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此一女——孟中得意
时间:2021-05-15 09:42:24

  “采石公司是不是违章大户,这个贺北安比我清楚。你没问过他?”
  “他早不做土石方生意了,怎么知道现在的事儿?”
  “但这也妨碍他门清儿。”赵航又笑,“凭借你们俩的关系,他会不告诉你?”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当初你们关系那么……好,怎么这么多年没联系?”
  “算了,是我为难你了,刚见你,就要请你帮忙。”
  赵航此时确认沈芷和贺北安恐怕没有真正联系上,贺北安上半年还给交通局捐了十辆执法车,他和局里的关系远比自己要深。要是沈芷找贺北安,看个卷宗录像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赵航此时倒有些佩服沈芷,当年贺北安啥都不是的时候,她从不和他划清界限,如今其他人都主动和贺北安攀关系,她倒和他不熟了。
  赵航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你真认为你朋友的事情是酒驾?”
  沈芷马上问:“你觉得是什么。”
  “在没有证据前我不想说,你朋友是个记者,他回来前调查什么非常重要。”
  “你是认为和采石公司有关?”
  “只是一个猜想,还是要靠证据说话。”
  以贺北安和沈芷旧时的关系在,赵航并不信任沈芷。两人彼此都没亮出底牌,也就没谈到实质性问题。
  赵航没喝酒,沈芷买的单,连酒也买了,让赵航带回家去喝。即使没有事相求,她也不会让赵航请客,他俩的交情没到那儿。
  看到沈芷是骑自行车来的,赵航主动提出要送她。
  “没多远,骑车就到了。”拒绝了赵航的好意,沈芷骑车往小旅馆走。转弯路口,沈芷看到了贺北安的车 ,他的车比他司机的车要低调得多,并不显眼,只是他的车牌号沈芷看了一次就记住了。不是她记忆里有多好,而是车牌号嵌入了她的出生日期。
  “等多久了?”
  沈芷上了贺北安的车,车载音乐沈芷很熟悉,她曾经听过不只一次。
  He's a fool and don't I know it
  But a fool can have his charms
  I'm in love and don't I show it
  “赵航呢?”
  “回家了。”
  “是你请的他,还是他请的你?”
  他的语气太过咄咄逼人,沈芷感到了一股不忿。这股不忿让她在狭窄的空间很有紧迫感。
  “这重要吗?”
  “我还以为他会送你回来。如果他经过这儿,我一定下车打他一顿,我早就看这孙子不顺眼了。”
  当年沈芷和赵航去自招考试,贺北安也是在考场外等着,考场门刚开,贺北安就从人群里找到了沈芷,站她旁边的是赵航。那次考试沈校长本想让他爱人去的,结果杨老师感冒了,沈校长临时脱不开身,只能让沈芷和赵航和他母亲一起去,委托赵航妈妈照顾沈芷。贺北安连假都没请,就和沈芷坐上了一趟车。
  “幼不幼稚啊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是少年时看谁不顺眼就要打人家。
  “我不幼稚,你就会留下了吗?”贺北安突然握住了沈芷的手,沈芷刚想躲,手指却清晰地触到了他手上的疤,那么长的一条疤,沈芷的五只手指被他握得发痛,说不清是他太用力,还是他掌心的茧子太粗糙。
  贺北安的脸靠过来,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沈芷别过脸。
 
 
第25章 亲上加亲
  I've seen a lot,  I mean a lot
  But I'm like sweet seventeen a lot
  Bewitched, bothered and bewildered am I
  车载音响里的女声仍在继续唱着,沈芷侧过脸去看车窗外, 她的掌心手背被抓得发疼发痒, 贺北安的掌心温热, 热力传导到她手上,她太热了, 迫切想去车外透透气。
  “沈芷,你能不能转过来看看我?”
  还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贺北安就扳过她的脸。沈芷被迫转过脸, 正对上贺北安的眼睛, 他是内双, 不细看就以为是单眼皮,他的眉毛和眼睛很近,鼻子很挺。
  “你回来那几天我还想,是不是再见面,你就认不出我了?”他的声音很低, 混合着歌声, 低得只有沈芷能听见,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贺北安的手很粗糙, 紧紧地贴在她脸上, 沈芷皱了下眉, 贺北安马上放松了力度, 若有似无地触着, 好像怕把她的皮肤给划破了,他的拇指滑过沈芷的眼睛鼻子嘴巴,轻的不能再轻, 像羽毛在搔她的痒,于是他右手疤痕的粗糙感愈发明显。
  贺北安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得沈芷能在他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沈芷偏过脸,贺北安握住她的手猛地松开了,凑到她耳边哈了口气,笑道:“我从来不担心认不出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直这么小气。”
  贺北安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他换了一种玩笑语气,像当年一样:“我听说法国人,不管熟不熟的,一见面都来贴面礼,你说你在外面这么多年,还是老封建,一点儿没跟国际接轨。沈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能让我意外一次?”
