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俞明洲嗤笑,朝她吐出一个字,“装。”
时芊:“哦。”
“我劝你死心。”俞明洲说:“别妄想一步登天。”
时芊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你也配?”
她莞尔,声音很空,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但语气里的轻蔑让俞明洲变了脸色,“时芊,你……”
“实话实说。”时芊说。
再说下去可能会吵起来,塑料联姻夫妻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出丑。
俞明洲跟时芊默契地收了话头。
拍卖会进行到后半趴,俞明洲捐了一个领带夹,他上台讲述了这枚领带夹对他的意义,声音温润,跟平常吊儿郎当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但时芊只想到了一个词:人模狗样。
俞明洲在上台前就叮嘱过,要她记得拍下这个领带夹。
时芊也如他的意,用三百万的高价拍下了这个最多值三万的东西。
俞明洲只是抛砖引玉。
俞家真正捐出来的是一副名画,稀世珍品,最后由鹿宜以两千七百万高价拍得。
而鹿宜给时芊捐出来的是一套首饰。
俞明洲用六百万拍下来。
俞时两家的互动就是在演给别人看,嗯,联姻了。
两家人如今也好得很,之后恒安集团的股东大会志在必得。
这场拍卖会临近尾声,时芊都有些犯困。
她是很难优雅地挺直腰背了连着坐三个小时的,大抵是高三那会儿学画画落下的毛病。
但压轴的拍品是一个宋朝的瓷瓶。
捐赠者:沈羡。
时芊听到这个名字精神了片刻,这几天好像经常听到他。
靳圆给她拉的片单,她也还没看。
这个名字最近在她这儿出现的频率过高了。
不过这个人的声音倒是很好听。
她连着一周都是在那首《风雪》的单曲循环中入睡的,甚至有考虑买唱片,只是现在已经不出黑胶唱片了,她家里的唱片机也落了灰。
她只能在网上听一听。
时芊看向那个瓷瓶,目光比平常亮了几分。
俞明洲问:“喜欢?”
“还好。”时芊淡声道。
她只是对这个瓷瓶的捐赠者有几分好奇罢了。
有那样一副嗓子的人,会是怎样的脸?
但她一直没去搜索。
她就是很矛盾的一个人。
害怕希望破碎,所以就遏制自己靠近希望。
她怕沈羡的样貌跟她想象中不一样会失望,所以从没想过搜索。
甚至连看他的电影都要鼓起三分勇气。
俞明洲说:“喜欢就拍下来。”
这会儿价格已经被抬到了四千万。
之前所有的拍品价格最高也就六千万。
而目前看起来这价格还在往上抬升,时芊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摩挲着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盖,因为要参加宴会,所以鹿宜带着她去做了美甲,淡紫色,跟她的裙子颜色相衬。
她摇头,“拿回去也没什么用。”
“这东西又不是让你用的。”俞明洲笑,“是让你看。”
时芊:“哦。”
她看着这件拍品以九千万的高价被人拍走,环顾四周,没看到捐赠者。
她人生里难得好奇,“为什么捐赠者没来?”
“忙着拍戏。”俞明洲的语气很熟稔,“他这人是个戏痴,戏没结束,他不会来。”
时芊:“哦。”
“怎么?”俞明洲像是终于拿捏到了她的软肋,“喜欢沈羡?”
