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的新娘——山栀子
时间:2021-05-14 09:40:48

  “闫队长,您来了。”市局的人迎上去,将人请进了屋里。
  “怎么死的?”
  闫文清才踏进门槛,脱了手套就开口问了声。
  “死者有两处致命伤,一处在胸口,一处在喉咙,初步判断凶器为剑刃。”有人连忙报告刚刚检查出的信息。
  “闫队长。”
  院子里还有一个穿着藏蓝旧袍子的老者,他留着很长的白胡子,那张老脸上是难言的焦急,“闫队长,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应景山死在今天早晨,我儿子韩振和应家的老三进山,到现在也都没有回来。”
  “还有老钱,从老钱开始,这事儿就变得邪门儿了……”
  闫文清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睛将这老者打量片刻,才说,“我记得钱家只有一个儿子了?”
  那叫韩松的老人点了点头,“是,前两年犯事儿了,局里的通缉令还没撤呢。”
  钱家人丁单薄,不像八户族其他几家子孙繁茂,原本钱永兴是有两个儿子的,钱家的家业也只能传给长子,奈何长子前两年得病死了,次子又犯了事儿,现在还在外头藏着不敢露面。
  “闫队长,我看还是得把人找回来,这八户族没了钱家,是守不住仙泽山的……那钱家老二虽然是次子,但如今老钱都死了,他们家也没个人继承,不如就让他来延续这一脉吧?”韩松试探着说。
  “只是这市局的通缉令,您看……”
  闫文清没多少表情,只说一句,“先把人找到。”
  ——
  从闫文清进院子里之后楚沅就再也看不清他,她也懒得再围观了,周围的人实在吵得她耳朵疼。
  她从人堆里出来,就跑到水渠那边去找魏昭灵。
  这里天气很冷,所以街上穿厚实斗篷的人也并不少,只是少有像他这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的。
  他手里拿着个糖画,那是楚沅在街上等着那个画糖画的老人家做的第一个糖画,是马踏飞燕。
  楚沅硬塞到他手里,而她让那个老人家照着她手机里的截图画的电吹风脑袋似的佩奇,她才咬了一口,就在人堆里被挤掉了。
  “东街那边来了好多警察。”楚沅走到他身边去,而他却垂眼在看水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那样漂亮的鳞片在水波里泛着晶莹的光泽,似乎和他在淮阴旧宅里养的那些鱼没什么两样。
  “那院子里死人了。”他不说话,兜帽遮掩了他半张脸,楚沅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她又说了一句。
  “是孤杀的。”
  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如此平静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也许是因为他衣袖上沾染的新鲜血迹,又或是那个人的身份微妙,楚沅当时在应宅外就不由地想到了魏昭灵。
  “你……”
  楚沅才开口,望见他苍白的下颌,她又抿了一下嘴唇,才说,“在山上死了三个人,这永望镇上又死了一个,你难道就不怕八户族发现你已经复生?”
  “怕?”
  魏昭灵嗤笑一声,嗓音轻缓,却无端教人后背生寒,“孤只怕他们死得还不够快。”
  仙泽山的结界是公输盈当年设下的,郑家人永远入不得仙泽山一步,所以他们要守住仙泽山,要困住魏昭灵,就只能找来修习巫术的外姓人用千年传承的血脉年年加固阵法,日积月累,依靠石龙或是各族自家的巫器作为媒介形成强大的束缚之力,但巫术古老枯涩,他们八户族中,少有能将其修行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若各自为战,对于已经在漫长的年岁里获得异能的魏昭灵来说,就是不堪一击。
  只有他们合力,才能拥有更为强大的能力。
  但魏昭灵,不会给他们那样的机会。
  仙泽山绵延三十平方公里,镇压魏昭灵的八户族分四星点位,永望镇上住着的应家和韩家,除此之外,还有守在另外三个星宿点上的六个家族,但现在,他也还不清楚那些人所在的具体方位究竟在哪里。
  一夜奔波已经令魏昭灵眼下衔了浅淡的青色,更为其多添几分颓唐的风情,这镇上嘈杂,吵得他头更疼,他原想站起来,却听楚沅忽然说,“你等一下。”
  他抬眼瞥她,就见她已经从书包里掏出来几样东西。
  那是楚沅在药店买来的消毒液和伤药,魏昭灵此时才注意到她的手上已裹了曾白色的纱布。
  楚沅直接抓着他的手腕过来,用棉签替他消毒,再涂药。
  耳畔除了泠泠水声,还有镇上来来去去的那许多人的说话声,长椅边的春柳还未绿,远处石拱桥上的人是朦胧晨色里轻飘飘的影子。
  魏昭灵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垂头替他一点一点地缠上纱布,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她。
  她明明会害怕,却又不知道什么叫做退却。
  如果不是魇生花,她也许永远也不会触碰到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她是被动地被卷入了这些事里,却又偏偏总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而昨夜,她原本不用跟来,而这仙泽山下的事,也原本与她无关。
  她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魏昭灵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好了。”融融冷雾里,他眼前的姑娘抬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背起那个装了不少铜锁的背包,“要走了吗?”
