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隐隐约约闪烁着碎光,看不真切。
初芮被江寒郁凝视着, 心跳蓦地加速,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脸泛着层粉, 无法掩饰的紧张。
可江寒郁只是看着她, 什么都没说, 也什么都没做。
对视许久, 初芮的目光被江寒郁眉骨上方的白色纱布吸引。
一撂碎发遮掩着伤,她呆呆看着, 问:“伤口很深吗?”
江寒郁眼底有淡淡笑意,摇摇头。
但是初芮不信。
那时候流了那么多血,伤口肯定很深。
她有些内疚, 责怪自己的鲁莽。
“肯定很疼吧。”她喃喃着。
江寒郁却是看了她好一会,才用手托起她下巴,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下颌, 轻着声:“没有你离开我痛。”
初芮心脏微震, 不自觉垂下眼睑。
“可是我知道你会回来, 你看, 你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而且, 是她主动回来。
像一时任性飞走的雀, 最终还是会回来她曾所认为的牢笼。
初芮知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认了。
忽然间,她很想抱一抱他。
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
当初芮倾身向前, 头轻轻靠到江寒郁肩侧时,江寒郁的眼眸明显滞了滞。
初芮的手环在他身后,感受到腰间的劲瘦。
他总是穿着西装,看着斯文清瘦,实际肌肉线条的起伏,都藏在修身的西服衬衣之下。
她的娇瘦身躯,依在他怀里,像株需要呵护的菟丝花。
江寒郁轻拥住她。
反正,也不知是怎么开始的。
除夕夜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盛大,热烈,流光溢彩。
烟火遥遥坠落,光影忽明忽暗,从眼前掠过,消失,又重复而来。
初芮不大擅长应对这样的时刻,她懂,却不会,没有任何经验,像个没有思想的木偶,随着主人摆弄。
木偶不会动,所以四肢,肩胛,背脊,腰窝,都不属于自己。
渐渐的,连思想也不属于自己了。
空气潮闷灼湿,仿佛是盛夏时节下了一场暴雨,又像是绵延许久的梅雨季,湿答答,粘稠稠,让人的心都变得燥热。
江寒郁的性格便是不急不缓,上一次的冒进,可能仅仅只是他想迫切证明自己对初芮的感情。
而这一次,他的徐缓和轻慢,更像是藏在冰山下的火种。
冰化了,火种愈燃愈烈。
许久之后。
初芮被轻吻额头,随即便感觉到黑暗之中,江寒郁起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忍不住好奇去看,却在烟花晦暗不明的光亮下,看到了一整个抽屉的——
标着durex的盒子,长形,方形,都有。
她愣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
江寒郁冷静拆开包装,濡湿的额前刘海滴落下小滴汗珠,沿着高挺的鼻梁滑下,一贯的斯文清隽被撕开。
似乎是注意到初芮的目光,他抬眸看向她,解释:“昀川准备的。”
这确实是霍昀川准备的。
昨晚他把东西买回来,放进抽屉里,还特意拍照发给江寒郁。
没有配字说明,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到霍昀川的名字,初芮忽然害臊,小声问:“是你让他……”
“不是。”
江寒郁否认,可又似笑非笑地靠过来,声音带着细微的磁性,磨着初芮的耳膜,“但是也没什么差。反正都要用。”
初芮的脸更加的红,似乎快要滴血。
她伸手去推江寒郁,但却被他握住手腕,唇被吻住,她又成了无法自己动弹的木偶。
已经不知是几点几分,夜空的烟火震耳欲聋。
震得初芮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江寒郁带给她的那辨不清的轻重缓急,让她也像一团烟火,升至最高处,最后粲烂炸开。
……
夜深。
两人因疲倦而陷入一场小小的睡眠。
初芮先醒的。
朦朦胧胧的,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不过酸胀的躯干在让她回想,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身后有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初芮不敢动,不敢去看。
她知道江寒郁很累,工作,加上……床上,他需要休息。
况且他的手正横在她腰间,她一动,必然会吵醒他。
于是初芮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睁着眼,望着窗户外已经安静下来的夜空。
好像有星星,一闪,一闪,又一闪。
她低头,夜色太暗,看不清太多东西,但是能恰好看到搭在自己腰间的手,食指一侧那颗小小的红痣。
或许是有些无聊,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初芮悄悄伸出手指,用指腹小小地,偷偷地,摩·挲那颗痣。
忽然间,身后的男人动了动,初芮浑身绷紧,下一秒便被他抱得更紧。
“醒了?”他哑着嗓子问。
初芮轻嗯一声,江寒郁的下巴在她头顶蹭着,眼睛并没睁开,还是很困,可仍记挂着她。
“肚子饿不饿?”