时芊瞟了他一眼,似是嫌他幼稚,“还好。”
她只喜欢那首歌。
对歌不对人。
俞明洲说:“可以给你要他的签名照。”
“不需要。”时芊拒绝。
-
慈善拍卖会在主持人抑扬顿挫的感谢声中拉下帷幕。
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俞明洲跟时芊还未订婚,所以分开走。
时芊跟着鹿宜去应酬了几个长辈,不一会儿便分开。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找了个角落待着。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大家脸上都挂着一样伪善的笑,俞明洲捧着酒杯站在那儿,不停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时芊瞟了眼便挪开目光。
她躲在暗影里,晃了晃酒杯,只轻轻抿了一口。
味道还可以。
她酒量不算太差。
侍应生给她送过几次酒,她便坐在那儿,一边喝酒一边发呆。
手机在手提包里,她懒得拿。
十几分钟后,手机微震。
俞明洲:【别乱跑,回的时候一起。】
时芊:【哦。】
在这无聊的半个小时里,她接了一个快递的电话,接了一个推销的电话,耳朵里还有一些别人的八卦。
她的不远处就是几位漂亮优雅的女性,围成一堆,手里晃着酒杯。
从前段时间江俞两家联姻到最近的俞时联姻,话题一直围绕着俞家。
俞家关系盘根错节,似乎是个大家族。
而时家就更不值一提。
她们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偏到了时家身上。
“时鹿安离家出走了。”一个女人说:“听说是怕嫁给俞明洲,所以连夜就跑了,鹿家把北城都快翻遍了,也没找到这个人。”
“就半个月前的事。”另一个人啧了声,“要说现在的小孩儿也是任性,联姻嘛,你情我愿的事儿,享受了家族的荣光怎么就不为家族分担呢?幼稚。”
“那今天来的那个是谁?”有人提出了疑问,“鹿宜不是就生了一个女儿吗?”
“时光年跟她前妻的女儿。”一个女人摇摇头,“要说鹿宜也真心大,嫁了个二婚的男人不说,还替他养着前妻的女儿。”
“那还不好?”大家笑,“养女千里,用女一时,这会儿时鹿安在外边跑着,前妻女儿替时鹿安进了俞家,往后婚姻能自由选择,鹿宜打得一手好算盘。”
“也是,对咱们这些人来说,婚姻能自由选择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可惜了那位时小姐,大概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吧。”
“有什么好可惜?以她在时家的地位,嫁到俞家未必不是件好事。俞明洲虽然风评差了些,但好歹长得还算可以。”
“但是你们今天看到了吗?那位时小姐,真绝美,跟俞明洲站在一起,俞明洲的风头都被压了过去。”
“漂亮有什么用?这里缺漂亮女人吗?”
又是一阵大笑。
有人总结了一句,“再漂亮呐,也就是个低配版的时鹿安。”
“生了比时鹿安好看的脸,却没有时鹿安那公主命。鹿宜跟时光年真是宠时鹿安,拿了一替代品来跟俞明洲联姻,估计俞……”
砰。
鲜红的酒液流经光滑的地面,顺着地势蜿蜒,透明的玻璃渣在暗色灯光下折射出浮动光影,女人的话也戛然而止。
俞明洲三个字都没完整说出来。
在这种宴会里,打碎酒杯是常有的事。
众人目光只是在这边停留片刻便一切如常。
时芊手里拿着包烟,烟盒里塞着打火机。
她身量稍微高些,近168,今天又穿了高跟鞋,所以站在人群里还算突兀,反正刚好能扫过这一圈人,被她撞到的那个人皱着眉,“没长眼睛呐?”
时芊淡声:“长了的。”
她说:“不好意思。”
但语言间没半分抱歉意味。
那张冷漠又疏离的脸看着还让人发怵,她伸出空着的手,指腹拂过对方被红酒淋湿的肌肤,低声道:“眼睛长了,但没有用。”
“就像有些人脑子长了,但也没用。”她缩回手,轻轻拍了一下女生的肩膀,“交个朋友。”
“你谁啊?”女生皱眉。
时芊红唇微动,“时芊。”
“低配版——”清冷的声线在此刻放缓,“时鹿安。”
第6章 006 这场游戏,拉开帷幕。……
在场众人皆有一种上学时说坏话被教导主任逮住了的错觉。
主要是时芊的气场太过强大。
这种强大并不是体型的压迫,而是那双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睛。
带着利剑朝你的心脏射过来,好像稍有不慎就被射到千疮百孔。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环顾四周,刚刚出现在这儿的人仿佛是她们出现的一场幻觉。
“那是时光年的女儿?”一个女人皱眉,“倒是很有脾气。”
“时家可真是人杰地灵,养出来的女儿都挺漂亮。”有人说:“不过时芊要比时鹿安更有味道。”
“操。”被浇了一身红酒的女人不可抑制地爆了声粗口,“什么味道?红酒的味道?”