  魏昭灵站起身来,率先转身。
  再回到仙泽山上时,楚沅大老远地就看到守在雪地里的李绥真,也不知道是在那儿站了多久,他的眉毛和胡须上都凝了霜雪。
  “王!”
  一看到魏昭灵的身影,李绥真就连忙迎上前来,“王,您怎么独自下山了?这山下多的是郑家的眼线,您……”
  “李叔,我不是人吗?”楚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李绥真正要跟楚沅说话,却先听到魏昭灵开口道:“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铁索具已换过,请王放心。”谈及正事,李绥真便收敛神情,躬身答道。
  魏昭灵稍稍颔首,再将兜帽扯下来,有风吹着他的浅发拂过脸颊,头疼得厉害,面上神情寡淡。
  他往地宫入口走去,李绥真连忙朝楚沅招招手,然后带着春萍与蒹绿跟上去。
  再回金殿,楚沅在外殿坐着休息了会儿,喝了杯李绥真煮来的热茶,等魏昭灵从浴房出来时,她回头就看见她踏进殿内来,身上穿着一件朱红的织锦衣袍,一头乌浓的长发还有些湿润,披散在肩头。
  朱红的颜色更衬得他肌肤苍白无暇,楚沅端着茶杯,险些晃神。
  “我该回家了。”她站了起来,对他道。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还要回去圆一个一上午都不在家的谎。
  魏昭灵迈着轻缓的步子走来,听见她的声音,便轻抬眼帘,修长的手指微动,金色的光幕骤然出现,瞬间将她的身形隐没。
  “王。”李绥真忙起身,恭敬地躬身行礼。
  魏昭灵在桌案前坐下来,旁边的蒹绿便适时替他添了一杯热茶。
  此时的李绥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也许是睡了太久,他才忘了分寸,竟敢在王的面前多言,那日之后,李绥真便不敢再说有关楚沅的那些“心悦”,“爱慕”之类的话了,连平日里开口也要小心斟酌。
  他静静地立在一旁,也没敢再抬眼看坐在桌案后的王。
  热烟缭绕间,魏昭灵的眼下始终衔着一片浅青色痕迹,几分倦怠,几分颓靡,他指腹轻触杯盏,目光似不经意地落在那个姑娘方才坐过的地方。
  “李绥真。”清泠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李绥真正在神游,冷不丁忽然听见魏昭灵唤他一声,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应声,“臣在。”
  “你说,”魏昭灵轻垂眼帘,像是在看自己手中那只青玉茶盏里氤氲而出的烟雾。
  “她果真心悦于孤?”
 
 
第20章 魇生花再绽   二章合一
  今天是除夕的前一天。
  楚沅在商店买了一束花, 推开门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店员借了她一把伞,她撑着伞走入层层雨幕里,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 是叶铮。
  “叶叔叔?”楚沅接了电话, 先喊了一声。
  “沅沅,你在哪儿呢?”叶铮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楚沅低眼看着手里的那束花, 说,“我去看爸爸。”
  叶铮那边先沉默了一下, 然后又说, “明天就除夕了, 是该看看你爸去,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咱们一起去吧。”
  挂了电话, 楚沅在路边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叶铮的车就在她面前听闻,在这样冷的冬天, 那个男人却只穿了件T恤加皮夹克外套。
  他朝楚沅招手,“沅沅!”
