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朋友，该注意的是来往的分寸，如果不是，那么该想的是挑人的眼光，”陆旻琛道，“你一直做得很好，不要在这种事上随便。”
比起直接断掉陆彰生活费的做法，这些的话语或许可以说得上近人情，苏妤没有狡辩自己和顾南池的关系，握着盲杖轻轻应道：“好的，陆叔叔。”
她忽然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了分不悦。
“还有一点，”他的声音沉厚，“不要把我的话奉为圭臬，如果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就不做。”
陆旻琛不是随便许诺的冲动少年，他口中说出的话就代表他的想法。
苏妤的手紧握着，她轻轻咬唇，大着胆子问：“那陆叔叔，我今晚上能去您房间吗，可以吗？”
陆旻琛顿了顿。
苏妤的手指搅在一起，似乎因为怕被拒绝，一点都不敢抬头看他，但露出的表情实在让人想要抬手抚摸。
——她叫着陆叔叔时也是这样的，渴望进一步的亲吻，渴望更加深入的安抚，少女的芬芳像绽放后的花朵，等着人撷取甜腻的花蜜。
苏妤不清楚他想什么，她只听到陆旻琛在安静片刻之后回了句不可以。
她结巴道：“那……那您能来我的房间陪陪我吗？”
上不了台面的关系缠绕在一起，苏妤是陆彰带回来的孤女，她不期待自己能成为打破陆旻琛原则的那个，她只是想留在陆家。
陆旻琛望着照片里碰过苏妤身体的手，慢慢抬起头，最后道：“去洗澡吧，你睡了之后我就离开。”
纵使他说了会离开，苏妤眼睛却还是像亮了起来样，她想念他身上强势的安全感。
张妈了解苏妤不怎么吃外面的东西，特地给她做了营养粥，但端去书房时没见人，也心领神会没再找她。
当她深夜睡不着，听到外面有动静后，就起来打开一条门缝，以为苏妤要找人，没想到看到的是陆旻琛从她房间出来，她还稍微震惊了下。
走廊上的夜灯发黄暗淡，他背影高大挺直，手臂上虽然搭着西装，但上面的一丝褶皱明显不符合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
张妈过来叫苏妤，苏妤睡得正熟，还差点错过了上课时间。
她甚至来不及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匆匆洗漱准备去了学校，还把困倦带到了教室，一节课的时间睡过去了半节课。
如果不是她体温正常，旁边的凌霖还以为她又发烧了。
她轻轻摇醒苏妤，说：“你怎么了？老师待会点名，昨晚上你不是没通宵吗？”
苏妤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又困得闭了回去，陆旻琛说她睡着之后就离开，她就忍着没睡，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上到底是几点睡的。
她只是不想他离开。
凌霖还想再说句什么，后面的顾南池就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妤察觉到凌霖给她盖了衣服，一股干净的清新感遮挡住教室的凉风，她困得不想睁眼，也就没做什么。
隔天就有人传她谈恋爱的消息，苏妤不在意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没事拿八卦到当事人面前说，如果不是陆彰怒气冲冲打电话回来问她那个人是谁，她或许还不知道。
“你现在才多大，还不到年纪，陆家不许早恋，你也不行，”陆彰压着脾气说，“那个男人比你大两岁，我不同意。”
第12章 谁欺负你了
苏妤对陆彰没由来的怒意感到茫然，问他：“什么男人？”
陆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暴躁，他压着性子道：“我看到照片了，你们学校论坛都在说你谈恋爱，苏妤，那个男人不行，他比你大，等以后也会比你先出社会，万一被花花世界迷眼，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他就是急性子，一点就炸，苏妤刚吃完饭，在房间里听着录音笔学习，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彰哥，你还看我学校论坛？”
陆彰似乎被噎了一句，嘴硬道：“帮你看看。”
苏妤眉眼弯了弯，轻声道：“彰哥，顾学长人是很好，但我们不适合，你也别忘了陆叔叔不是很喜欢你打电话找我，我不想拖累你。”
她现在知道陆旻琛对她的宽容远大于陆彰，但亲生的儿子和已经没用的情人对比，孰轻孰重谁都清楚。
如果她连累到陆彰，那她宁愿离开。
“你和我之间说什么拖累，”陆彰也听出她对姓顾的没意思，放下心来，“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苏妤轻应了一声，开口道：“彰哥，可能是因为你的缘故，陆家给我的零花钱有点多，我能让人转给你吗？我不太好意思要。”
“……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
