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很扎眼,路上频频有人投来目光,时九柔将灵气镰刀持在手中,凶悍地无人敢当面议论。
伍嘉石分明高大如斯,却不知怎么在时九柔身前被衬得弱小、可怜又虚弱。
他挠挠头,顿时感觉到队伍的力量,身板挺得更加笔直。
纪少瑜落入凡尘,望向身边的娇小女子,觉得脚踏实地。
“伍嘉石,你跟着铁匠师父学幻术学了多久?”
时九柔打量了伍嘉石一路,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按她接受的世界观,天资飞跃的人也不能短短几年就破了第三境界。
“其实只学了三年。”伍嘉石低下头,“老铁匠教我说自己只有第二境界,万不可告诉别人我已经第三境界了。”
时九柔惊掉下巴。
难道这就是高手在民间,天赋异禀的人往往平平无奇?
纪少瑜也抬眸去看伍嘉石,这不正常,显而易见。
三人一行到了伍嘉石说的铁匠铺,在红魍镇最北的一角,紧紧挨着一家棺材铺子,灰扑扑的门面,在黄昏中看去,有些阴森可怖。
“老铁匠很低调。”伍嘉石解释道。
伍嘉石手指放在唇中,带着时九柔和纪少瑜静悄悄地推开门,里面一个如同小矮人一样的老头坐在摇椅上,倏地睁开老眼,露出芝麻大小的黑眼仁来。
时九柔被吓了一跳。
伍嘉石简单介绍了一下。
纪少瑜开口说明来意:“这位师傅,听闻您是土系的锻造师,可否为她打一柄可以渡灵气的兵器?”
时九柔将手中的灵气镰刀向前一伸,“与这一般的。”
身材矮小浑圆的老铁匠从摇椅上跳下来,取出三张描绘精细的图纸,摊开放在时九柔面前,“要哪种?什么材料?”
时九柔选择镰刀的原因很简单,她是水系幻术,防御与攻击都十分薄弱,不似纪少瑜适合贴身肉搏,因而兵器要长且灵巧,能够最大程度规避她的弱点。
她迅速敲定了样式与样式,正当老铁匠要将图纸卷起来的时候,纪少瑜忽然按住他的图纸,“这图纸的材质有些特别。另外,方才说的高玄精铁是你这里最好的?不对吧。”
老铁匠与纪少瑜无声对视,半晌,老铁匠嘿嘿一笑,伸出一只胖而粗糙的手,“懂货!还有一种深海岩铁,很适合水系,但是价格嘛……”
“无论多少,都要。”
纪少瑜笑容淡漠,语气不容分说。
时九柔忽然感受到霸道总裁的魅力了。
因为时九柔和纪少瑜的身份敏感,不宜在红魍镇过多停留,和老铁匠约定在明晚来取,这么不合理的要求,老铁匠竟然也同意了,让时九柔有点意外。
出了铁匠铺,时九柔敏锐地察觉到纪少瑜灵气骤然一乱,她按住纪少瑜的手,小声问:“怎么了?”
“回酒馆再说。”
……
“怎么回事?”时九柔跟着纪少瑜闪身走进他的房间,以灵气将声音封住。
纪少瑜与她坐在桌子边,沉默片刻,问:“柔柔,我可以信任你吗?”
时九柔心怦怦跳动,预感有事发生。
“可以。我只是时九柔。”
她孑然一身,不是琅澜。
纪少瑜深呼一口气,从百珍袋中取出鹤印。
“这是皇帝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给我的,纪氏王朝有许多隐秘,其中太多只有皇帝一个人能知道。这枚鹤印是纪家隐秘的宝物与秘密的钥匙。只是皇帝死了,我不得而知秘密是什么了。在红魍山战场上,鹤印亮了一下,刚才在铁匠铺外,鹤印也亮了。”
时九柔去看那枚古朴的鹤形印,无比震惊,“你就将这个跟我说了?”
纪少瑜期冀地望着她,伸出一只手,将掌心竖起。
时九柔脑仁嗡嗡作响,她郑重地点头,紧接着以掌击上纪少瑜的。
“我会帮你一起找到秘密和宝物,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击掌声干净清脆,纪少瑜松了一口气,开始跟时九柔详细地说起自己的盘算:“我们与车阴分开,一方面是不想连累车阴,另一方面我想去探一探平静下来的红魍山天坑。”
“带伍嘉石吗?”时九柔咬唇,“他和那个铁匠有些古怪。”
“不错。”纪少瑜,“但是要带上他,鹤印一共亮过两次,铁匠铺外闪烁或许与红魍山战场的闪烁有什么联系,带上他或许可以发现两者的关联在哪里。”
第53章 时九柔系了个漂亮干净的蝴蝶结……
伍嘉石这会儿一直和温漱觥两人在房间中闲聊, 没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竟也能聊到到一块去。
两人性格都不属于内敛冷淡的,一会儿就开始塑料地称兄道弟。
温漱觥对纪少瑜在这种时候收下伍嘉石非常诧异,他问:“你第几境界了?”
