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蓁没怎么上心地扫了一眼,切走对话框去处理别的事情。片刻后,她脑袋里闪回方才看到的ID,重新点进了管理群。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高蓁在联系人中找到了该账号主人的联系方式。
蓁:【没事吧?我看7群的管理在群里说你是黑粉。】高蓁很快收到回复。
用户7653318248:【?】
高蓁发消息:【没事就好。对了,下个月苏戈有生日会,你有空来线下的话,我让人去接你。】高蓁知道用户7653318248是苏戈的老粉,代言必买,电影必包场。很死忠的粉丝,这么多年付出只增不少。
有一点,他神出鬼没,没加入后援会,也从不参加线下。
所以高蓁只是礼貌地随口一问,并没想到他会答应。
用户7653318248:【好。】
高蓁在对话框里已经敲好“那真是遗憾,您如果需要线下门票可随时联系我”,盯着收到的消息怔了两秒,逐字删除。
蓁:【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呢。】
微信里工作消息不断往外弹,高蓁抱着肩膀,安静地盯着当前的对话框。
搭在臂弯里的手指一下下敲着,这是她思考问题是常做的动作。
过了会。
用户7653318248:【池彻。】
“……”
高蓁险些被刚喝到的咖啡呛着,从旁边扯过纸巾来,草率地擦了擦溅脏的手机屏幕,迟疑地回复:【池……先生?】高蓁诧异这位老粉的身份竟然是苏戈熟人的同时,又敏锐地察觉到池彻在现在爆马应该是有所目的。
蓁:【除了门票,池先生还需要什么帮助?】
私人医院内,小珀寸步不离地陪着苏戈。
看着老板憔悴而低落的情绪,小珀心疼得不得了,从包里翻出巧克力递过去:“苏戈姐,你要吃巧克力吗?”
苏戈说了句谢谢,接过巧克力,因为心不在焉,连掰了两次,手里的块状巧克力并没有被掰开,反倒是蹭劈了手指甲。
苏戈疼得只是低低嘶了声。
小珀看到嫣红的雪珠汩汩渗出来,很快弄脏了老板一直攥在手里的皮卡丘玩偶,登时慌了,眼泪险些掉出来。
“我这有纸巾。”小珀佯装镇定地把苏戈手里的巧克力抽走,翻出纸巾帮着清理了伤口。
苏戈勉为其难笑了下,说:“我自己来。”
等伤口止住了血,皮卡丘也被用湿巾擦干净。
这时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苏戈望过去,忍了一晚的情绪终于崩溃:“爸、妈。”
裴雅宁过来抱了下苏戈,低声安慰她,母女俩互相搀扶着坐到了走廊旁的等候椅上。苏鹤清尽量冷静地询问:“怎么突然要做手术?萧医生怎么说?”
苏戈手指紧紧地攥着,尖锐的指甲陷进柔软的掌心,如鲠在喉地回道:“小铖生命体征突然衰弱,如果捱不过今晚,可能……可能……”
没等苏戈说完,裴雅宁身体一歪,朝旁边重重地栽倒。
“妈!”苏戈整个人慌了神。
裴雅宁被送去了病房休息,苏戈一直守在病床旁,将拳头抵在鼻尖,咬着牙不允许自己崩溃。
她低头翻着手机通讯录,滚烫潮湿的眼泪糊在眼睛里。
她压根就看不清楚屏幕上的字,临近崩溃时才抬手接过小珀安静递来的纸巾,努力将她那句“苏戈姐,你别急”听进去。
苏戈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份勇气与胆量在苏鹤清在走廊发飙的声音传进来时,彻底兜不住了。
“人要是救不回来!我让你们整个医院陪葬!!”向来威严理智的男人也被逼到了绝境。
唰一下,苏戈的眼泪就滚下来了。
她抱着双腿,两只脚踩在椅子边边上,头狠狠地低下埋在膝盖间,瘦削脆弱的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苏戈看着院领导和各院医师专家来来往往,好言好语地安慰着苏鹤清,看着医生接连不断地送病危通知单给苏鹤清签字。
已经是凌晨,夜幕高挂。
走廊里灯光刺亮,仿佛白昼。
苏戈想到了小时候,苏铖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地绕在她身边。
别说裴敬颂、向宁鸣了,就连被冬绥霸占了本应该是属于他的时间,他都要跳脚。
冬绥常说:苏铖你就一姐宝男,比妈宝男可怕一万倍,以后趁早别娶老婆了,跟在你姐身边一辈子算了。
谁想冬绥一语成谶,苏铖车祸昏迷,在苏戈身边一待就是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啊。
“池医生。”
苏戈刚从病房出来,走到手术室外,便听到有人脚步匆匆地去迎人。
她回头,见到几个小时前被她用谎言糊弄离开的男人出现在这。