她语气疑惑，陆彰微顿，也没怀疑她，只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吧，以后总能用得着，谈恋爱的事……我不是不许你谈，但你还太早了。”
陆彰顿了下，想起自己和苏妤是同岁，他有些烦躁，胡乱摸了摸头发道：“你要是真遇到喜欢的人可以试试，但别找比你大的，学校和社会是两个世界，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
他绕来绕去，又绕回来这件事，苏妤手上的笔敲着纸张，心想他和陆旻琛果然很像，比起缥缈的爱情，考虑到的都是实际的未来。
完美的恋爱、牢固的婚姻，说得好像只要她想，就什么都有样。
她叹口气道：“彰哥，我知道的，对了有件事想跟你说说，上次我去一个拍卖会遇到陆叔叔和别人谈事情，好像说收购了一个国外公司，叫S什么的，我这几天才知道那公司总部好像就在你那边，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陆彰那边沉默了许久，回她：“有用的。”
他其实已经知道怎么回事，比起他在百般阻扰的情况下艰难签下一个季度的合作合同书，陆旻琛早就开始收尾收购活动，陆彰从不否认陆氏集团的强大，只不过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的魄力，也确实有了新的认识。
“彰哥？怎么了？”
“没什么，”陆彰再一次道，“你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不是喜欢的人就别乱找，条件不合适也别找，性格不同也别……”
他絮絮叨叨的，仿佛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告诉她，苏妤手里握着的笔掉在桌子，又被她摸索捡起来。
她在陆彰身边太久了，由他所说的，都能猜到他是以他自己和别的女人为参考。
可苏妤不想打断他的话，她已经开始焦躁。
……
和陆彰的联系总是短暂的，苏妤不能让他担心，能做的也只有告诉他自己好好的。
唯一让她有些疑惑的，是最近没见程萦萦再联系她，从上次拍卖会起，程萦萦就没再出现在她面前，连带程黎也没再来学校找过她。
苏妤在尝试扩大自己的交友范围，小心翼翼又谨慎，顾南池仿佛发觉她想做什么，好几次都借口自己有事去不了音乐会，给凌霖带了几张门票，让她和苏妤一起去，苏妤偶然下听凌霖说漏嘴才知道。
他很善解人意，又有些学长的风范，像半个小太阳，明白她不喜欢那些谣言，所以不会让苏妤为难，也不要求苏妤回报。
连凌霖都说：“顾学长好像都没交过女朋友，以前有人倒追，他也是直接拒绝，说不想要冲动的感情，他这么主动，是喜欢你吧？”
真正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样，苏妤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心漏跳一拍，即使陆旻琛和陆彰所说的话都牢牢记在她的脑子里。
陆旻琛说他家庭条件不怎么好，苏妤在想怎么把钱还给他，后来才知道他是B市一所大商场董事的儿子，传说中的富二代——虽然对比起陆家，似乎确实属于条件一般。
她在听陆旻琛的话强迫自己改变，但长期养成的性子总归是难改，当她告诉顾南池说自己真的不想进行一段恋情时，顾南池只告诉她，他是第一次喜欢人，所以想给自己一个善始善终，如果给她添麻烦，他以后会注意。
如果没有陆旻琛上次特地说过顾南池不可以，苏妤或许冲动之下就答应了。
陆旻琛不再给她安全感，伏在心底的烦乱让她好长一段时间处于不安的状态，顾南池待她的温柔填补了那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不在于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因为她想要那种感觉。
没用的人是她。
苏妤咬着唇，再次拒绝了他，顾南池却笑了笑，道：“你动摇了，苏妤，至少说明你不讨厌我，不用对我有那么深的防备……唔仔细想想还是防备多一点好，我也是个男人，司机过来接你了，你回去吧，明天见。”
她紧握着手，感受到他从她身边离开，苏妤只是站在原地，却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她告诉自己答应过陆旻琛的事要做到，不能惹陆旻琛生气。
回陆家的这一条路头一次漫长得让苏妤想七想八，膨胀的渴求从心底爆发。
等到陆家听到陆旻琛的声音时，她就扑进他怀里开始颤抖起来。还在厨房的张妈出来看一眼，被她都惊了下，苏妤从来就不敢在有人的情况和陆旻琛太靠近。
陆旻琛手里还端着刚刚倒的热咖啡，洒了一半到地上，他伸手把杯子给张妈，把弄脏的手套也脱了下来，让她先回厨房。
他的手被烫红了，但陆旻琛脸色都没变，也没批评苏妤，只是单手轻拍着她纤细颤动的背脊，沉声问：“怎么了？”
“陆叔叔……”她抽泣起来，“陆叔叔……”
她边哭边叫着他，抽泣声让人心软，陆旻琛皱起眉，想不到会有谁敢在学校欺负她，他抬手抚摸她的长发道：“苏妤？”
