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不会自己包，只能买速冻的煮。
从超市出来后，喻舟把口罩戴好，帽子戴上，尽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到楼下保安亭时，她突然听见旁边两个人提到她的名字。
“你真别说，这个叫喻舟的长得还挺好看。”
喻舟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看见两个男人正拿着手机，凑在一起看。
“好像也是屿市的，说不定哪天在路上就遇见了。”
“这不是爆她电话号码了嘛，你查一查ip，说不定和咱一个小区呢。”
“一个小区怎么了？真遇见了，你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两个人说着，又笑了起来。
知道这只是调侃和开玩笑，但那种贱兮兮的，带着色情的语气，让人心里特别不舒服。
喻舟脚步逐渐慢下，手里提着袋子，手没意识的又抖了起来。
她低头，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停在原地，怎么都没办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她明明之前也只是十八线，为什么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好像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铺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罩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
周围好像都是豺狼虎豹，危险默默的潜伏着，每一个人都不安好心。
喻舟在原地站了十分钟，准备进去时，却见那两人还在。
其中一个抬头向她看了过来——
喻舟吓得往旁边躲。
她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行动比大脑几乎更迅速，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一般，拨通了封翌的电话。
他声音从手机传出来的瞬间，喻舟还吓了一跳，低头看才发现已经接通了。
是她刚刚打的啊？
封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什么事？”
“我——”喻舟话卡在喉咙里，怔愣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脑子都转不过来。
“你现在在哪里？”喻舟小心问了一句。
那边似乎不想回答。
“我有点事找你。”喻舟问：“你在屿市吗？”
沉默了下，那边说了个地点。
喻舟应了声“好”，挂断了。
.
地点在飞机场附近。
喻舟打车过去的，到地点后下了车，小姑娘独自站在风中，四处张望。
她手里紧紧攥着包，好像里面有天大重要的东西一样。
再打开地图，再三确认，就是这个地方。
不然再给他打一个电话问一下？
喻舟正这么想着，后面一大群人举着灯牌横幅那些跑了出来，也不管有没有人，嘴里喊着谁的名字，冲的要多快就有多快。
喻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了。
人流把她冲的站不稳，手上东西都差点掉了，被左挤右挤的，脚也莫名被踩了。
一时间头都晕了。
突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她被人拉着往前了两步，随后一双手臂横在她背后。
留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来，瞬间与外面混乱的人流阻断，喻舟抬头时，就看见男人冷硬的侧脸，和高大的身躯。
直到人潮散尽，一切又安静下来。
封翌松开手。
喻舟眼里懵懵的，就这么抬头看着他，还没太反应过来。
“看到这么多人，自己没长腿，不会躲远点吗？”
封翌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可喻舟听见，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就隐隐有点难过。
“你去哪里了？”喻舟犹豫的问他，却又小心翼翼的，声音都不敢大一点儿。
问完怕他不明白，又解释说：“是……那天晚上……”
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晚上，他为什么不接。
“有事。”封翌回答。
网上的新闻铺天盖地，把她说的糟透了，喻舟也不知道封翌看没看到这些新闻——
而至于他说的有事，她也并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追问是什么事。
正如她之前所想，封翌他……不止这一份工作。
或许人家出更多的钱，所以他优先去做另一份工作，那确实，她无法干涉。
封翌看了眼时间，好像还有事要忙。
喻舟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红色的钞票，有三千多。
小姑娘眼里有些无措，慌张的眨了几下，像极了被惊到的猫儿，把钱捧在手里，看得珍贵又小心翼翼，张了张嘴，终于说出话来。
“不好意思，这个月工资忘发了，是因为我之前待在家里没出来，不是故意不给的。”
喻舟已经没钱了。
她赔了个底朝天。
刚才在来的路上，她越想那些人的目光越觉得害怕，她又想到自己一个人，要是再遇上那天晚上那样的事，她该怎么办。
就算封翌只能一个月找五次，那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获得弥足珍贵的安全感。
这对她很重要。
可她全身上下已经连三千块钱都没有了。
唯一值钱的，是脖子上的一条项链。
那是喻舟用自己第一次挣到的片酬买的项链，她记得很清楚，是六千七百块。
那是她除了舞鞋外第一次给自己买那么贵的东西。
因为很喜欢。
只有很喜欢的东西她才舍得花那么多钱。
可就在来的路上，她看见有典当店，虽然很舍不得，还是把项链当了。
只当了三千块。
是这个月的工资。
喻舟双手捧着，把钱递给他，眼睛睁着一动也不动，里面却有说不尽的难过，那瞬间周围的气息都焉了下来，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开口。
“封翌，这个月工资发了。”
“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上次的事，就那一次，她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她太害怕了，一想到接下来的那些日子，她就害怕的浑身发抖，迫切的需要抓住点什么，好让自己活的不那么糟糕。
第18章 不是妥协……
喻舟突如其来的情绪。
有点莫名。
她快哭了，所有的情绪涌动到一起，足以掀起惊涛巨浪，可她忍住了，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封翌看着手上的钱，神情微顿，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说实话，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一个小时后的机票，飞美国。
这次自己也不知道会待上多久，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可能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工作上的一些事，以及一些私人问题。
他看了眼喻舟，淡淡应道：“嗯，这个月还有三次。”
既然之前可以提前预支，当然也可以攒着，封翌又说：“最近我可能没时间。”
最近没时间？
这句话的意思是……答应继续被她雇用的意思了。
喻舟想着，她应该没有理解错。
“没事，明天除夕，后天新春，按道理来说，是都该放假的。”
喻舟笑着摇摇头，小姑娘眼里满是期待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一本正经的说没关系，应该放假。
所有人都放假，都团聚。
只有她，在惊恐和害怕中备受折磨，看不到一点节日的氛围和对未来的期待。
沉默了会儿。
破天荒的，封翌开口，竟然又解释了一句：“我十二点的飞机。”
十二点？
喻舟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三分了。
难怪他人在这里，原来是有事要坐飞机离开。
那应该得抓紧时间检票登机了吧。
“那这钱你好好拿着，我就先走了。”
喻舟没再说其它的，只是指了指前面机场，然后轻声道：“一路顺风。”
小姑娘自始至终都那么乖巧。
没有问他坐飞机去干什么，去哪里，多久回来，最后也只是笑着说一句“一路顺风”。
他好歹是个会拿钱办事的人，喻舟想，只要把钱给他了，不问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就一定还会回来——
哪怕只是偶尔的能保护她。
那也很好。
她就已经知足了。
.
