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宝珠——月下蝶影
时间:2021-05-12 10:58:30

  “嗯。”宸王看了眼玖珠特意给他带来的小吃,抓了一把塞进荷包:“诸位大人不用太过惊慌,父皇召见诸位,可能是因为齐王遇刺一事。”
  “什么?”
  “齐王遇刺?!”
  “殿下,不用太难过。”明敬舟站起身,叹息道:“难怪方才下官见到殿下时,殿下神情如此苍白,原来是在担心齐王殿下的安危。”
  “是啊,殿下。”李恩开口道:“齐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您若是为了齐王殿下,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岂不是让陛下忧心难过?”
  宸王接过福贵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他是本王的四哥,本王岂能不担心?伤在他身,痛在我心啊。”
  “殿下如此重视手足之情,实在是太善良了。”
  “是啊。”一位礼部官员用袖子擦了擦干涸的眼角:“这是何等感人的情谊!”
  一位礼部官员擦干净嘴角的点心渣,拉开房门,扯着嗓子道:“诸位同僚快扶着殿下,殿下伤心过度,差点晕倒了!”
  坐在旁边的玖珠默默塞了一块点心到嘴里,捧着茶盏不敢说话。
  大人的世界,实在太过复杂。
  她仰头看向窗外,礼部官署的屋檐上,新换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灼灼光芒,像是会发光的金子。
  “殿下文武双全,怎么会被刺客暗算?”孙采瑶看着躺床上,神色苍白的齐王,召来齐王的随身近侍:“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妃,以殿下的身手,本可以避开刺客的偷袭。”近侍犹豫了一下:“可是在殿下走到刺客身边时,突然愣了一下,刺客趁着这个机会,才伤到了他。”
  孙采瑶看着昏睡的夫君,柳眉轻皱,殿下做事向来周到谨慎,怎么会在靠近陌生人时,忽然走神?
  “当时有什么让殿下在意的人在四周?”
  近侍垂下眼睑:“回王妃,没有。”
  “当真没有?”孙采瑶看着低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近侍。
  “没有。”近侍拱手道:“王妃,这次随行的除了王府护卫与近侍外,就是户部大人跟禁卫军,再无他人。”
  “好的,我明白了。”孙采瑶叹口气,用手绢擦了擦齐王的额头,兰絮宫就派来人说,宁妃召她进宫。
  王爷受了伤,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母妃这会儿召她进宫作甚?还有什么事,能比王爷的安危更重要?
  “这么多人,竟然能让齐王受伤,你们究竟在干什么?”隆丰帝看着禁卫军副统领:“朕派你去,就是让你守卫齐王与户部官员的安危,结果你做了什么?”
  禁卫军统领被陛下骂得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礼部官员及诸位皇子到了。”
  “让他们进来。”隆丰帝把手里的奏折重重扔到桌上,对禁卫军副统领哼了一声:“先起来吧。”
  副统领感激地看了眼隆丰帝,陛下还是给了他几分颜面,没让他当着皇子跟六部官员们下跪。
  “五弟这是怎么了?”怀王站在太央宫殿门外,见云渡卿被礼部官员搀扶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回怀王殿下,宸王殿下听闻齐王殿下遇刺,忧心不已,急怒攻心,精神头有些不好。”李恩朝怀王作揖:“请殿下不要担心,礼部上下一定会好好照顾王爷。”
  忧心不已?
  急怒攻心?
  这种鬼话说出来,云渡卿他自己信吗?
  他瞥了眼李恩,微微挑眉,李恩是个坚定的保皇派,应该不会帮着云渡卿说话。看来老五在礼部待的这段时间,演戏的本事长进了不少。
  想到这,他缓缓开口:“五弟向来心软善良,有劳诸位大人照顾他了。”
  呕!
  “请王爷放心。”李恩假装没看见怀王的言不由衷,走到宸王身边,扶住他另一条手臂:“殿下,你可好些了。”
  “多谢李尚书,本王好了很多。”宸王抬了抬眼皮,虚弱地朝怀王与其他两位皇子笑了笑:“看到三位哥哥在,本王心里安定了很多。”
  三位皇子:“……”
  呕呕呕,云渡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
  他在礼部究竟学了些什么鬼东西?
  等大家走进殿内,隆丰帝看着被李恩搀扶着的儿子,神色微变:“李尚书,渡卿这是怎么了?”
