信是外祖父亲笔写的,你将他交给宁王,他必定会重用你的。”
雪刃看了她片刻,将信接了过来,垂下眼睑,没有看她,也没有打开信,只是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问道:“公主还记得记得属下的愿望是什么吗?”
阮乔一怔。
雪刃倏然抬眸看向她,眸色第一次有些锐利,令人心头一悸,他道:“公主答应过让我跟在你身边,现在是打算出尔反尔了?”
阮乔说不出话来。
雪刃看着她,忽然走近她,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雪刃一怔,随后语气平静地道:“公主是担心属下一怒之下会伤害你吗?”
阮乔愕然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但她也说不出她退开的理由,因为她是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雪刃想要挽留她之类的。
雪刃却绕过了她,走到了桌边,将那封信放到了烛火上,那封信很快就会被烧成了灰烬。
阮乔也知道他不可能会去宁王那边的,但没想到他对于这件事能抵触成这样,一时有些哑然:“你……”
雪刃却像是明白她的意思,忽然道:“公主不必担心,属下会如你所愿的。”
他转头看向她,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似的,目光平静,却令人有些狼狈。
阮乔强忍着才没有移开目光,道:“对不起。”
雪刃眼睑微垂,道:“公主不用觉得抱歉,属下只是一个影卫,现在公主不需要属下的保护了,离开也是理所应当的。”
阮乔神色尴尬,雪刃的语气很平淡,也不是在嘲讽她,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但就是让人感觉心里有些憋闷的滋味。
阮乔也没法继续虚伪地说什么是为他好了,事实上,在大家眼里,就是她见异思迁不要他了而已,就这么简单。
“明日我会为你送行。”她默然片刻,道。
雪刃看着她,道:“不必了。”
阮乔没说什么,只觉这气氛过分压抑了,正要走出屋子,走了一步,却又想起什么,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回转身,将玉佩放在了桌上。
雪刃站着,没有动,神色也似乎很平静,只是那眼神令人不敢和她对视,因为这事儿做的太亏心了。
在她走后,雪刃才抬手拿起了那一枚玉佩,紧紧地攥住了玉佩,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
阮乔走出去以后,才猛地松了一口长气,不管怎么样,她的任务到这里总算是完成了。
明日,雪刃就会离开了,他们以后大概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次的情况与前两个世界不同,她这样抛弃他,雪刃是真的会恨她的吧。
阮乔的心情不免低落,晚饭也只吃了几口便歇下了。
因为有心事,她半夜怎么也睡不着,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又忽然听见了窗边有什么动静。
半梦半醒间,她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道人影从窗户跳了进来,待看清了雪刃那张清俊冷漠的脸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由瞪大了些,刚要开口,雪刃却已经身形极快地来到了床前,点了她的穴道。
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也开不了口了。
她望着床前神色清冷的少年,心里震惊又茫然,剧情里明明就……没有这段儿的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雪刃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将一个包袱放在了她的枕边,道:“公主,这些财物是我这些年积存起来的,你留着用吧。”
阮乔怔住。
雪刃的语气却很平静,看着她,道:“公主应该会需要的吧。”
阮乔没想到他还会想得这么周到,心情就很复杂,就在这时,却见雪刃将他的那柄随身带着的长刀也一起放在了她的身边。
在她愕然的视线里,雪刃垂眸看着她,道:“公主已经不需要属下的保护了,这柄刀便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公主若不要可以替我扔掉。”
阮乔听着他的话,心里莫名不安,但想要开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雪刃看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手指是冰冷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俯身凑近她,语气低缓,道:“公主,我要走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阮乔愣住,他也并没解开她的穴道,这么问像是根本不需要她的答案,因为他知道她会怎么选。
果然,下一刻,雪刃就淡淡道:“公主不会选我的吧?”