池彻大步流星,边走边把医生的白大褂穿上,面对院领导的握手仿佛视而不见,自顾向负责的医师询问病人的情况,沉着冷静。
只有经过苏戈身边时,脚步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下,用旁人几乎察觉不到的音量,道:“别哭,我还在。”
苏戈一眨眼,眼眶又湿了。
嗓子堵着,她耸了下鼻子,抬手去揩拭眼角,确认没有流泪才稍稍放心,目送着池彻进了手术室。
裴敬颂也得到消息过来了,陪在苏鹤清身边喊了声“姨夫”,言简意赅地介绍着池彻含金量极高的履历以及他从业来零失误的手术案例,企图让长辈宽心。
“小彻这些年……”苏鹤清震惊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口。
不止苏鹤清,连一旁的苏戈听得心里都惊到了。
越光鲜的成绩背后,是非常人忍耐的辛苦。
这些年,池彻不容易。
池彻因为母亲的缘故,从小便将医生作为毕生理想,并坚持不懈地为之奋斗。
苏戈知道这在池彻心中的意义,所以在池彻决定出国求医时,并没有制止,甚至已经说服了父母同意她跟着一起出国。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的话,苏戈便可以陪池彻一起从平谷走向高峰。
走廊里渐渐安静了,池彻的到来像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裴敬颂轻轻拍了拍苏戈的肩膀,示意她来一边。
“怎么了?”角落里,苏戈裹着小珀准备的披肩,问道。
裴敬颂从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一个手机以及一副蓝牙耳机,递给她,道:“阿彻让我给你的。”
苏戈不解其意。
裴敬颂问道:“你知道密码吧?”
苏戈摇摇头,盯着两个物件看了几秒,按亮手机屏幕:“我试试。”
是图案密码。
苏戈颤抖着手指悬在屏幕上空,几秒后,按照321456987的顺序划着手指。
页面一闪,解开了。
裴敬颂任务完成,悄然退出了安全通道。
苏戈看着屏幕上滞留的音乐软件的页面,播放了暂停中的那个音频。然后拿起耳机塞到了耳蜗里。
许久后,苏戈回到走廊。
裴敬颂瞧着苏戈精神了不少的状态,开始好奇池彻在手机里藏了什么灵丹妙药。
“应该快了。”裴敬颂低声说。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提示灯变绿。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苏戈站在人群最外围,迟迟不敢上前。
她看着池彻从手术室出来,摘掉口罩说了句什么,所有人的表情突然就放松下来,挂着泪水的眼角渐渐染上了喜悦的微笑。
小珀激动地晃着苏戈的手臂,传达着这个消息:“苏戈姐,没事了,没事了!你听到了吗?医生说脱离危险了!”
不只是小珀晃得太猛,还是苏戈累得早已虚脱。
苏戈被小珀搀扶着身体重重地往地上滑,眼看着就要摔倒地板上。
小珀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人穿越层层人群,奔她而来。
是池医生。
苏戈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缓缓地睁开眼,仍然感觉到疲惫与困倦,但当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在什么情况下昏迷,立马清醒了。
“小铖!”
苏戈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坐在床边抱肩假寐的池彻,稍稍安心了不少。
池彻搓了把脸,提神,低声道:“已经脱离危险了。”
苏戈嘴角微动,欲言又止不敢问出心中所期待的问题。
池彻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倒了温水递给她,见苏戈乖巧地接过去,淡声:“有可能醒来。”
苏戈闻言,惊喜地抬头,满怀期待的视线从玻璃杯缘上方滑过,直直地看向池彻,以待确认:“真的吗?”
“嗯。”
苏戈水也不喝了,敞开手臂要去抱池彻。
池彻坐在看护椅上,被她撞了个满怀。他犹豫着,抬手抚上她的后背,等人平静了,才道:“48小时最佳恢复期。如果没醒来,那可能永远昏迷。”
苏戈松开他,咬着唇,消化掉这个消息:“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池彻嗯了声,弓腰给她拿鞋子。
苏戈盯着池彻黑漆漆的后脑勺,看着他给自己穿鞋的动作,喊了声:“阿彻。”
池彻慢半拍仰头:“嗯?”
