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怪他。
“哦？不借吗？”空弦笑笑，“五条老师不在的时候，都敢借他的学生出去做特级任务呢。”
“现在连一辆车都不愿意借给我吗？我又不会把你的车害了对吧！”
伊地知瑟瑟发抖，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了。
他连‘要打电话咯’的心情都没有，投入的眼角泛着泪光。
“哦？不说话了，让悠仁做任务的时候怎么话就那么多呢，但凡你只说一个不字他们就不会遇到意外！”
“……”他说一句话也是错不说话也是错。
空弦按了按眉心。
其实她也不能怪伊地知，他夹在上层和五条老师之间，也挺可怜的。
“好了，我就问你借个车。”
伊地知冷静了一下，缓缓开口：“空弦同学你借我车要去做什么？未成年人不能开车……”
“哦，开车吗？我拖拉机都能开的飞起。”空弦想了想，“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跟过来好了。”
“这……这是要去做什么？”
“炸碉堡。”
*
伊地知自从接了个电话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五条悟坐在长凳上，两条大长腿撑开，有些疲倦的一手支着脑袋。
当看见虎杖悠仁的尸体，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当一个老师。
可能不适合吧，他差点没保护好空弦，而这次，悠仁直接——
悠仁他，本来只是一个运动神经发达的普通高中生，如果不是宿傩的手指，他会还在高中快乐生活吧！
略有些空荡荡的医疗室里，被挖心了的粉发少年安安静静躺着，了无声息。
眼底黑眼圈严重的家入硝子淡淡瞟了眼他，套好医疗手套，开口：“我要开始解剖了，你留在这儿？”
五条悟抬头看她，猛地却看见躺在解刨台上的少年唰的坐了起来。
虎杖悠仁抬起了头，面色有点茫然，挠了挠头。
他好像和宿傩说了些什么，似乎还打了一架，可是——
糟糕，不记得了。
他看向坐在长凳子上的五条悟，一手还挠着头：“老师，你们出差回来了呀！”
“空弦呢，她说好了给我带酱牛肉的。”
五条悟笑了起来，这可是他的学生啊。
他从身边抓起一件衣服，抛了过去：“先穿上！”
虎杖悠仁低头看了看，震惊，自己竟然全身□□！连忙将衣服套了起来，边套边开口：“五条老师，我——”
“嘻嘻，我回来啦！”
粉发少年扬起脸来笑着，耀眼明净的少年气，让人想到夏日的骄阳，不动声色的爽朗，蓬勃鲜活的张力。
五条悟看他，却忽然想到了空弦，女孩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纯善可爱的样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眸子月牙弯弯。
不知道为什么，虎杖悠仁复活了的事情他想第一个告诉她。
希望她还不知道悠仁死过一次的消息，这样就不会难过一次了。
他刚从兜里拿出手机，恰好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过，是伊地知的电话。
一接通，手机那头响起巨大的爆破声，足以震坏耳膜，他迫不得已将手机与耳朵保持距离。
手机那头的人焦急的连称呼都没有，急躁的声音夹杂在巨大的爆破声中断断续续，却依旧清晰。
“空弦同学——”
“疯了！”
第17章
千年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拥有四只手两张脸的鬼神，即使是咒术全盛时代，咒术师们聚集力量向他挑战也纷纷失败。
虎杖悠仁为消灭高中出现的咒灵，吞下他的手指，成为他的容器。
被判死刑。
但因为五条老师的威胁，虎杖悠仁的死刑被改为了缓刑。
可是呀，高层还是趁着老师不在，对虎杖悠仁动手了。
——动手了呀。
好一出调虎离山，可他妈把高层牛逼坏了吧，去他妈的高层垃圾，成天哔哔哔不做人事。
夜晚的黑幕之下，巨大的「帐」将少年院及其周围笼罩、隔绝。
如果有人能看见，定然会发现里面比白天还要耀眼刺目。
橘红色的光亮一晃一晃。
一声声的爆破声已经令伊地知开车逃亡了。
都说咒术师是疯子，可他第一眼见到空弦的时候不这么认为。
呜，真疼，他被打脸了。
下午见到空弦的时候，她还是正常的，说什么去签个拆迁公司的合同，嘴角扬笑的就和别人签了少年院拆迁。
结果真就徒手拆迁。
周围一片废墟，空弦缓缓走着，没有目的胡乱走着，身后一声声的爆破响起，纷纷扬扬的灰尘将所有笼罩。
漫天的破败与荒凉。
