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贺功见她这么说,也不多说什么,点了下头。
三人简单地吃了早饭后,宋绵思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的邮政局。
她到的有些晚,前面已经排了五六个人,宋绵思也不着急,她把自行车停下后,往里面看了下,瞧见是孙菊在前面,心里头就有数了。
没一会儿就排到宋绵思了。
“孙姐。”宋绵思先甜甜地打了个招呼。
孙菊本来埋头写着字,听见招呼抬起头,瞧见宋绵思时,露出惊讶的神色,“是你啊。”虽然就见过一面,可孙菊却对宋绵思是记忆犹新。
毕竟他们这地方像宋绵思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可不多见,何况这些日子陈梅香天天跑邮政局,她一瞧见陈梅香,就想起宋绵思,想忘记都忘不掉。
“今天可没有你爱人的信。”孙菊说道,她张望了下,道:“你奶奶没来?”
“没呢。”宋绵思道:“今天我来是来麻烦您一件事,以后我爱人的信还是我来拿。”
“这?”孙菊露出迟疑神色,她是讨厌陈梅香,可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啊,陈梅香那种无赖泼皮的老太婆,回头要是知道她把信给她孙媳妇,肯定要闹事。
“您放心。”宋绵思一眼看出了孙菊的顾虑,她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昨天我们就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了?这怎么回事?!”孙菊愣了下,急忙追问道。
窗口里其他办事的人也都纷纷凑了过来。
宋绵思顿时就不客气了,林家的名声越坏,对他们来说好处越大,更何况林家做得出就别怕别人宣扬,她拿帕子擦了下眼泪,“这还不是因为我爱人的信一直没来。”
“你爱人的信没来,那老太婆就赶你走,这不太对劲吧?”孙菊有些疑惑。
“是啊,就是一封信,保不齐在路上呢。”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
宋绵思也跟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我奶奶他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都这么久了还没收到我爱人的信,就证明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废了,所以,所以他们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她说到这里,趴在窗口,肩膀耸动。
听众们瞬间都被激怒了。
孙菊更是气愤地说道:“这是什么人啊,有这样当人家奶奶的吗?孙子出事,就把孙媳妇都赶出来,这还是人吗?”
“我受点儿委屈其实也没什么。”宋绵思低着头,声音娇软,“可是我爱人的弟弟和妹妹都还小,我真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这奶奶实在太狠毒了。”旁边一位老大爷听得都直摇头,道:“闺女你别哭,你找你娘家人去算账,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被赶出来。”
宋绵思心中一乐,她摇头道:“不行的。”
“怎么不行,这事就得你娘家人给你撑腰!”那老大爷说道。
宋绵思叹了口气,“我是个苦命人,爹娘死得早,我大伯、大伯母又,又一向不喜欢我。当初还险些把我嫁给瘸子,他们不会帮我的。”
众人越听越觉得心酸,看着宋绵思的眼神饱含着同情和怜悯,就仿佛在看小白菜一样。
孙菊红着眼眶,道:“行,闺女你这事我放心上了,你爱人来信,我绝对不会让别人拿走,到时候我还让小许给你们家送去。”
“这不太好吧。”宋绵思皱了下眉,“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
“添什么麻烦。”那小许拍着胸口说:“□□都说了,全天下的无产阶级都是兄弟姐妹,这件事我答应了,你把你们家地址留一下,回头信来了,我第一时间给你们送去。”
“你们可真是太好了。”宋绵思感激地说道,“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为人民服务的同志,百姓们才都对你们邮政局的同志交口称赞。等回头我爱人来信,我一定写篇文章到报社,好好感谢你们。”
一听到能上报纸,孙菊等人越发热心了。
宋绵思拿笔写下地址,千恩万谢地离开,走时,邮政局的工作人员还连连安慰她,甚至还给她塞了两颗糖果,那态度之热情,简直前所未有,把那些刚来没多久,不知道内情的人看的一愣一愣,怀疑自己走错了,不然怎么邮政局这些个冷面神怎么今儿个态度这么好?