提起来,初芮才发觉,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他们没吃晚饭,从下午到现在——
现在也不知道已经几点,看烟花爆竹都没声响了,估计早已经过了零点。
“想吃什么?”他又问。
“我随便去找点吃的,你继续睡吧。”
“我陪你。”
“不用。”
初芮小声说着,因为亲密过缠绵过,她面对他的时候,会有种羞怯的情绪。
江寒郁松开她,却在她起身要下床之际,忽然又紧拥住。
他像在说梦话。
抱着她的背,侧脸贴着她单薄背脊,问她:“你会离开我吗?”
初芮有点怔,不知江寒郁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那你呢,”她反问,“你会吗?”
“不会。”
初芮微微笑了,也给了江寒郁一个肯定的回答:“我也不会。”
……
第一次在这过夜,初芮不大熟悉房子的构造,连灯的开关位置都找不到。
她在卧室外面的墙壁上摸索,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在里面先把灯打开。
黑暗中,身后多了温度,一只手覆盖着她的,然后带着她的手,找到开关。
房子一盏灯亮。
盈亮灯光下,初芮回头,看着穿着单薄绸面睡衣的男人。
冷白皮,鼻挺唇薄,漆黑的眸子漾着淡淡笑意。然后他轻抬起她的下颌,在脸颊边印下薄唇。
初芮有点愣神,江寒郁已经越过她,往前边走,顺手将房子所有的灯都开了。
然后他去了厨房。
初芮后知后觉摸摸自己被亲过的脸颊,不知为何心里痒痒的,又暖暖的。
走到客厅,她找到自己的手机,才知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初芮。”
江寒郁的声音从开放式厨房传来,穿过房子的空荡,落到初芮耳里。
初芮拿着手机走过去,江寒郁站在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份微波加热即可的速食面,问她:“吃这个吗?或者——”
他又拿出一份饭,“这个?”
其实初芮现在没有太多胃口,面食和米饭,都差不多。
她悄悄看了看冰箱里摆着的酸奶,江寒郁察觉到,揉揉她头发:“太凉了。”
好吧。
初芮从江寒郁手中拿过速食面,说:“我吃这个。”
江寒郁又把速食面从她手中拿回来。
“去休息吧,我来弄。”
初芮迟疑几秒,询问:“你会吗?”
江寒郁露出个笑来,“有说明书,我识字。”
初芮眨眨眼,走到一边的餐桌前坐着,托着腮看在厨房忙活的男人。
撕包装袋,开盒,放进微波炉,很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的很优雅。
初芮突然在想,在今天以前,江寒郁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是否如霍昀川说的那样,没有朋友,不与人交往。
他的生活,是否就只有他一个人呢?
初芮不知不觉间陷入沉思。
微波炉滴的一声。
“在想什么?”
江寒郁将热好的速食面放在初芮面前,低着头问。
初芮回过神,抬手将脸侧的头发勾至耳后。
“没什么。”她说。
江寒郁看了她一会,没什么说,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仿佛是要看着她吃。
“你不吃吗?”