苏妤耳朵哭红了，陆旻琛也没问出句有用的，他抱她回了房间，把她放到床上，她仍旧搂住他脖子不放。
陆旻琛轻搂住她，让她颤抖的身体都靠在他身上，随后才拿起手机，给司机发了条信息，问学校出了什么事。
顾南池在做什么陆旻琛知道，留在苏妤身边的人还没撤回来，只要顾南池不刻意靠近苏妤，陆旻琛也没做什么。
他从始至终就不认为苏妤会为顾南池那种不成熟的举动动心。
司机传来的消息没什么特别，唯一奇怪的只是苏妤和顾南池单独呆了一会儿。
陆旻琛双手抱着苏妤，轻轻顺着她的背，问道：“乖孩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谁欺负你了？”
第13章 放低要求
苏妤在他怀里抽泣，什么也没说，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累了还打起嗝。
她眼眶红红的，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就有种委屈。
陆旻琛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拿纸巾擦掉她的眼泪，等她稍微平静下来些，才问：“顾南池欺负你？”
苏妤埋头在他怀里不说话，哭得耳朵发烫，她害怕心里那股对顾南池生出的好感，让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
“他如果真的欺负你，陆家会让他付出代价，”陆旻琛安抚她，“好孩子，不要怕他。”
他的语气很沉稳，让苏妤慢慢平静下来，她细白的手指握住他的衬衣，小声抽泣和他道：“他没欺负我，是我的错。”
“他做了什么？”
苏妤小幅度地摇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害怕，陆叔叔，我明明不喜欢他。”
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又慌又忙，但陆旻琛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的手轻抚她脸颊，又放在她的耳朵上，道：“喜欢上他了？”
苏妤不知道，但她的耳朵红得更加厉害，连心跳都好像加快了一样，柔软的胸口贴着他的胸膛，连指尖都红了。
就算感情再淡薄的人也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你太单纯，不要被一时的心情波动给骗了，”陆旻琛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附近谈恋爱的人没少过，门不当户不对，连思维都不在一条路上，偏偏谁都认为对方最好最合适，可最后走到一起的至今还没一对。”
苏妤知道他又要说顾南池家庭条件怎么样不好，她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替他说了句话，道：“陆叔叔，配不上他的人是我。”
她的身体有缺陷，心也没有他那样赤忱，遇事学会的是逃避和委屈，他却在包容她，苏妤喜欢那种感觉。
太喜欢了。
温暖的指腹突然抚过她的眼尾，她微抬发红的眼睛，听到陆旻琛道：“我想我没教过你说这种话，苏妤，适当的自我反思会让你进步，但过度不可取，你不应该有配不上别人的想法。”
苏妤双手都紧紧抱住他，陆旻琛顿了顿，最后还是没强行矫正她对一个成年男人的过度依赖，只是告诉她：“陆家的人不该考虑这种问题，如果你想的是配不配得上，那这种感情就不叫喜欢，知道吗？”
她闷闷嗯了一声，似乎被他说服了。
陆旻琛语气难得软化，脸色却淡得看不出什么想法，养在身边的孩子自然是要比外面的亲近，就算真的算起配不配，在陆旻琛这也是别人配不上苏妤。
“肚子饿了吗？先出去吃饭，”陆旻琛道，“学校先让原助理帮你请两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不用请假，我不饿，”苏妤小声道，“陆叔叔，谢谢。”
她心情似乎放松了许多，连呼吸都是轻的，姣好的面容红扑扑，比往常多了两分健康。
陆旻琛给她盖上被子：“如果身上压力太大，好好休息，不用刻意去扩大自己的朋友圈，不喜欢顾南池也要直接拒绝，别留太多情面，否则以后只会越来越麻烦。”
她的腰很细，怎么吃都不胖，也该说她什么都不喜欢吃，不看着能自己饿半天。
苏妤的手不安弄他的衣角，过了会儿才咬唇轻声道：“陆叔叔，我对他好像有点感觉。”
大抵是在他怀里放纵哭过这一次，苏妤这时对陆旻琛的信任几乎到达顶点，他说过她可以找男朋友，苏妤也以为可以在他面前说这种事。
“你的感觉，是指什么感觉？”
苏妤微微茫然，说不出来，她只是感觉心里很不对劲，又惧又怕却想靠近。她身边很少有男人出现，像顾南池这样直白表达喜欢却又不干扰她更加少，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喜欢，苏妤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完全搞混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