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问：“说不出来？心里乱得理不着头绪？”
“……嗯。”
“苏妤，因为他太缠着你所以你才会想多，你如果真的有感觉，那就不会是这种表情，”陆旻琛的视线慢慢从她脸上移开，抬头看了眼外面快黑下来的天色，“下去吃饭吧，吃完就好多了。”
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让本来就对这种感情陌生的苏妤也信了几分，但她心里茫然却更甚，心想她有感觉会是什么表情？
……
陆旻琛零点的时候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所以他今天才会这么早就到家，苏妤哭了一次把力气都哭没了，吃饭都比往常多要了一碗。
放在别人眼里就是今天很开心，张妈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待那么久说了什么，但她莫名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苏妤没什么感觉，冷静下来后甚至还有些羞赧，她以为陆旻琛是冷漠不可触犯的，没想过他还会为这种小事那样安慰自己。
听到他要回房间的时候，苏妤特地起身跟在他身后，叫住他，微红着脸说：“陆叔叔，顾学长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今天真的很谢谢，我以后会自己努力的。”
她看不见陆旻琛的表情，握着盲杖走过时还被自己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苏妤微窘，手摸索着撑地慢慢站起来，不太想像以前那样示弱求他抱。
她不是没哭过，但她头一次觉得哭泣之后不用怕别人太过担忧自己，她依靠的是一座雄伟大山。
苏妤也想变得独立些。
陆旻琛手微伸，但他看着苏妤略带欢快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
张妈在收拾桌子，看到苏妤回去后才敢出声说：“陆总，你别怪我老人家多说，苏妤这孩子性子软，不太适合逼得太过，你还是让她自己来吧。”
陆旻琛良久后才开口：“我知道。”
情窦初开很正常，但他现在开始认为苏妤还没到谈恋爱的年纪，她在感情上太单纯，让顾南池那种稚气的男孩来当对象，不合适。
苏妤和他的想法相反，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单纯的女孩，她越界的事做得太多，每一件都瞒着陆彰不敢让他知道。
胸口的压抑日积月累，但她今天只是被陆旻琛抱着安抚了小半天，这段时间冒出的焦躁就像凭空消失样，让她连睡觉都安稳起来。
自己该听他的，不仅是为了陆彰，也因为他是个可信的长辈，不可能出错。
短暂的情绪起伏让苏妤心安了许多，连想法都开阔起来。
可她面对顾南池时仍然会有一丝不好意思，被陆旻琛定义为只是他们间靠得太近，她又会释然宽心。
相对而言的是陆旻琛对她的要求似乎又降低了些，不久之前他曾经拒绝过她要亲近的想法，一句淡淡的不可以打断她所有的渴望。但她那次哭过之后，他就不再阻止她的靠近，连她在工作中爬坐到他怀里的行为，他也只是像以前一样按着她的腰，不再说她什么。
苏妤后来才知道程萦萦和他的事彻底黄了，她好像交了新男友，所以苏妤那么长时间都没接到她的电话。
她那时靠在陆旻琛腿上，带着耳机，听最近新出的音乐，奇怪问：“陆叔叔，程小姐不是喜欢你吗？”
陆旻琛翻看明天开会要用的内容，道：“没有利益的喜欢最后都是泡沫，她不是傻子，你不要学她家里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会浪费青春。”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亲密了许多，从中受益的苏妤甚至还活泼了些——如果陆旻琛没有默许，单由苏妤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可是喜欢应该是控制不住的，”苏妤说，“顾学长上次和我说过，不过他最近和你一样越来越忙，他爸爸好像开始让他处理家里面的事，我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到他。”
陆旻琛顿了顿，没说里面有自己的手脚，他只是把她宽松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遮住她胸口露出来的大半抹白色。
苏妤比以前要更敢突破自己，但她也在不经意间越来越黏他，放到前段时间陆旻琛或许会和她谈谈，告诉她未来该怎么掌握在自己手里，但他现在没太想用那种过激的手段，因为这孩子会哭得很难受。
第14章 陆彰妈妈
过度不是好事，对于谁都一样，比起无止境的依赖亲近，过于放纵反倒更容易惹出事，陆旻琛只是觉得还早，可以再让苏妤撒会娇。
算不错的是，苏妤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听话又懂事。
陆彰那边忽然觉得陆旻琛给他的压力轻了些，但他没怎么思考缘由，也不怎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更不会想到是苏妤为他说些什么话，他想的只是完成原助理发给他下半年任务。
傍晚的余晖洒向两边种着梧桐树的别墅，陆彰刚刚结束连续几天的工作，回到别墅连澡都没洗，累得直接躺在啵啵床上。