封翌出国是为了公司的事。
正值除夕，封家这一大家子，一年就这时候难得聚在一起，封翌一向不喜这些，也算是借着出国的理由，正好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
下飞机后，他首先去了一家私人诊所。
每半年一次的面诊，雷打不动。
今年因为某些原因，比约定好的时间已经晚了两个星期了。
医生姓金，美籍华裔，三十来岁，长得白净，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
这正是上次和封翌视频的那位。
这时候看到封翌，他点头，倒不是太惊讶。
“今天可是除夕。”金医生笑了句，道：“你真会挑时候。”
“请坐。”
金医生也不拐弯抹角，他看了封翌两分钟，眼神中似有若无的打量，然后直接就说：“我觉得，你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他故意顿了顿，没说接下来的话。
可他故意这么吊着，封翌也沉默，不问。
金医生无奈的摇头，也只好继续往下说。
封翌就这个德行，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
“那天和你视频，人家提一句‘求你’，你不是妥协了吗？”
虽然依旧冷漠，可妥协，就很难得。
不动声色的妥协。
他治疗的这几年以来，他想过很多办法，能做的不能做的，通通都去做了。
可事实上，成效不佳。
封翌的心，真是铜墙铁壁。
可现在，在这铜墙铁壁中，他看见了裂缝。
天大的奇迹。
封翌并不认同他说的话。
“我们之间有合同，我会保护她。”
说到这，更好笑了。
“你别以为我聋，你自己都说了，一个月五次，机会已经用完了。”
金医生翻开病历，一手搭在纸上，抬头笑着看他。
眼角挑起，很自信。
“可以预支。”
金医生听到这句，不说话了。
他看着封翌，等着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或许差一个契机。”
封翌要离开的时候，金医生意有所指的说：“哪天真有那件事刺激到你了，说不定你这毛病，也就好了。”
什么契机？
这谁都说不清楚。
金医生他也在期待有这样一个机会。
毕竟封翌要是好了，就不用成天的来找他麻烦。
“对了，新年快乐。”金医生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他往座椅上一靠，耸了耸肩，开玩笑道：“一个人过除夕，还是很孤单的。”
嗯，希望你不孤单。
金医生笑里有嘲笑。
.
除夕夜，万家灯火。
喻舟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好不容易炒了三个菜。
虽然卖相不怎么好。
准备去盛饭的时候，才发现电饭煲坏了。
米粒和她之前放进去的一模一样。
连热都没热。
是不是插座没插好？
喻舟这么想着，起身去动了动插座，试着捣鼓了两下。
好像还是没用。
怪她之前根本不进厨房，也没用过电饭煲，都没发现它不能用。
那怎么办？
好像只能光吃菜了……
毕竟这个时候，修也不能拿去修，看了圈外卖，竟然连一家开门的店都没有。
喻舟想着也没关系，她现在这个情况，有的吃总比没有要好。
于是她一个人坐在餐桌边，面前摆着碗和筷子，慢吞吞的，光吃菜。
这些菜都没什么味道。
因为怕太咸了，不敢下重手放盐，于是一次一点点，再一点点。
喻舟吃了大半，打开手机看微信，看到只有粟荔一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真的只有粟荔。
除了粟荔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记挂着她。
粟荔祝她新年快乐，然后还给她发了红包。
“年年岁岁，舟舟平安。”
粟荔说，这是压岁钱。
虽然已经没有长辈会再给粟荔发压岁钱了，可自从认识粟荔后，每一年过年她都会给压岁钱。
她说，大两岁也是大，要给的。
喻舟点开。
今年……格外多了。
有四位数。
喻舟知道粟荔的意思，愣了下后，收下红包。
也和她说了新年快乐。
想想大家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网上还有什么晒年夜饭的活动，一个赛一个丰盛。
有点羡慕……
喻舟抿了抿唇角，心里有点发酸，只觉得眼眶也涩涩的，一阵难受。
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抬头，尽力的把眼泪又收回去。
不能哭，一哭就崩溃了。
喻舟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菜，大口的吃东西，哪怕并没有任何的味道，她也在一个劲的往里塞，一个劲的逼自己吃下去。
那天晚上，喻舟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外面灯火璀璨，数着倒计时到零点。
好像整个世界的人都是要过节的。
只有她不要。
那瞬间的喻舟看着天空，她就在想，这已经是谷底了。
没有什么会比这更糟糕。
第19章 试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