要知道邮政局那可是铁饭碗,在里头上班的人工作态度要说多消极那不至于,但是绝对是和热情没什么关系的。
第21章 当长嫂的第二十一天 当长嫂的第二十一……
了却了一件心事, 骑着自行车回去,宋绵思心里头就跟去了一块石头一样,眉眼都轻松了不少。
但偏偏在半路上就碰见了宋红中一家人。
“棉思啊。”宋绵思本来都想装作没看见直接开车过去,可是宋红中却是开口喊住了她。
路上还有大队里的人, 为了维持人设, 宋绵思只好刹住车, 装作刚看见一样,打了个招呼:“大伯, 大伯母,有成。”
宋有成的眼睛跟黏在自行车上面一样。
“棉思啊。”宋红中露出一个关怀的表情,“你们现在分家了, 可得好好过日子。昨天我听说林家就分给你们家一百八十斤粗粮,你们三个人够吃吗?”
宋绵思心里冷笑, 关心他们, 这怕是想看她们笑话吧。
她扯了扯唇角, 笑道:“是不太够吃, 怎么?大伯你想分些粮食给我们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这句话把宋红中给噎住了,他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神色。
柳红花却不像宋红中一样顾及脸面, 不客气地说道:“分给你们?我们自家都不够吃呢。要我说啊, 棉思,要是林贺成真死了, 你可得早些给自己打算打算,趁着年轻早点儿改嫁也好啊。虽然说你是寡妇再嫁, 也有不嫌弃的, 隔壁大队那瘸子!”
柳红花话还没说完,宋绵思就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宋绵思可没有留情。
柳红花的脸一下子就肿起来了。
她愣了愣,捂着脸, 老半天才反应过来,等一回过神,柳红花简直要气疯了,她朝宋绵思冲了过来,就想和宋绵思算算打脸的这笔账!
可宋绵思哪里那么笨,她往后一躲,捂着脸高声哭道:“我不活了我!”
宋绵思的声音把路上的人招惹了过来。
当下就有人拉住柳红花,道:“你这是干嘛呢?好好的干什么打人!”
“你问问她,她干的好事!”柳红花气得肺都要炸了,她这辈子就没被人打脸过,就算是宋绵思她奶奶也顶多是说过她几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被一个晚辈打了脸,她要是不气,那才怪了。
“对,她先动手打的我妈。”宋有成义愤填膺地指着宋绵思说道。
众人愣了下,朝宋绵思看去。
宋绵思捂着脸,干打雷不下雨地哭泣,“要不是大伯母你乱说话,我会打你。贺成活的好好的,你开口就说他死了,又说叫我丢下弟弟妹妹不管,去嫁给隔壁大队的瘸子,您安的是什么心啊。”
宋绵思这话说出来,拉架的人看着柳红花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像是人话吗?人家丈夫是死是活还没个说法呢,就窜说人家改嫁,这要是真心为宋绵思好也就罢了,可整个大队现在谁人不知道宋红中一家和宋绵思不对付,这分明是不安好心。
“呸!打得好。”拉着柳红花的人甩开了柳红花的手,嫌弃地看着她说道,“你们也真是没心肝的东西,贺成媳妇,咱们走。”
一群人瞪了柳红花一家,带着宋绵思离开,连话都不和他们多说。
柳红花瞪大了眼睛,她本来是想叫这些人给她讨个公道,结果这些人反而护起宋绵思来了,这叫什么道理。
“好,好,我倒要看看她宋棉思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柳红花气得暴跳如雷。
宋绵思回到家后,多谢了那些好心路人。
林贺功和林糖都被这个阵仗弄得一愣一愣,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宋绵思也没有瞒着他们,直接把柳红花的话给说出来,毕竟这东山大队就这么大的地方,迟早话会传到他们兄妹耳朵里,与其那时候让他们听见这些风言风语,倒不如自己先说的好。
“嫂子,你打的对,像这种人是该打!”林糖气得脸都红了。
林贺功也青着脸,“是该打。他们家要是找上门来,我和他们没完。”
宋绵思笑了,“这你们放心,她们家是不会找上门来的。刚才的话其他人也都听见了,是他们没理,要是找上门来,咱们闹大了丢的是他们的脸。”
林贺功点了下头,心里头暗暗给宋红中一家狠狠记了一笔。
“老林,你可算是回来了。”林贺成刚带兵回部队,徐团长就找上门来了,他上下打量了林贺成一番,对着林贺成啧啧了一番。
“干什么啊,阴阳怪气的。”林贺成握着钢笔斜看了徐团长一眼,淡淡说道。
“没干什么,来看看活的一等功,你小子行啊你。”徐团长竖起大拇指,半是羡慕半是调侃,“听说这回那小日本的特/务是你带队抓到的,怎么办到的?”