  要是十年前,沈芷肯定会骂贺北安不要脸,但现在她只说:“不早了,我回去了。”
  她的脸和手一直在发烫,这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有一种不安感。密闭空间里,贺北安的每一声呼吸,都让这种危机感加重。
  贺北安马上察觉了沈芷的需要,车窗打开,一股热风冲进来。
  沈芷仰头不去看贺北安手上的疤:“你奋斗到今天不容易,有些底线不能碰,碰了就回不了头了。”
  贺北安听到“回头”二字,神情凝重:“你当初跟我说,无论一个人多坏,只要对你好,他在你心里就是好人,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是吗?我忘了。”
  “这些年,你有没有找到那个对你足够好,好到你可以为他失去立场的人?”他的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准确无误地灌进沈芷的耳朵里。沈芷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点儿伤感。
  沈芷静静盯着窗外,贺北安又问:“还是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放弃立场?”
  她笑道:“我又不是法官,我站在谁这边,并不影响他受到惩罚。”
  贺北安并没继续问下去,他转换了话题:“明天你不要去看奶奶吗?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我没那么忙。”
  沈芷和贺北安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街道两边的店招闪着光。
  途径饮品店,贺北安让沈芷等一下。店员抬头就认出了贺北安,贺北安本来点的热柠茶,店员一时激动听错了,听成了冻柠茶,待认识到错误后,主动提出要给他换一杯,贺北安说不用了。贺北安坐在对面,拿着夹子给沈芷往外夹冰块。
  沈芷看着贺北安为她加冰块的手,某一刻仿佛好像回到了过去,但他手上的疤痕提醒着他俩已经多年没见面了。他的侧面比过去硬朗了一些,即使再过几年,在街上遇见,她依然会很快认出他。毕竟他曾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想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那时贺北安还说哪有男女做一辈子朋友的,就算他愿意沈芷未来的丈夫也不愿意,沈芷说我又不是一定要结婚,贺北安忙说你为我放弃人生大事我多过意不去,不如咱俩直接亲上加亲,内部消化,既做朋友又谈恋爱。见沈芷冷下脸,贺北安马上说你这人可真开不起玩笑。
  贺北安只参加了第一天的高考,考完他就知道自己没戏,第二天是贺老三的探监日,他没去考试,去监狱前在沈校长的监视下,给了沈芷一板巧克力。他怕沈芷低血糖犯了,影响考试,其实沈校长比贺北安想得更周到,临近考试,不仅给沈芷制定了营养食谱,还每天亲手为沈芷熬制爱心绿豆汤。沈校长严禁沈芷吃贺北安的巧克力,理由是他这种差生对好学生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没准在巧克力做了手脚,让沈芷跟他一样考学失败。沈校长的担心过于离谱,完全不像一受过教育的人,沈芷懒得跟他辩解,撕开巧克力包装就直接送到了嘴里。
  家里的存款一半都被贺北安打到了贺老三卡里,他只留了生活费。这次去监狱,他又扛了一堆日常用品过去,方便贺老三以物易物,顺便讨好狱里老大,以免皮肉之苦,为了给贺老三带烟,他跟狱警磨叽了好一会儿。监狱有餐厅,物价比外面高一些,贺北安特意要了四菜一汤。他跟贺老三说,他要去深圳,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看他。贺老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对不起他,贺北安让他别哭了,他这次走是要去闯出一番新天地,贺老三这么一哭,跟他要下地狱一样,实在太不吉利了。
  出了监狱,贺北安回家冲了个冷水澡就直奔高考考场,在考场外面等沈芷。贺北安很高很扎眼,沈芷在一群人里很快认出了贺北安,开始是走,没几步就冲着他的方向跑。她问贺北安考得怎么样,贺北安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车后座,让她先上来再说。沈芷一把跳到了后座,她今天仍穿的是长裤,车座很高,沈芷的脚尖偶尔触地,她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从来没见你穿过裙子。”
  “学校不允许穿。”
  “现在高考结束了,我送你一条吧。”
  “别了,你自己还是把钱留着吧。”
  “这个钱我还是有的。”
  “我不喜欢裙子,性别意味太浓了。”
  贺北安忍不住笑:“你长得性别意味就够浓的。”她眼睛鼻子嘴无一不秀气,身形细细长长,正在发育的地方被她压缩在衬衫和吊带里,一个最符合标准定义的女孩子。
