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翌陡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喻舟说去面试一个古装剧的女主角，地点是在一家私人会所，那天他本来在外面等着，后来接到医院电话，说老爷子突然晕倒了。
他后来去了医院。
封家又够他忙了一阵，没顾上喻舟发生了什么。
见封翌不说话，李秘忐忑，又战战兢兢的问：“封总，所以……”
所以是护着还是没护着？
“她跟封氏无关。”封翌沉默了片刻后，冷冷回答。
李秘愣了下，懂了。
这是不护着的意思。
李秘点头，不敢笑。
“好，那没事了，我出去。”
说完，他赶紧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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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舟很早就到了封氏。
坐电梯上去的时候她还很忐忑，手里攥着还没热乎的剧本。
推门进去，看见里面已经有人在等。
大概有十来个。
她一开门，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目光或惊讶或疑惑的聚集在她身上，众人打量之下，似乎也渐渐认出了她。
喻舟已经看到她们的目光里带着怪诞。
“这是喻舟吗？”
有人小声问了一句，旁边的女孩子探头过来，好奇道：“谁啊？”
她好心科普：“上次潜规则上热搜那个。”
“不过之前初试复试都没看见她呀，怎么突然就进终试了？”
是的，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不会也是潜规则吧？”
明显有人笑了一声，接话道：“她想干嘛？难道还能是冲着封总来的？”
就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还觉得什么都能做到呢。
这话一说，好几个人都乐了。
喻舟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最旁边还剩两个座位，喻舟走过去，正要坐下，穿红裙的女孩子把包往上面一扔，冷冷道：“有人了。”
所有人都到齐了，座位明显还多了，她明明就是一个人占了三个位置。
“你要一个人坐三个座位吗？”喻舟直接问了出来。
红裙子怔了下，没想到她会直接就问，可马上又说：“我有朋友一起来的。”
不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喻舟要是再说一句，应该就要跟她起冲突了。
她是来试镜的，与其和她多争辩这几句，不如认真酝酿酝酿情绪，到时候能更好的代入场景。
于是喻舟没再说什么了。
很显然，她是被针对了。
她听见后面有人低声的说了一句：“真晦气。”
“晦气什么，没事，她就算走后门进了终试，那也选不上。”
几乎是笃定的语气。
选不上。
因为她不配。
喻舟站在一边，正低头看剧本。
这场戏是电影的开头，女主角度芽心灰意冷，被追杀到绝境，最终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浩浩荡荡又寂静孤冷。
这场戏最考验人的沉淀感和眼神活动，要能演活了，演好了，观众才能足够代入那样悲寂的情绪中，引起共鸣。
喻舟还没演过这样经历悲惨的角色。
她最怕的是，自己没有那种阅历，演得会太浮于表面。
等了一个小时，门口出现一个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灰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向大家宣读。
“首先抽签确认顺序后，依次进入，时间限制十五分钟，试镜结束者，返回二号房间。”
“试镜途中，不允许携带任何通讯工具，请大家将手机上交。”
男人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封总会来，请大家好好把握机会，认真对待。”
男人说完，准备了几张硬卡纸，放在桌子上，示意大家抽取试镜顺序。
喻舟抽到的数字是，十二。
最后一个。
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总之这个顺序，会让人等的比较着急。
算一算，起码得等上两个小时。
起身时喻舟发觉不对。
她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弄脏了，衣袖和胸前沾了黏糊的油渍，低头看时，大片的晃眼。
刚刚她一直站着看剧本，并没有注意发生了什么。
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后，她就赶紧往厕所跑。
才出门，和人迎面碰上。
“试镜开始了，要去哪里？”
声音里带着笑意，干净如溪水潺潺。
喻舟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许映。
他长得一直都很好，是那种干净清爽的少年模样，清瘦白净，哪怕现在穿着西装，成熟了不少，模样却一点没变。
许映低头，看到她衣服上的油渍。
愣了下，他随即道：“公司有衣服，我去拿一件给你换上。”
没等喻舟说话，他又问：“你穿什么码？”
“算了，你跟我过来挑吧。”
见喻舟犹豫没动，许映又招了下手，示意跟他过来。
“走吧，总不能这样就去，那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就在前面房间。”
喻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说了句“谢谢”，就跟他过去了。
房间里满满放着好几排的衣服，都是各大品牌的新品，喻舟看了几件，下意识在想，价格肯定都不便宜。
“是公司样品，穿了后原样归还就好。”许映说：“没关系，可以随便挑。”
喻舟挑了一件宝蓝色的裙子，去试衣间换上，出来的时候，许映已经不在了。
是另一位小姐姐在等她。
也是封氏的工作人员。
“喻舟小姐可真好看。”小姐姐看着，夸了她一句，直看得喻舟都不好意思了。
她在前面为喻舟带路，进到候场区，她停了下来。
“许映说，给你带一句，试镜加油。”
小姐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八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悄悄退了出去。
喻舟转身时，正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进了试镜区，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一个隐隐不清的轮廓。
喻舟瞬间愣了下。
为什么她会觉得，刚刚那个人，有点像封翌呢？
第21章 眼眶瞬间红了。
试镜区一排评委席, 最上面主位坐着的男人，穿黑色西装, 高大英俊，坐下来后，长腿微屈。
封翌中途进来的，眼帘微垂，没看着下面，反而有点心不在焉。
他光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有极强的压迫感，目光往下的时候, 所及之处,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整个场区都异常严肃。
台下正表演的是今年舞蹈学院专业第一的女生, 叫黄佳纯, 因为入学时一段采访视频，迅速在网络走红。