佣人帮他做了晚饭，但陆彰不久前才在公司吃过一顿，没心情吃，让她放冰箱里。
最近程黎总在联系他，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他没要，一个人撑到现在。
陆彰感情生活乱得一塌糊涂，断却也断得意外干净。
宽敞的卧室冷冰冰，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上下翻看通话记录，等翻到下下面的苏妤时，又闭上眼睛，随手把手机丢在旁边。
房间里的安静和逐渐暗淡的遥远天际融为一体，一片黑漆漆的墨色在夜空开始蔓延，陆彰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苏妤性子敏感，联系过多她会起疑他现在的过得不怎么样。
他非常不愿意让苏妤留在陆家。
陆彰已经和苏妤在一起待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比得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只有留在陆家她才可以安安静静治眼睛，不至于被自己的坏脾气牵连。
他知道自己的桀骜不驯，和那位鼎鼎有名的陆氏总裁气场也不合，陆彰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羡慕别人有父母，要是能直接拿钱带着苏妤治病，他还巴不得这样。
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陆彰也不想欠别人的，他只是担心苏妤。
她不喜欢说出自己的想法，怕生又腼腆，遇到麻烦也不愿告诉他。
陆彰从前瞒着她的事就太多，怕她不安，怕她难过，怕她怪他，以至于每次见到她都有些难以启齿的愧疚，现在远隔万里，人见不着，反倒是格外想她。
不知道她眼睛到底治得怎么样，希望治好那天，他能挺起胸膛回去见她。
陆彰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他看向放在桌上的日历，猛然意识到离他们生日不远了。
……
陆旻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差，这在陆家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苏妤也已经习惯。
他每次出差都不会拒绝她的电话，以前就这样，无论她聊什么，这次也没变。
但他比从前问的话要多了，陆旻琛会问她在学校见了谁，聊过什么，沉稳的声音并不急促，充满耐心，苏妤并不傻，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又和顾南池在一起，被所谓的感觉欺骗。
“陆叔叔，你真好，”苏妤抱腿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任夏日的凉风吹拂在脸颊，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有些想你了。”
陆旻琛在喝咖啡的动作顿了顿，他边放下杯子，边开口说：“我过几天就回去。”
她很像只被捡回家的小猫，得到主人家的许可后开始小心翼翼试探……颤抖的睫毛，带着羞赧的薄红脸颊，甜美的嘴唇都是她的武器，但任由她得寸进尺翻身做主人的人，还是他。
陆旻琛已经在她身上退步太多，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要她不被上次被程黎欺负，她要做什么他都觉得无所谓。
苏妤嗯了一声，她下巴靠着自己手臂，轻声道：“今天班上没什么事，去检查时医生说我的眼睛恢复得不错，但还得要继续养养，现在动手术容易留下后遗症，等过几年后再动能省下不少麻烦，不过我没抱什么希望。”
陆旻琛道：“给你看眼睛的是世界一流的眼科医生，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医生。”
“我没有不相信他们，”苏妤嘀咕，“治不好也没什么，我小时候就这样了，只是连累彰哥，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陆旻琛的手敲着桌子，慢慢唔了一声，似乎已经知道她想要谈什么。
“陆叔叔，彰哥生日快到了，我能去看看他吗？”苏妤说，“我不会耽误他的。”
陆家严禁早恋，似乎有不少人认为陆彰和她是一对，苏妤不想让陆彰被她连累，也选择尽量少和他联系。
但生日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不是小事，前两年他们没在一起过，苏妤想见陆彰了。
陆旻琛的手一顿，突然觉得自己最近太宠她了，从前的苏妤不会敢当他面说这种事。
“还记得眼睛是怎么出的问题吗？”
他突然的问话让苏妤一愣，印象中陆旻琛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她如实回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
“……没想过是有人造成的意外？”
他一向不说没用的话，苏妤了解他，也有些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陪她一起长大的只有陆彰。