  “陛下,殿下听闻齐王殿下受伤,急怒攻心,身子有些虚弱。”李恩叹口气,神情忧虑:“还请陛下严惩凶手,以慰齐王殿下与宸王殿下。”
  其他五部官员,用眼角余光瞥着李恩,似乎听了什么惊天泣地的谎言。
  宸王会因为齐王受伤,伤心得连路都走不稳?
  这是什么绝世笑话?
  “刘忠宝,快端椅子让宸王坐着。”隆丰帝叹气:“我儿就是心太软,重感情。”
  其他皇子:“……”
  行吧,父皇高兴就好。
  宸王坐到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甚至还“十分巧合”地调整了一个十分舒服的坐姿。
  隆丰帝仿佛看不到一般,甚至还担心宸王坐在椅子上冷,让太监给他盖了一件大氅,就差没让人在旁边喂瓜果点心。
  怀王别开头,懒得看这刺眼的一幕,他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定要严查,绝不容许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嗯。”隆丰帝点头:“为保诸位皇子公主的安全,朕已经安排殿中省,全力彻查皇子府与公主府所有下人的身份,凡皇子公主近侍者,全部重新查验身份与亲属交际,凡有可疑之处,皆不可留下。府中长史随吏,皆由朕重新选派。”
  六部官员听着这话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陛下这是保护诸位皇子公主,还是要把皇子公主全部掌握在眼皮子底下?
  “多谢父皇为儿臣安危着想。”宸王从厚厚的大氅里伸出两只胳膊,朝隆丰帝拱手:“儿臣无能,让父皇费心了。”
  三位皇子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
  为了在兄弟府里安插探子,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与精力?
  父皇这道命令下来,他们这些年的心血全部化为乌有不说,还时时处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还能干什么,还敢做什么?
  今日后,他们就成了睁眼的瞎子,长耳的聋子。
  除了草包似的云渡卿,谁能高兴得起来。
  “你们是朕的血脉,朕唯盼你们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看这些神情各异的儿子,隆丰帝叹息一声:“在王府下人身份全部查清前,所有皇子公主都搬回宫中居住。”
  “你们今日就不要出宫了,在各部的事宜也暂且缓缓。”隆丰帝看向儿子们:“朕已经让宫人为你们准备好居所,你们只管安心住下。”
  皇子们不敢迎视隆丰帝的视线,仿佛只要对上父皇的双眼,他们心中的所思所想,就会被父皇看得一干二净。
  能站在这里的六部官员,谁都不是傻子,这种时候,没有谁敢出声。
  把所有皇子公主召回宫,进来就不让出去,然后派人彻查他们的府邸。这招釜底抽薪,实在太狠了。
  陛下向来仁厚,竟然做出这种选择,看来是这些皇子公主,做出的事情,踩到了陛下的底线,难怪这些皇子这会儿连基本的表情都维持不住。
  李恩微微侧首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宸王,不,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没想到,几位皇子里面,宸王竟然是最正常,对这事最不在乎的一个。
  按理说,宸王嚣张跋扈,生性奢靡,应该是最怕陛下彻查的人才是,为何事实却是调了个呢?
  “父皇,儿臣的王妃还在府中,儿臣……”
  “不用担心。”隆丰帝打断怀王的话:“朕已经派人,把你们的王妃也接了进来。”
  六部官员眉头跳了跳。
  哦豁,现在真的是一个都跑不了。
  三位皇子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
  宸王瞥了眼三位哥哥,心情有些许复杂,可惜他与明小猪还未成婚,不然也能让父皇把明小猪接进宫,那样他就能天天带她去母妃宫里吃饭。
  母妃那里不仅吃的多,珠宝首饰布料玉器也多,挑些适合明小猪用的带走,多好啊。
  怀王、安王、静王见云渡卿用艳羡的目光盯着自己,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神经病!
  “渡卿,你看着几个哥哥作甚?”隆丰帝笑看着云渡卿。
  “父皇,儿臣只是感叹父皇真是一位关爱孩子的好父亲,怕兄长们独居寂寞,连王妃也接了进来。”
  六部官员:“……”
  要不怎么说宸王招人恨呢?
  这话说得多扎心,多阴阳怪气啊。
  王府连女主人都不剩下,就等于失去了王府所有控制权。以皇家认真查人的本事,恐怕王府里有几个蚂蚁窝都能查出来。
  某两个私下有偏向的官员,心情已经沉到谷底,陛下这是对诸位皇子起了猜忌之心啊。
  忆起先帝在时,诸皇子争夺皇位酿造出来的惨案,六部官员更加沉默。
  这样也好,由陛下牢牢把控着这些皇子公主,至少不会再重现显德三十年的事。
  齐王睁眼醒来时,发现四周的环境有些陌生,他警惕地看着四周,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走了过来:“王爷,您醒了?”