将西东京能见到的所有的咒灵都炸掉了呀。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明明说好了下次要一起做任务的！明明说好了要乡村致富的！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诅咒就好了——
空弦抬头看天，铺天盖地卷起的灰尘将黑夜也映衬的发灰，就好像是雾霾。
唉，雾霾呀，污染大气了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她怎么可以不环保！
脑海中闪过金山银山的念头，周围的爆破声瞬间停了下来，空弦躺在了一片废墟之上，眨了眨眼睛，但怎么样都无法聚焦。
头有点晕，好多好多的星星，晃眼的很。
她又想到了第一次见虎杖悠仁的时候。
也是在差不多这样的夜里，被附身了的少年裸着上身，黑色的纹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可他是能控制住的。
是能够压制住的。
凭什么高层判他死刑，可去他的吧！这么理所当然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以为自己牛逼极了吧，可真把自己当个人！
空弦捡起身边的石头，往天上抛去，控制咒力，只形成了小小的烟花。
绝对比不过汽车尾气造成的粉尘。
她想，如果不是宿傩的手指，悠仁他，肯定还在高中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边3秒50米，一边飞出流星一般的铅球。
如果没有诅咒，他会是奥运会上第一个全能世界冠军呀！
参加国家队，为国争光，过着不一样的璀璨的人生。
空弦眨眨眼睛，拼命将眼泪憋回眼眶，转移注意力，抓起石头就往空着抛去。
巨大的夜空中，星光一般的闪耀着的花火，渐渐形成了一句话飘在空中：去他妈的高层。
*
五条悟瞬移而来，巨大的「帐」下一片废墟荒芜，砖瓦石砾高高堆叠，就好像是10级地震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粉碎。
就连失控了，也都还记得布下了结界术「帐」，不干扰普通人的生活。
果真是咒术高专第一乖，就连失控了，也都是乖乖的悄悄的失控。
可是他有点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接到电话后，他自己也快失控了，手机直接在掌心碎了。
揪心的、复杂的、从未有过的情绪。
好奇怪哦。
这一片废墟显然是空弦失控的杰作，而现在已经没有巨大的爆破声响起，想来是已经控制住了。
已经能自我控制住了呀。
五条悟抿了一下唇，即使脑壳突突的有些疼，但他依旧颇是冷静，视线穿过层层滚滚的烟尘，落在了废墟的正中央，那里传来轻微的爆破声。
远远的就看到了她。
女孩安静的躺在废墟之上，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皮肤过分的白了，也显得眸子黑而空洞，凝不出半点焦距。她身侧有一个小小的深坑。
她机械的不断的从坑里抓起一把石头，抛向空中。
五条悟便见着半空中，橙红色的光亮就像是夜空中的烟花，不断聚集成一行行字——
[去他妈的高层，都给老子死！]
[去他妈的吃手指的梦想，这个梦想让我来！]
[万事顺利个鬼，长命百岁个鬼，有本事变成鬼回来呀！]
[不然——]
[不然我就吃光酱牛肉了……]
五条悟站在不远的废墟之上，一身黑色的制服，身材颀长，莫名紧绷的心态放松了下来，姿态恢复了往常的懒散。
忽然间，他肆意的笑了起来。
这就是伊地知口中的发疯吗？这未免也太——
太可爱了吧。
比平常还更加生动可爱。
真可爱。
过分的可爱了呀。
可爱的让人什么都不想干，就想站在这里看着她。
*
不过他还是走过去了。
五条悟在她身前蹲下，身量高大，四肢修长，像座小山一样一下子就挡住了月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他嘴角勾起的笑容肆意，显然是心情很好。
挖坑少女空弦无意识的接着从身侧抓起一把石头，忽而感到光线暗了一下，有些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
谁呀，谁他妈挡着她放烟花了！
她面色高冷，一把就将石头往上扔去。
——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谁挡着她放烟花就炸谁！
嘴角扬笑的五条悟便见着数十颗石子朝着自己面门砸来，他面上的笑容僵硬一秒，小石子悬浮在了空中。