“想过的，但我已经不记得了，就算真的是别人弄的，我觉得他应该也是不小心，”苏妤靠着手臂道，“陆叔叔，彰哥性子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太严格，他就会和你反着来……”
她话说了一半就赶紧停了下来，陆旻琛不是喜欢被别人指导的类型，她只是个没有经验的小辈，即使再怎么和他亲近，如果说得太过，也迟早惹他生气。
手机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传来，苏妤轻轻咬着手指骨，想起他不仅是对她很好的长辈，还是杀伐果断的陆氏总裁。
“不要自己折腾自己，我没说你，”陆旻琛仿佛看见她在做什么，叹了口气，他没生她气，“陆彰有属于他自己的事想做，你眼睛出去可能会出事，我想他不会让你过去，如果你想见他，只能是他回来，但他到底想不想回陆家一趟，你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吗？”
他语气淡淡的，却也让苏妤回过神。她出去会给陆彰添麻烦，陆彰和陆旻琛不合，也不一定愿意为她而回陆家。
“我知道了，”苏妤回道，“我今年还是给他打电话吧，不会影响到他。”
“你的呢？有什么想法？”
苏妤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只比陆彰小一个月，陆彰生日过后就是她的，陆旻琛在问她今年想怎么过。
“像以前样在家吃碗面就好了，”苏妤说道，“如果陆叔叔你在的话，我会很开心。”
她也只是随口说说，陆旻琛的工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又不是什么大寿，普通过生日这种行为，不是他会做的。
陆旻琛嗯了一声，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件小事被其他话题覆盖，苏妤觉得这种事还是和陆彰私下说比较好，也没再提。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陆旻琛面前总有那么多话想说，和他的这通电话聊了快两个小时，不像以往样挑着能提起他兴趣的说，苏妤说的都是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评论一句。
到最后苏妤困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时，陆旻琛那边忽然轻笑一声，还把苏妤一激灵惊醒了。
他撑头道：“回去睡吧，我待会还有会议，不会挂断。”
……
陆旻琛是神秘的，苏妤几乎没见他笑过，上次在电话里的那一声轻得像飘在空中一戳即破的气泡，如果不是她耳朵足够好，苏妤也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在笑。
少见的，她让他开心。
苏妤知道很多隐私都不该放到明面上问，但她还是在他的纵容之下升起来了一些不该有的疑惑。
她和谁相像？陆彰妈妈又是谁？为什么陆家不愿意提起？
所有的困惑压在心头，苏妤没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过。
他还在出差，陆家只有张妈和她，苏妤每天都吃完饭后都要吃药，张妈负责看着她，不让她少吃或不吃——苏妤有些时候不喜欢麻烦别人，可她眼睛有问题，不看着受苦的就只能是自己。
她捧着水杯，刚刚喝完药，张妈让她坐在椅子上别动，等收拾完再离开，免得绊倒。
苏妤指尖微碰，突然问：“张妈，最近彰哥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没有，陆彰最近都没打电话回来，”张妈把碗筷收起来，进出厨房几趟，“他应该在忙吧，陆总对自己要求严，对他也是。”
“陆叔叔他好像对彰哥有点偏见，”苏妤轻轻抿一口水，“张妈，我能问问有什么原因吗？我不想他们两个的关系太僵硬。”
苏妤和张妈相处有两年，她从不问这种让人为难的问题，张妈也从不和她提，但陆彰和陆旻琛间的关系怎么样，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张妈一顿，和她道：“苏妤，这些不是你该问的，陆总应该不想让你知道。”
苏妤微垂眸说：“我只是觉得如果陆叔叔以后要彰哥继承家业，彰哥不太尊重陆叔叔怎么办？陆叔叔一定是为彰哥着想的，我不想彰哥变成那种人。”
张妈倒没有被她的理由说服，但也察觉到苏妤是真想缓和那父子两个的关系。
她叹出口气道：“不是我不和你说，我虽然来陆家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但这事我是真不知道，就听过一些说法，好像说陆彰妈妈是陆总的家庭教师，然后发生什么你也知道了，你如果想一直待在陆家，就别提这件事，让陆总自己处理吧。”
第15章 生气了
张妈知道陆家的主人是谁，隐瞒谁都不可能隐瞒陆旻琛。
当苏妤问起她陆彰妈妈没多久后，她就把事情告诉了陆旻琛，陆旻琛没说什么。
从苏妤哭过那一次后，陆旻琛就不再刻意强迫为难她，他觉得对她这种小姑娘来说，太苛刻了些。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苏妤隔三差五就低落说想他了，即使是陆旻琛，也不得不想她什么语气什么表情。
太黏人，可他确实被她逗得心情好。
陆旻琛的出差比预计要早结束一天，他下飞机后没径直回陆家，让司机顺路去学校接苏妤，没提前把消息告诉她，想让她惊喜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