“才第三境界,比瑜公子和时姑娘差太多了, ”伍嘉石挠了挠他茂密异常的头发, 姿态放得很谦虚, 回答说,“跟温兄肯定也不能比, 温兄可别笑话我。”
温漱觥:???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有点恍惚,作为佩安侯府用银子和丹药堆起来的贵族,温漱觥只觉自尊大受打击。
输人不输阵, 温漱觥“咳咳”两声极力挽尊,他忍痛抽出两张珍贵的符箓, “啪”地一声拍在伍嘉石的手心。
“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家祖传是做符箓的。既然往后你要跟我们一起, 那见面礼是不能少的。诺, 这是两张挡伤用的符箓。”
精美绘制的符箓上花纹繁复,沉甸甸地落在伍嘉石手中, 他把符箓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感动得险些泪流满面直想喊温漱觥好哥哥。
“我我我我,我竟然有一日能得到符箓。”
这也难怪伍嘉石有这种反应, 符箓比较逆天,因而稀少, 在黑/市上流通的价格十分昂贵, 价格最高的一般都是挡伤型的符箓,这与符箓一次性使用的性质有关,攻击型的符箓未免有些奢侈。
温漱觥心里大为满足, 笑眯眯地看着伍嘉石将那两张符箓视若珍宝,暗搓搓在心中笑骂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伍嘉石咧开嘴,又皱起眉。
温漱觥:“怎么?”
伍嘉石摊开手,苦恼道:“这玩意怎么用?”
温漱觥:“……罢了。”他堂堂一个贵公子为何要自降身份与伍嘉石肩并肩比高低呢。
温漱觥正在教伍嘉石怎么念咒语启动符箓,纪少瑜和时九柔在门外敲门。
纪少瑜简单地将接下来去红魍山战场的计划讲了一下,不过没有将鹤印的事情跟这两人说,时九柔垂着眼睫安静地听着。
“今天我们几个在红魍镇中闹得动静很大,车阴的龙鸣军明早才启程,今夜有人来刺杀我们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以防万一,将酒馆房间的灯都开着。”
时九柔点头附和他,“即便没有人图谋不轨,也怕有人盯着咱们的动向,正好掩盖一二。”
伍嘉石欲言又止。
纪少瑜:“不用担心,我们去铁匠铺的时候掩蔽了气息,回来时我有意绕过路,刻意误导了视线。”
时九柔笑容明媚,“我还用灵气小管探查了,的确没人跟着我们去铁匠铺。”
伍嘉石松了一口气。
······
隐藏在夜色中,时九柔将几人身上的气息取来放在水滴中,将水滴随意地散布一路,以防万一有人有特别的幻术可以窥探气息。
几人就这样悄悄地绕了一大圈,以与车阴的龙鸣军相悖的方向出了红魍镇,潜入了红魍山战场。
夜色中的红魍山天坑依旧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天火,苍穹依旧血红一片。
时九柔的鼻腔中又被浓烈而刺激的硫磺气息充斥,空气中悬浮着肉眼可见的燃烧的细小颗粒。
温漱觥体质最弱,已经开始咳嗽起来。
空气中的水汽太少,时九柔只能勉强取来水汽在用手指简单地编织了四张方块鲛绡,递给纪少瑜他们,示意系在脸上。
“魔妖竟然真如车阴所言一般消失了。”时九柔挥舞灵气镰刀,与纪少瑜后背相抵,环顾四周。
纪少瑜袖中的手握住了鹤印,沿着战场缓缓搜寻。
时九柔看他,纪少瑜摇头。
时九柔护住温漱觥和伍嘉石,提议道:“靠近天坑去看看?”
天坑边燃烧的是天火,时九柔走得近了,便开始觉得浑身难受得发烫,但她没想到土系第三境界的伍嘉石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家的目光落在身上,伍嘉石拿鲛绡擦了血,同样不明所以,他转了转脖子,惊道:“怪了,怎么会吐血,我并不难受。”
与此同时,纪少瑜手中的鹤印也开始一下一下地闪烁起来。
果然如预料一般,纪少瑜问他:“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伍嘉石捂住肚子,茫然道:“我只觉得肚子很涨,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但是不疼不痛,怎么会吐血。”
时九柔点在他肩上,引导道:“你尝试释放你的灵气。”
纪少瑜悄悄划破指尖,将血点滴在鹤印的头冠上。
天坑熊熊燃烧的烈焰“轰”的一声骤然大盛,然后立刻弱下去,露出了天坑边一道小小的水坑,里面流淌着的是粘稠赤红的诡异液体。
“小心!”