众人噤了声,这才开始哄劝她。
几人都是小家族里的旁支,凑在一块聊聊八卦,不想给家里惹麻烦。
毕竟是她们先骂了人家,人家过来反击,只能自认倒霉。
“这会儿别闹大。”有人劝道:“明意,咱们以后有机会,暗地里整她。”
明意便是那个被浇了酒的女孩儿,她掸了掸身上的酒,转身往卫生间走,“真是晦气,以后别让我逮到机会,我弄死她。”
-
这场宴会的另一边,沈羡姗姗来迟。
本来八点能到,但因为一个演员失恋了状态不好,所以延了一个小时。
而这场酒会已经开始觥筹交错。
他并不是必须来的,只不过捐了东西,也就捎带替家人露个脸。
他在夹缝中看到了堂姐沈婉,走过去跟她碰了个杯。
两人站在一起待了会儿。
五分钟后,沈婉离开,继续去应酬。
他待得无聊,想走。
于是倚在宴会厅二楼的拐角处给俞明洲发了条消息:【走了。】
但是刚抬起头的那瞬间,熟悉的味道从身侧传来。
淡淡的茶香混合着茉莉香气,今天还夹杂着浓郁的酒香。
一条紫色的裙子从他身侧的地板划过。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对方漂亮的蝴蝶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握着的酒杯在一瞬间摇曳,鲜红的酒液在透明的杯壁上晃动,残留了几条晶莹的红线。
猎物——出现了。
-
时芊走过二楼绵延的长廊,在尽头处右拐,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外景阳台。
她捏着手里的烟推门出去。
北城三月的夜晚仍旧泛着凉意。
楼下是交错光影,天上是星光斑驳。
算算日子,今天应当是农历十九,月亮还蛮圆的。
她胳膊随意搭在阳台的栏杆上,纤长的手指从烟盒里勾出一支烟。
里边就剩了两支。
银质打火机安静地躺在烟盒里。
细长的女士烟夹在嘴里。
啪嗒。
微弱光亮在瞬间点燃了那支烟,青灰色烟雾在空中随着风向弥漫。
风把她的头发轻轻吹起,锁骨处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今天的衣服是她和鹿宜一起挑的,偏晚礼服制式的纱质公主裙,这会儿被风一吹,就感觉风从四面八方钻入骨髓。
时芊也没在意,她不算是个怕冷的人。
烟抽了两口,她忽然偏斜过身子。
那是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而这感觉,存在了大概有几十秒。
很容易就能感知出来,但她吐出嘴里最后那口烟雾才偏过身子。
果不其然,她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男人,正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她。
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格外好看。
男人穿着暗紫色的西装,内搭怎么看都不腻的白衬衫,深色调的西装裤,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尽管是很骚气的颜色,他穿着却半分不显,大抵是托了他那张脸的福。
他头发还算长,大概是烫过,带着点儿卷,微黄,尤其刘海处被风吹起。
那双眼睛单是看着你就觉得眉目含情。
哪怕他此刻带着玩味。
长得很不错。
时芊偏斜着身子,将自己的侧脸面对他,慢条斯理地抽了一口。
烟雾在她脸前散开。
她们更像是在无声的对峙。
细长的女士烟没几口便抽完,时芊将烟在栏杆处摁灭,然后隔空扔进垃圾桶。
烟蒂在男人面前划过一道抛物线。
时芊站在那儿,像是割爱一样从烟盒里拿出最后一支烟,细长的女士烟在她手里转了几转,漂亮纤长的手指在暗色灯光下显得格外勾人。
良久。
她唇角勾起,眼里带着细碎的光。
只一个笑,风情万种。
她将手里的烟递过去,“抽么?”
沈羡脚步微动,他插在兜里的手都汗津津的,在兜里擦了两下才伸出来接过,手指无意识抚过对方的手指,带着凉意。
而对方在一瞬收回手。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在时芊不远处站定。
两人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顺着风向,他能闻到她发梢传来的茉莉花香。
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他去年大病了一场,咳嗽很严重,在医生建议下戒了三个月的烟。
也是这三个月,他才把喝茶的□□惯给拎出来,甚至于随身都带个茶包。
但她把烟递过来的时候,沈羡鬼使神差地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