——不可爱了。
想象中烟花炸开的声音没有传来，空弦迷惑了一下。
石头太小了所以效果不明显？
她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在身侧摸了摸，摸到了块大个子石头，迅速朝着上面扔去。
比拳头都大的石头，总归能放出今晚最美的烟花吧！
然而可能因为石头太重，这次空弦的准头不太好，五条悟便见着那块巨石朝着另一边飞去，当飞到最高点的时候，在黑夜中绽放了开来，明亮的花火汇聚成一句话——
[都给老子滚！]
五条悟面色一沉，居高临下的看她，黑色的眼罩下不辨神色，喉结轻滚：“空弦？”
低沉磁性的声音顺着花火的爆破声，传入了烟花贩子的耳畔，空弦的耳朵动了动，意识渐渐清醒。
线条明锐的下颌，遮了大半张脸的黑色眼罩，因为俯身而有些垂下的碎发，似笑非笑的神情……
空弦如梦初醒、大彻大悟。
哦豁，她刚刚不仅朝着老师扔石子，还让他滚？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无法无天了……
可牛逼死她了，全剧终。
许久未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五条老师……晚上好！”
五条悟还在看她，声音也是温柔极了：“晚上好呀，空弦。”
空弦抽动嘴角，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半空中那句[都给老子滚！]还未散去，橙红的光将她的脸照的发亮。
这块石头实在是太大了，放出来的烟花持久的很。
必须要补救一下，无敌的助理决不能丢掉工作……
“老师，你看！”空弦眨了眨眼睛，颤抖着手指向了半空中。
五条悟的视线在女孩的脸上停留一秒，随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是在转移视线吗？
灰暗的夜空低沉，灿烂的烟花就好似坠落的流星雨，橙红的花火在空中汇聚成一行字——
[五条老师天下第一！]
五条悟一怔。
空弦控制咒力直接将空中的烟花字改变了。
见老师愣住，她抓紧时间疯狂补救，一颗颗石子被抛到了天上，一时之间，五彩斑斓的花火绽放了大半片夜空。
[五条老师咒术界天花板，无敌！]
[……]
空弦边放烟花边偷偷仰头看着五条悟，高挺的鼻梁下，樱花色的唇瓣勾着的笑容令人失智。
五条老师开心了，她也就开心了。
空弦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工作保住了。
五条悟低头看向她的一瞬，正好看见她嘴角勾起，纷纷落落的花火下，白皙的小脸柔和又耀眼。
他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烫。
眼前是耀眼璀璨的花火，脑海中却闪过温热的奶茶、苍蓝的指甲油、可爱的羽毛球……
胸腔里猛烈的跳动似乎宣告了什么。
别过脸去不再去看她，五条悟觉得自己有点丧心病狂了。
烟火璀璨，五条悟沉默了一下，伸手勾住了她的双臂，将女孩提溜起来。
“好了，要回去了哦。”
落在她头顶的气息有些烫，还带着他特有的甜甜的味道。
正在欣赏自己杰出作品的烟花艺术家回神，便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放在了背上。
男人肩宽腿长，被他背起来的时候有着莫名的安心，暖暖的很舒服。
徒手拆迁了一个下午再加上放了一晚上的烟花，空弦也是累了，不想自己走路了。
心里想着，五条老师真是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但她忽然间又想到了虎杖悠仁，第一次祓除诅咒的时候，五条老师关心他还给他了一把菜刀。
五条老师真的是无时无刻都在关心学生啊。
可一想到虎杖悠仁，她的鼻子就开始发酸，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有些失控。
五条悟走在废墟上，地上的影子就只剩下他的，空弦的影子只剩下小小半截头从他肩头探出：“五条老师，以后我再也不会偷偷抱怨致死量的运动了。”
“我会加强锻炼，一边3秒50米，一边飞出流星一般的铅球。”
“我会帮忙收集宿傩的手指，悠仁没有完成的事情就让我来完成好了，我也不会挑食的……”
灼热呼吸拂过耳廓，一下又一下，极富有节奏，他不自觉的脸上有些发烫，过了片刻后才想起虎杖悠仁复活了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