  贺北安骑车时一直蛇行,动不动就颠一颠,玩紧急刹车,沈芷没有像贺北安想象得那样抱住他,而是一头撞向了他的背,一股薄荷沐浴露味冲进了沈芷的鼻子。他的背很硬,把她的鼻子撞疼了。
  贺北安停了车,问沈芷:“没事儿吧。”
  “没事儿。”
  这之后,贺北安就老老实实地开始骑车。贺北安问沈芷考得怎么样,沈芷说还行。
  贺北安知道沈芷的“还行”是很不错的意思,她真觉得考不好,会说“别问了”。
  沈校长的电话及时打了过来。高考一结束,沈校长就等着问女儿考得怎么样,他比沈芷本人更关心她的前途,结果等了半天,愣是没有看见她的影子。沈芷说她要和朋友去吃饭,再问是哪个朋友,沈芷直说是和贺北安,她告诉沈校长吃完饭
  就回去,没等沈校长再说,沈芷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他俩就被交警拦下了。公路骑自行车带人,违反交通法,交警让沈芷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低着头看表,交警见他俩低头,认为这是知错就改的表示,出于关爱青少年的心理,逮着他俩一顿批评教育。贺北安冲沈芷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先骑车走,他跑着去追她。
  沈芷没答应,继续站那儿受训。两人是走着去烤肉店的,全程都是贺北安在烤,烤完就夹到沈芷盘子里,沈芷问他怎么不吃,贺北安说你吃吧,晚上他还有一摊,要和耗子他们一起。沈芷问贺北安考得怎么样,贺北安说你过些天就知道了,他手嘴并用,说完了,又夹了一块烤好的牛肉夹到沈芷碟子里。
 
 
第26章 愿非所得
  高考结束之后, 沈芷考了曲市第一,那时贺北安已经去深圳了,沈芷没去车站送他。
  从烤肉馆出来之后, 贺北安问沈芷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麻秆家开的KTV, 耗子麻秆他们都在那儿, 沈芷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他们俩是走着去的,贺北安推着自行车, 沈芷走在他旁边,天还没黑,天很闷, 热得人喘不上气, 往常都是贺北安说话沈芷在听, 那次贺北安出奇的安静,沈芷问他:“是不是考试没发挥好?”
  “除了高考,咱俩就没话说啦。”
  “那你想说什么?”
  “说说你对我的感觉呗。你是不是觉得我还行?”
  “问这个干嘛?你准备去哪个城市?”他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觉得他怎样都行。
  “晚上再告诉你。”
  置身于贺北安的朋友中间,沈芷突然发现, 贺北安的人缘比她想象得还要好, 他的朋友太多了,本城的所有高中, 他都有朋友。不像她, 朋友只有他一个。
  贺北安介绍她两个字:沈芷。麻秆还特意:“四中第一, 赵航那孙子拍马也赶不上。有一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了, 难以望其项背, 我这个说法对吧。”
  其他人受不了麻秆的买弄,不停地嘘,把麻秆嘘下了台。
  有个声音说:“哥, 可以啊,怪不得旅服的校花这么追你,你都不为所动,跟人家要吃了你一样。原来是喜欢这种学霸乖乖牌。”
  沈芷看上去确实挺乖的,贺北安介绍她的时候,她低垂着眼睛,笑的幅度很浅。介绍完,她就安静地坐在贺北安身边,也不说话。
  有人甚至管沈芷叫起了嫂子,还有人自恃比贺北安年龄大,管沈芷叫弟妹。
  贺北安开始随他们去,后来看沈芷脸色不对,才骂道:“都他妈别瞎叫了,没见过女的啊。”
  这些人也有学习不错的,不过都对桉城的高考教育制度深恶痛绝,高考一完,不是直接把书卖给了收废品的老大爷,就是一把火都给烧了,还有的考完就在宿舍楼将书撕了,撕碎的纸片顺着风飘落到地面,落在校领导的头上。
  他们的谈话沈芷插不进去,也不想插。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别人喝酒,各种各样的啤酒果酒葡萄酒,她一个人喝柠檬水,贺北安特意给她点的。贺北安给她单独要了个果盘,就匀出时间和其他人说话。
  沈芷发现,这时的贺北安和之前她思维定式里的并不一样,倒不是他骂的脏话更多了些,而是他好像在这些人面前很自在。他不是她想象中的母亲去世父亲坐牢无依无靠的孤寡人,事实上他有很多朋友喜欢他,他从来都不寂寞。
  那些人不管年龄大小都管他叫哥,即使叫名字也把姓氏去掉,不像她连名带姓地叫贺北安,一个字都无法省略。
  旁边的一个女孩子问沈芷要不要唱。
  沈芷说不会,凡是她不想做的,她都说不会,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口舌。她的嗓子还好,却没表演的欲望,一个人坐在那儿听别人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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