  也许是因为要去看楚致光, 一路上两个人竟也没交谈, 或许他们的脑海里都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些关于楚致光的回忆。
  雨幕里的墓园背靠嶙峋山壁, 山上苍翠的颜色在灰暗阴沉的天色里更添一种渺远朦胧的美感。
  楚沅撑着伞, 站在墓碑前, 那上面的照片, 是穿着警察制服的楚致光。
  他从来都是一个爱笑的人, 但穿上那身衣服,他面对镜头就笑得收敛许多,看起来既庄重又严肃。
  她把花束放在墓前, 雨水滴答撞击着花束透明的包装纸,晕开一片水珠雾气。
  明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可楚沅张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致光哥,我和沅沅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挺好的吧?”叶铮拍了拍楚沅的肩膀,然后把自己带来的花束放下来,又倒了一杯好酒。
  “以前咱哥俩酒喝得少,我今天特地带了瓶好酒来看你。”叶铮将那酒杯里清澈的酒液洒在目前,又笑了笑,“哥,我今天开着车呢,就不能陪你喝了。”
  “你放心,沅沅是个好孩子,我答应过你会照顾好她,我一定会做到。”叶铮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眶,“哥,我们都挺想你的,真的……”
  楚沅静静地立着,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好久。
  忽浓忽淡的雨雾缭绕,湿冷的气息像是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抚过人的脸颊,楚沅来的路上明明装了好多的话想跟爸爸说,可是一看到他,她的脑子就忽然空白了。
  最终,她弯了弯嘴唇,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说,“爸爸,新年快乐。”
  这是我们第不知道多少个没能一起过的新年,
  因为你总是很忙,总是不在我身边。
  楚沅抿紧嘴唇,眼眶红得不像话,却还是没有掉一滴眼泪,她紧紧地攥着伞柄,转身往阶梯下走。
  叶铮撑着伞,匆忙跟上去,往墓园外走的路上,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沅沅,你从没做错任何事情,你也不要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不开心。”
  “致光哥在天上看着你呢。”
  楚沅听到了他的这句话,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她略微撤开伞檐,在她仰面望天的时候,冰凉的雨珠都砸在她的脸上。
  她眼睫动了一下,还是在看那阴沉空洞的天空,雨水沾湿了她的面庞和头发。
  半晌后,她又垂下眼帘,继续往前走。
  爸爸,你会在天上看着我吗?你还是不要看我了吧?
  我不是个好小孩。
  “叶叔叔,我们去吃牛肉锅吧。”楚沅抹去压在眼睫上的水珠,转头看向叶铮,又弯起眼睛,“我请你吃。”
  “哪用得着你这个小孩儿请?叔叔请你吃大餐去!”叶铮轻叹一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
  跟叶铮吃过饭之后,楚沅也没让叶铮送,因为吃饭的地方离家也不算远,她又吃得太撑,正好走回去,消消食。
  雨还在下,楚沅撑着伞慢悠悠地顺着人行道走,路边的行道树积满灰尘的叶片被这一场雨冲刷出了新绿的颜色。
  她看见马路对面有一家漫画屋。
  楚沅正想过去看看,却看到对面从街角走过来一群人。
  都是些年轻的面孔,只是打扮得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成熟。
  楚沅看到那个伞檐偏离头顶,被雨水淋得很狼狈的女孩儿,那是程佳意。
  她蹙着秀气的眉,像是很不情愿地被人强抓着手腕,往一家开在二楼的KTV走。
  那些男男女女拥着她往楼梯上走,在转角时,她似乎看到了站在对街,撑着一把伞的楚沅。
  但只是一眼,她就被身边的女生强拉着往楼上去了。
  “程佳意来啦?”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寸头少年抬头一看,就笑着去看旁边另一个身形高瘦的男生,“严哥快看。”
  程佳意被一堆人簇拥着进去,却站在那儿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程佳意,来都来了,你站那儿干什么?今天是严旭生日,你总得给人点面子吧?”
  那个把她拉进来的女生在沙发上坐下来,嘴里还嚼着泡泡糖。
  程佳意抓着书包肩带站在那儿,“我没有要来,我跟你们也不熟。”
  她原本是在奶茶店写作业,却被这群人带到了这里。
  “你跟我们是不熟,”
  那个寸头男生笑起来,又去看身边的严旭,“可是我们严哥喜欢你啊,他过生日,我们当然得把你请来。”
  他们都是春城一中的学生,严旭也是出了名的学习吊车尾,总是爱打架,但这会儿面对他喜欢的女孩儿,他竟也没了平时的那种气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程佳意,今天我生日,要不你……”
  “我先走了。”程佳意不等他说完,转身就想走。
  离门最近的一个女生顿时挡住了她,“程佳意,你就这么走?”
  程佳意心里已经很烦躁了,她的手指紧紧地捏着书包肩带,她很不喜欢和这些人待在一起。
  正在对峙的刹那,她看见包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那个挡在门前的女生不防,踉跄着往前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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