  “这是何处?”齐王看了眼小太监身上的衣服,躺了回去。
  “回王爷,这里是璋六宫。陛下担心您的安危,所以派人接您进宫休养。”
  这不是皇子未成年前,居住的地方?
  他身上有伤,父皇竟然在他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把他接进了宫里?
  这是担心他,还是想控制他?
  “多谢父皇关爱。”齐王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本王身边那些随侍都在哪?”
  “小奴贱名二诚,常在殿下您身边伺候的下人,都留在王府中。您与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等。”
  他与王妃,被父皇软禁了?
  齐王面色惨白,在这个瞬间,他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显德三十年。
  院子外传来了争吵声,他隐隐约约好像还听到了怀王的声音。
  “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回王爷,外面的宫人正在给几位殿下整理寝殿。”二诚笑眯眯道:“因王爷您遇刺,陛下不放心诸位殿下。所以陛下下令,在明年开春之前,所有皇子都搬至璋六宫的各殿居住。”
  “你是说,所有皇子都被接进来了?”
  “是的,王爷。所有的皇子皇妃还有公主,都搬进了宫。”二诚道:“公主们都住在西玉宫,待您伤好后,可去走动走动。”
  齐王:“……”
  他只是在治伤时用了麻沸散,昏睡了几个时辰,为何醒来后,就变了天?
 
 
第40章 高兴就好 你不是真正的僧人
  皇子跟六部官员一起进的宫, 出来时就只剩六部官员了。
  大家神情凝重,沉默地走出太央宫,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走过应天门, 穿过外殿广场,即将走出朱雀门时, 刑部尚书忍不住开口:“诸位同僚, 你们说皇上……”
  “皇上行事, 自有他的道理。”李恩双手高举作揖:“陛下一片慈父心肠, 见到齐王殿下遇刺,哪里还放心皇子公主住在宫外?”
  “李大人说得是。”户部尚书叹息:“成年皇子公主住在宫中虽不合祖制,然而陛下的爱子之心, 更令人动容。”
  众官员纷纷称赞着皇上对皇子公主的的关爱之情,出了朱雀门以后,坐上各部的马车, 分道扬镳。
  李恩、明敬舟、周瑞坐上礼部的马车,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
  “这次的事牵扯甚大, 陛下把所有皇子公主接进宫,怕是盛怒到了极点。”李恩叹息一声:“六部官员虽常因政见不合争执吵闹, 但若是牵扯进谋算皇室血脉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明敬舟气定神闲地靠着马车:“大人无需想太多。”
  “唉。”李恩叹口气,同朝为官多年, 就算看路边的小野花, 连续看上十几年,也会有些许感情的,更何况是大活人。
  “停车。”周瑞看到旁边铺子里卖的彩线, 不好意思笑道:“两位大人稍等我片刻,我去铺子里给拙荆买些彩线。”
  “周兄请随意。”明敬舟帮周瑞掀起帘子,等周瑞下车后,他看向李恩:“大人为何会帮宸王?”
  李恩笑了:“你可知我在宸王殿下身上,看到了什么?”
  明敬舟沉默不语。
  李恩也不在意明敬舟的答案,他轻轻抚着胡须:“那日我随宸王巡察弘文书院,在殿下身上,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赤子之心。”
  明敬舟摸了摸袖笼里的书,那是他准备交给宸王,却没来得及给出去的书籍。
  “帝王仁心,成为一个好帝王之前,要对世间万物怀抱着纯粹的人性。”李恩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二十五年前,我在陛下身上看到了这种纯粹。没想到,时隔二十五年,又在声名最狼藉的宸王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贵的人性。”
  “大人。”明敬舟沉默片刻:“我们要忠心的,是陛下。”
  “我们当然是忠于陛下,忠于天下百姓。”李恩垂下眼睑,语气平淡:“辅助宸王,培养的政务能力,本就是陛下希望我们礼部做到的。我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我以为大人会更欣赏齐王殿下。”明敬舟掀起帘子,听着街巷传出的叫卖声,神情惬意。
  “借礼仪与制度约束自身者,若某一天约束消失,谁也不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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