时九柔见纪少瑜弯下腰,用指尖去触碰赤红液体,心一紧,几欲跳出喉咙,手在灵气镰刀上捏得更紧。
纪少瑜纤长好看的手指放进去,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快拿出来!”时九柔上前两步。
纪少瑜面色如常,空着的那只胳膊拦住她,将整只手都放进赤红液体中,在看不见底的液体中摸索一番,忽然神色舒展开来。
时九柔只见他轻轻一按,赤红液体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抽走。
纪少瑜缩回手,他的手上一片通红,青筋暴起,十分可怖。
“疼吗?”时九柔要去看他的手,却被纪少瑜藏在腰后,“那是什么?”
“没想到世间真的有液焰存在,幸好是我,换了别人都碰不得这个。”
液焰看似是液体,其实是火焰,难以熄灭十分可怕。
时九柔蹙起眉,固执地又说一遍:“给我看看你的手。”
纪少瑜一噎,“不疼。”
“给我,看看,你的手!”
两人僵住片刻,时九柔伸手上去拉他的胳膊,纪少瑜怕伤到她,背着手侧身去躲,时九柔没刹住车,撞进他的怀里。
纪少瑜如遭雷击,如蹿起电流一般麻了半边身子,呼吸随之一滞。
时九柔手快,趁他僵住的片刻,正好将他背在身后的手拿过来。
她鲛人天生细嫩冰凉的肌肤擦到纪少瑜手上,被他手上的伤口与残留的液焰灼烧到,痛得险些松开。
骤然的冰凉有时会与烈焰的灼伤的感觉混在一起,纪少瑜被她指尖的冰凉触及,同样浑身一颤。
纪少瑜要抽回手,时九柔却紧紧捉住,然后不容他分辨地取出鲛绡,转头问温漱觥要了止疼的药替他烫伤的手上好,再无比轻柔地把鲛绡缠上去。
时九柔系了个漂亮干净的蝴蝶结,仰起头,笑容清澈璀然。
“好了!”
纪少瑜胸口起伏,情绪复杂难测。
时九柔就这样看他,纪少瑜指尖颤动,他缓缓抬起手,用力地将小小的她揽在怀中。
“唔……”
“原谅我这样无礼。”
他的嗓音沙哑而隐忍,仿若有浓烈的情绪如薄冰下流淌的岩浆。
时九柔眸眼湿润,僵硬地、心跳加快地、忐忑地……轻轻回搂住他。
“乖。”
拍了拍纪少瑜的后背,两人的拥抱漫长而短暂地结束了,纪少瑜蹲在地上,看见小小的坑的底部有一方青色岩石,上面正好能嵌入一样东西。
纪少瑜把鹤印放进去,完美契合。
天坑已弱下去不少的火忽然向两边分去,生生将中间分出一条道路。
时九柔看见火焰分开的地方有一架蜿蜒向下直通底部的楼梯。
纪少瑜和时九柔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由纪少瑜开道走在最前,时九柔殿后。
温漱觥和伍嘉石压下惊异,却不知该说什么,跟着纪少瑜身后踩上梯子。
几个人下到天坑底部才发现,所谓的天火只是浮现坑上的一层,下面空空如也,不仅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甚至还觉得湿润寒冷异常。
天坑底部又有一个圆洞,此时已经大开,跳进去后,时九柔等人发现进入了一处密室。
密室里有一颗枯树,枯树只剩下半截树墩子,环绕在树墩四周有六个圆孔,只有一只圆孔还在苟延残喘地淌着天蓝色的半透明液体,滴滴答答地流进一只石碗。
时九柔等人被眼前诡异的景象震慑到,时九柔用手指沾了沾石碗边缘的天蓝色液体,放在鼻尖嗅了嗅。
只嗅了嗅,时九柔的灵韵池震荡起来,无数细小的灵气从灵韵池中跃跃欲试,想要与她指尖的天蓝色液体亲近。
时九柔赶忙压住自己的灵气,然后惊惧地对纪少瑜说:“你试试。”
纪少瑜也沾了一点,只他大胆地抿了抿,眼睛瞬间一亮。
时九柔曾窃用过纪少瑜的灵气,因而非常敏锐地感觉到纪少瑜身上的灵气旺盛起来。
温漱觥见他们两个在打哑谜,与伍嘉石也沾了一点抿了抿,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纪少瑜一锤定音,“这或许是古书上所言的灵泉。”
时九柔迷惑地反问一句:“灵泉?”
“古书上曾记载的灵泉功效与这个十分相似,只是世人从来没有见过灵泉,时日久长,便逐渐以为灵泉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苍流大陆上无论人与妖,所谓地汲取天地灵气,其实都是在汲取灵泉散逸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