阮乔对上他的眼睛,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就在这时,雪刃却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俯身吻了她。
他的吻说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用力,血腥味儿在唇齿间散开。
阮乔感觉有些窒息,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雪刃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走了,公主珍重。”
雪刃的轻功绝佳,在他的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窗前,只有窗户被猛然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在他走了以后,阮乔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可以动了,她想要坐起身来,却感觉头脑有些昏沉,转头看了一眼雪刃留下的包袱,里头散发出的香味儿令人意识逐渐模糊。
在意识彻底坠入黑暗的那一刻,她想起来那是雪刃自制的安神香。
第91章 御前影卫黑化了(二十五) 穿《宠冠后……
雪刃乘着夜色离开了秦府, 这时城门已经关了,但他轻功极好,看守城门的士兵也并没察觉到有人越过了城墙。
他并没有去江城的打算, 就连走的方向也是漫无目的的。
玉门关境内冬季的天气本就阴凉多云,这天夜里还渐渐下起了瓢泼大雨。
在离开了玉门关的城镇以后, 雪刃便沿着城外的大路走,直到雨越下越大了, 他才在路旁的一家客栈门口停住了脚步。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 四下渺无人烟,但客栈的门却是虚掩着的, 大堂内还亮着一盏烛火。
雪刃伸手推开了客栈的门, 他的衣裳头发都已经湿透了, 他的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仿佛感觉不到冷意似的,眼神也是冷若冰霜的, 在这寂静的夜里孤身而行, 看起来就有些冷森古怪的样子。
客栈的大堂内只有一个老板娘,虽是冬夜,老板娘却穿得有些单薄,身段窈窕风流, 年轻貌美。
老板娘看见深夜而来的清冷少年时,却像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有些惊讶的神色而已, 随后就满面笑容地上前来,询问他是不是要订一间房。
雪刃没有说话,只是抛给了她一锭银子。
老板娘的笑容便更深了, 丝毫不介意他身上的水珠将地板都淋湿了,很热情地领着他往楼上走,一边很和善地问他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雪刃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老板娘也没介意,亲自将人领到了一间上房的门口,推开了门领人进去。
这家客栈很安静,只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客栈里却仿佛安静得就只有老板娘一个人,没有伙计,也没有别的客人似的。
但雪刃却好像丝毫起疑的样子也没有。
在进了屋以后,他也没有换掉这一身湿掉的衣服,也没有要上床睡觉的意思,只是在圆桌前坐下,一动不动,垂下了眼睑,脸色苍白,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老板娘出去以后又很快就回来了,门还没有关,她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见身姿挺拔的少年时,眼神有些异样,随后就笑着走过去,道:“公子,你淋了雨小心风寒,快喝一碗热汤去去寒吧?”
见他仿佛无动于衷似的,连侧脸都冷漠得生人勿进,老板娘也不介意,依旧带着盈盈笑意将汤搁在了他的面前,随后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公子为何不理我?”老板娘的身体微微凑近他,仿佛想靠在他的肩上似的,声音里也带了些娇媚,“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公子说出来让我分担分担?”
少年一动不动,仿佛压根儿没有听见她的话。
看着少年俊美漂亮的脸,淋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的迷人腹肌,老板娘越靠越近,伸出手想要抱他似的:“公子,你冷不冷?”
但指尖还没碰到人,她便倏然感觉到肩上仿佛有千钧重似的,被少年一掌给拍得飞了出去,撞在了门上,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
老板娘捂着心口,看着那边看也没看她一眼的少年,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了门外,带了些撒娇的口吻道:“秦大人,我是真没法子了,人家可看不上我,您还不出来么?”
话音落下的时候,便有一行锦衣卫打扮的人出现在了房间里,而为首的那人便是锦衣卫的千户秦林,他瞥了一眼老板娘,随后眼神阴鸷地看向了屋中的少年,道:“你可真是不识好歹,这样的美人也舍得下手,这么不解风情,难怪三公主要将你赶走。”
秦林说着话,目光在桌上那碗参汤上顿了下,心里有些暗恼。
他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一直守在城外,就是为了等着杀掉雪刃,哪怕已经没法将公主带回去了,但这个带公主逃走的罪魁祸首大人却是不可能被放过他的。
本想等他喝了那晚下了软筋散的参汤再动手,没想到他警惕性这么高,油盐不进的。
秦林不由皱了皱眉,不是很有把握能完成诛杀雪刃的任务。
雪刃侧头看向他时,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眸里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幽深冷漠,莫名给人一种他已经强大到漠视一切的感觉。
秦林心里也有些忌惮他的实力,但见他随身的那柄刀也没带,看起来又很狼狈的样子,便又有了几分底气,奚落道:“还是大人神机妙算,早料到你会被赶出来,秦家这种高门大户岂会容你这样一个觊觎主子的奴才?”
面对他的嘲讽,雪刃的神色不变,一言不发,莫名让人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秦林心头有些怒气,道:“你为何不说话?”
雪刃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移开了眼神,眼神落在虚空处,侧脸冷漠平静,仿佛他们这些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群跳梁小丑似的。
秦林怒气上来,提剑而起,本已经做好了和雪刃厮杀一场的准备,没想到他这一剑过去直接就刺中了雪刃的左肩,而雪刃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秦林愣了下,没有继续动手,却是迅速抽剑回身,退回了门边,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那边的少年,像是怀疑他有什么诡计圈套似的。
少年的衣裳本就湿透了,鲜血流出来的时候就很明显,血水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而少年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这场景格外诡异。
秦林心里就不免有了些忐忑,这场景太奇怪了,他担心雪刃是憋着什么坏水儿,几乎都想先撤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一个锦衣卫看了一眼那边的少年,凑在秦林耳边低声道:“大人,我看他是压根儿就没想反抗,不如趁机下手以绝后患?”
秦林瞥了一眼锦衣卫,正想骂他蠢货,雪刃是那种乖乖束手就擒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