“谢谢你。”苏戈笑弯了眼,“我们对小铖的爱会战胜病魔的对吗?”
池彻沉默良久,复而弯腰为苏戈把另一只软鞋穿好,才坐直身子,道:“爱不会,但是我会。”
第13章 小铖
苏戈心里牵挂着弟弟,后知后觉才想起池彻已经得知自己隐瞒了他八年之久的事情。
颇为勉强的微笑挂在嘴角,随着池彻的目光凝固在自己身上,逐渐敛走,嘴角平展,不安地抿在一起。
“走吧。”池彻淡定地起身,准备陪她去看苏铖。
苏戈僵坐在那,显然是没适应池彻突然的大度。
她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那个发了疯的池彻。
有打小的情谊在,她本该信任和依赖池彻的,但当年不清不楚的分别与八年的感情空白,导致两人间隔了一道刺眼的嫌隙。
苏戈难得怯弱地在他面前畏惧了。
她撑在床沿的手缓缓地朝自己身边挪,平整的床单皱掉,心跟着发慌。
直到手腕隔着薄薄的毛衣开衫的布料碰到口袋里的手机。
是池彻的手机。
脑海里冒出音频的内容,渐渐将这八年分别带给她的恐慌一点点敛走。
池彻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她,清晨正好的阳光笼罩着他,长身而立,气质冷峻。苏戈一鼓作气,起身跟上。
走廊里,两人并行。
“你的手机,还给你。”苏戈摸着口袋里的手机。
池彻接过,看也没看便收好。
苏戈咬着唇,抬头看他的眼神中多了心疼与怜惜。
与其说这里面的音频之于苏戈是一剂强心药,倒不如说像一根针扎在了苏戈柔软的心间。
一个小时二十八分钟,录了池彻几十台大型手术后的状态。
有时候是对于生命与人性的感慨,有时候是对于对于苏戈的思念,也有时候是简单的病例解释。
他冷静沉着,专业优秀有责任感,不论面对的案例多棘手,永远能找到准确的法子。
“这位患者前纵膈巨大占位,横截面积已超正常,纵膈肿瘤与上腔静脉、左右无名静脉起始部位联系非常密切,好在左右无名静脉远端有很大的重建空间,所以我们开始了手术。这是一台很棘手但完全过程还算顺利的手术,从手术台上下来我突然好想你。”
“今天我做完手术后想吃酸汤水饺,但跑遍了城中所有的中餐馆,也没有吃到满意的味道。糖糖,果真任何美食掺杂上思念都是苦的。”
“我在时代广场见到你了。同行的华人留学学弟指着你的巨幕海报骄傲地向我介绍:我老婆漂亮吧!我如果不是足够冷静,险些便当真了。糖糖,生日快乐。”
……
苏戈安静地将里面的内容听完,像是陪伴池彻走过了这八年。
静谧的走廊里,苏戈垂眸盯着两人相同节奏迈开的步子,低声喊他:“阿彻……”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你还会走吗?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或者解释关于苏铖的事情。
但到嘴边,全都噎住了。
“糖糖,原来你在这。小铖醒了!”裴敬颂从背后出现,一副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她的惊喜状,打断了这边凝滞的气氛。
苏戈陡然一惊,什么也顾不上,连忙往重症病房赶。
池彻抬步要跟上她,却见裴敬颂手臂一伸,挡住了去路。
池彻不解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裴敬颂冷得煞人的眸子。
“我刚刚看到了。”裴敬颂的语气比得知池彻空降央协时还要冷漠。
池彻嘴角放平,毫无波澜道:“什么?”
裴敬颂抓着他的衣领,毫无征兆地给她来了一拳,怒目横置:“我看到你亲她了!池彻你还要不要脸!”
“羡慕?”
“艹!你这说的事人话吗!”
“就你他妈做的是人事?!苏铖住院的事情,你为什么没和我说!”
“我他妈知道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了还会出国?!”
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动作霎时停止。
裴敬颂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双眼,看着池彻烦躁地扯了下领口。
医院的光照的人格外的白,唇角抿着的血衬得他唇色鲜红,整个人懈怠气质中带着凌冽的狠劲。
尤其是他扯着领口脑袋一歪斜斜看过来时,漆黑的眸子,轻飘飘的眼神,实则冷得把人冻死。
“你真不知道?”
池彻微喘着气,唇一抿,不愿意重复地嗯声。
裴敬颂站直些,不敢置信地皱着眼,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啊哈了一声。许久,他才问道:“那年,你几号出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