半个月前,林贺成就接受了一个秘密任务,要在天津市找出一组他们盯上的日本特/务。
上面只知道那日本特/务的埋伏地点的范围,对于他们的面容,性命一无所知,又怕当地的警察被这些特/务熟记在心里,警察去会打草惊蛇,所以就从军队里挑选了林贺成,让林贺成带着自己的人到天津抓人。
这任务来的紧急,林贺成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带人走了。
等办完任务回来,已经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徐团长也是刚刚才知道林贺成消失这么久是去抓特/务去了。
他是老兵,知道日本特务多狡猾,因此得知这件事后就立即来找林贺成了。
“说起这事就话长了。”林贺成边写着报告边痞笑着说道。
“那就长话短说。”徐团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随手拿了他一张纸,“还有钢笔吗?”
“有啊,你要钢笔干嘛?”林贺成纳闷地问道。
“给家里写信啊,问问我儿子能不能走路了。”徐团长说道,他去年年初结的婚,年底媳妇就生了个儿子。徐团长天天念叨儿子。
林贺成听见这话,笑了笑,拉开抽屉刚要拿钢笔,突然间他的动作一顿,一拍脑袋,“糟了!”
“怎么了?”徐团长疑惑地问道,在瞧见林贺成肃然的脸色时,心里头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还有特/务落下了?”
“没,是我忘记给家里寄信了。”林贺成懊恼道。
徐团长:“……”
林贺成着急忙慌地重新拿了信纸写信,连报告也不赶了,就跑着把信和钱拿出去寄了。
他心里头忐忑不已,担心家里头这么久没收到信会出事。
信在三天后到达了东风公社。
这一天早上,宋有成和林向南两人约着上山抓山鸡,山鸡没抓到,两人空着手下了山,在山脚下就碰见刚提着斧头出来要去山上砍柴的林贺功。
宋有成一看见林贺功就冲着林向南挤眉弄眼,“向南,这不是你堂弟吗?”
“别乱说,现在我们两家分家了,可没关系了。”林向南趾高气扬,得意地看了林贺功一眼,在看见他身上那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时,脸上露出嫌弃神色。
“你瞧那穷酸样,要我说,我奶干得好,把他们赶出去就少了白吃白喝的人。”
林贺功听见这话就当做没听见一样,拿着斧头就想上山。
他知道林向南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他嫂子的话来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跟林向南计较这些没必要。与其和林向南斗嘴,还不如上山多砍柴来得划算。
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多砍些柴在家里头放着,回头下了雪后就不用冰天雪地地出来。
他不想找麻烦。
但偏偏林向南和宋有成这两个人却不肯放过他,见林贺功不搭理他们,两人反而拦在了林贺功面前,“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林向南抬了抬下巴,说道。
林贺功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想绕路。
可林向南却挡住了他的方向。
他往另一边去,宋有成也跟着拦住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林贺功握着斧头,阴沉着脸问道。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宋有成嬉皮笑脸说道:“这是上山砍柴啊,多可怜啊,你们现在穷得叮当响了吧,这都要过年了,你们家能吃上饭吗?”
“能不能吃上饭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林贺功冷冰冰反驳道。
“是没什么关系,可是我们啊可怜你们,这你哥要是没死,残废了回来,你们家恐怕以后是连地瓜都吃不上了。”宋有成嗤笑着说道。
他是故意来刺激林贺功的。
前阵子宋绵思打了他妈一巴掌,宋有成记恨在心,因此现在有机会就想狠狠地膈应下林贺功。
“你说什么呢!”林贺功这下真被气到了,握着斧头,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宋有成。
宋有成被他身上的煞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色厉内荏道:“我又没胡说。到现在你们还没收到信,不是出事了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
“闭嘴!”林贺功眼睛都红了,他握着斧头对着宋有成,面容狰狞,浑身煞气瘆人。
“二弟!”屋子里听见动静的宋绵思跑了出来,瞧见这一幕,急忙跑到林贺功身旁拉住林贺功,怒目看着宋有成和林向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找队长评评理?”
一听到林保家,林向南两人还是有些畏惧的。
但他们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都被林贺功吓得不轻了,还犟嘴道:“反正我们说的就是实话。你们家甭想有好日子过。”
林贺功手臂上的青筋绷起,结实的胳膊上肌肉都凸显出来,宋绵思隔着棉袄都感觉到他正在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