“不饿。”
初芮拿起筷子,想了想,说:“你还是病人,还是吃点吧。”
“那你要喂我吗?”
简单一句话,明明没有调笑的意思,却叫初芮红了脸。
“我不会。”她低头,故意拒绝。
江寒郁笑一笑。
初芮兀自吃着面,两人没有聊天,什么话都没有,很安静,但是也很温馨。
吃到一半,初芮想到什么,尝试着问江寒郁:“你……你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吗?”
约是沉默几秒,江寒郁才平静地开口。
“她拿了钱,不会再来找你。”
“拿了钱?”初芮震惊地抬头,眼眸里满是错愕,“她拿了什么钱?你给她钱了?”
江寒郁与她对视着,沉着地应:“嗯。”
而后,他解释:“我猜她找你,是想跟你要钱。所以我主动找到她,给了她一笔钱。有了这笔钱,她会过的很好,短期内,不会再来找你。”
“初芮,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也不允许他们让你掉泪。”
初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手指握紧筷子,心情有些复杂。
江寒郁又说:“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初芮出声,唇边是自嘲的笑:“她都不想见我,我想见她又有什么用。”
江寒郁轻蹙起眉头,不舍得见初芮这样。
冗长的安静之后,他说:“你还有我。”
初芮眨眼看向他,眼里闪着泪花,却对他露出了第一个粲烂的笑。
或许,江寒郁有句话是对的。
他们天生注定在一起。
因为他们此时此刻,只有彼此。
第18章 chapter 18 吃醋和惩罚。……
18
两人第一次的相拥而眠, 被清晨的烟花声打断。
纵然梁月湾环境幽静地段好,可毕竟地处市中心,四面八方的烟花爆竹声, 仍能传递过来。
大清早就燃放烟花, 真的有些扰民。
初芮凌晨四点才睡,现在也就过去两三个小时, 被吵醒的时候,皱着小眉头想往被子里躲。
抱着她睡的男人也醒了, 睁眼先看了看她, 随后伸手捂住她双耳, 轻声道:“继续睡吧。”
初芮倒是真的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来时,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江寒郁不知去了哪。
房子有地暖,初芮穿着单薄的睡衣, 赤脚踩在地砖上,想去外面看一看江寒郁。
哪知走出卧室,先看到的是在打扫卫生的王嫂。
“太太早上好。”王嫂笑意盈盈。
初芮怔一怔, 而后微笑着打招呼,视线却在房子其他地方逡巡。
王嫂猜她是在找江寒郁, 便说:“先生在书房。”
在书房啊……
那估计又在忙吧。
真是大忙人, 大年初一的早上还要工作。
“太太, 要先吃早饭吗?”
“噢, 我先洗漱一下。”初芮想到自己还没洗脸, 顿一顿, 又跟王嫂说:“王嫂, 你不用喊我太太——”
“这是先生吩咐的。”
意思是不能违背。
初芮想想也就算了,反正之前在那幢别墅里,王嫂也改了口一直这么喊。
“太太, 您先去洗漱,我去收拾您和先生的房间”
眼看着王嫂要往卧室走,初芮猛地想起什么,快步上前拦住她:“那个——先等一下——”
初芮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完自己先跑进房间。
床上被子掀开,果不其然,床单上都是斑驳暧·昧的印记。
他们昨晚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趁王嫂进来前,初芮先把被单收了,抱着走出来。
王嫂看到了,伸手要接,初芮躲了一下,脸上泛着红:“我——还是我来吧。”
王嫂一脸疑惑。
初芮找到阳台,等把被单丢进洗衣机,洗衣机开始运作的时候,她才稍微松一口气。
可马上,她就被身后的声音吓到。
“在这做什么?”
是江寒郁。
初芮捂着胸口,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他。
他还穿着睡衣,头发微微睡乱了,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眉骨上的纱布格外显眼。
搭配有些奇怪,但也赏心悦目。
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我洗床单。”初芮小声说。
“这些交给王嫂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