是那种天然清纯的漂亮。
表演到精彩处, 她眼含泪水，将泣未泣, 却又偏偏近乎梨花带雨的模样, 毅然赴死。
看得众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长得好看的人, 天然就有这种令人心疼的能力。
她得到评分很高，有评委觉得满意，想着缓和一下气氛，回头要请教封翌的意见。
却见这位煞神依旧冷着脸, 周身宛若冰霜遍布。
话到嘴边，不敢说了。
一个一个的试镜下去，到第十二个时, 大家都有点累了。
评委席放着个人资料，大家翻看了下，看到喻舟的资料后，突然间神色有些许怪异。
这不是之前闹丑闻的那个小明星吗？
这小姑娘毕业一年，还不到二十一岁，长得漂亮归漂亮，但丑闻缠身，被业界封杀，几乎是退出娱乐圈的状态了。
这样的人来试镜，要是让封总看见了……
正准备制止，前面门被推开，最后一个试镜者已经走了进来。
宝蓝色的裙角衬在一抹嫩白的脚腕上，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掀动，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眸中有小小的怯色。
“封总，不然试镜就到这里吧。”
声音才落，喻舟愣住，慌张的抬头看过去，谁知一打眼，撞入眼底男人冷峻的神色，坐在高位，一如既往的冷漠。
旁人喊了他一句“封总”，他抬起头。
封总？
喻舟脑子里回响着这两个字，突然有点转不过来这代表什么意思，只是怔怔的看着，和面前人的眼神对上。
那一瞬间周围安静的可怕。
真的是封翌。
他穿着西装，西装下是隐隐鼓起的肌肉，一个多月没见，只觉得眉眼间看着都陌生了起来，让人想努力的揉一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有没有看错。
可没有错，喻舟能确认，就是他。
这里是封氏，别人叫他封总，所以其实他并不是保镖，而是……传闻中封氏的那位大佬？
喻舟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艰难的开始回想，怎么认识的他，认识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就……变成封总了呢？
所以她才是一个笑话。
不仅要雇他，给他发工资，还口口声声让他听话。
他才会看不起区区三千块。
喻舟越想越觉得难受。
有被欺骗的气愤，有一时无法接受的愕然，但更多的，是难堪。
彻头彻尾的难堪。
她像一个跳梁小丑，做着那些可笑的事。
在他眼里，会觉得她很好笑吧。
心里的委屈蔓延起来，密密的侵蚀了每一个角落，翻山倒海一般，想躲都躲不掉。
评委席上众人眼光怪异，似嫌弃似憎恶，所有人都看向她，目光锐利的向刀子一样，把她看得体无完肤。
她像一个肮脏的罪人，要接受所有人都审判。
小姑娘手揪在衣服上，明显看得出，因为情绪不稳，一点点的抠着手指，心里揣了一只兔子，跳的越来越快。
喻舟从来都告诉自己，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可以哭，因为哭就软弱了，就会委屈的一发不可收拾。
可到底年纪小，也没经历过太多，手慢慢的开始抖，眼眶不自觉红了，一瞬间泪水已经在打转。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忍回去。
可又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劣迹艺人，我们是不用的。”有人出声打破沉默，冰冷无情，对着喻舟说：“你现在就离开吧。”
“对、对不起。”小姑娘难堪的慌张失措，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懵懵的道了歉，就要赶紧出去。
“喻舟。”封翌突然喊住她。
喻舟被喊住，一时间眼泪更加控制不住，回过头，害怕的看着封翌。
封翌喉头微动，却只是说：“试镜，继续。”
这个时候还演什么，难道不是看她笑话吗？
喻舟摇摇头，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试镜了。”
说完，她快步的走了出去，打开门，一点都不敢停留。
房间里安静了三秒。
评委席的人正要说话，却见封翌眉头紧锁，手捏在座椅上，神情异常怪异。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男人喉头上下滚动，眼睛就盯着门口她离开的地方，情绪有些莫名。
许久后，他低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是心脏的位置。
这个地方……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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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舟出门后，跑的也快。
她直接冲到电梯口，正好电梯开了门，她进去，按下一楼。
从九楼下去，一路电梯都没停，直接到了一楼。
小姑娘已经忍住了眼泪，只是脸颊上依旧有泪痕，抬眼一时见阳光，刺的眼睛疼。
她跑往公交车站，还在记着自己现在没钱，不能打车。
却没想到粟荔来接她了。
她打了滴滴，刚巧在路边看到喻舟，于是停下，喊她上车。
喻舟一看到粟荔，心里的委屈铺天盖地，瞬间就兜不住了。
上车后，直接伸手抱住了她。
“粟荔。”喻舟声音哽咽了，话音落下后，又没了后文。
“怎么了？”粟荔一下也着急了。
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说要好好表现，不能浪费这个机会，粟荔还想着，不管顺不顺利，试镜结束了就带她出去吃顿好的。
这才多久啊，回来怎么人就这样了？
“我难受。”喻舟眼睛又红了，模样委屈巴巴的，声音似乎含在了喉咙里，越来越弱。
“我真的……好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前段时间她被造谣，被解约，被赔了个底朝天，她都没有哭，是因为她觉得还有机会，这些事情都会过去的。
可以重头再来，可以重新挣钱，生活不会总是为难她一个人。
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但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在她伤口上又狠狠戳了一刀。
是心里难受。
说不上来的难过。
“我觉得我对他好，他就会知道，那哪怕只会回报一分，我也觉得很好了。”
喻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大概是胡言乱语吧。
“可其实我的那些好，只是笑话。”
“他不缺钱，不缺工作，也不缺我给他的手表和小笼包。”
她拿出的是十二分的诚意。
精心挑选的手表，时刻惦记着他冷不冷，饿不饿，比惦记着自己还上心。
喻舟最后一声胡言乱语，说话都含糊了。
粟荔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很心疼她这个样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哄了几句，让舟舟别难受了。
舟舟啊，为了谁这么难受都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