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被停课了?”昨天她还见他来着。
耗子开始慷慨陈词:“还不是为了你?他送你去医务室,太着急,把门踹坏了,谁知道他臭名远扬,校医一眼就认出了他,告到了德育处,德育处决定让他停课一个星期。”
沈芷昨天并没留意到门,她再次确认道:“他是因为校医告状才停课的?”
“我骗你干嘛?”
“门坏得很严重?”
耗子模仿德育处周主任的语气:“这就跟抢劫一样,抢劫两毛钱难道就不是抢劫了吗?从他踹门的那一刻,他的性质已经定了,哪怕门一点儿也没坏,影响也很恶劣。”
“他没说是因为我才踹门的吗?”
“犯罪事实已经存在,动机只能减刑。”
耗子习惯了和贺北安互损,但听在沈芷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沈芷忍不住说:“听上去,这事儿好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就没有关系,周主任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停课了,我现在不还在正常上课吗?”
沈芷不想和他再继续贫下去:“我暂时不想换位置。”
耗子半带绝望地看了眼自己同桌的女生,再次同沈芷商量:“说吧,想要什么条件,我尽量满足你。”
“你回去吧,我再想想。”
“那你赶快想。”
下午第一节 下课,耗子又来找沈芷,问她想得怎么样了。
“你告诉贺北安,让他明天来上课。”
耗子脸上的笑僵住:“开玩笑吧。”
“我去医务室看了门,并没什么损坏,中午,我和校医去德育处找了周主任,说明了一下真实情况,现在对贺北安的处罚改了,停课一天。”
沈芷中午去找了校医,校医经常给校外的小诊所引流,沈芷用这个把柄威胁他去德育处改证词。
耗子听了这一特大喜讯,脸色很难看:“卧槽,我的姑奶奶啊,谁让你这么干的?”
贺北安明天就来上课这件事,让耗子很痛苦。
耗子的说法让沈芷很迷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犯错了,就该让他多反思几天,我觉得停课一周的处罚很正确,处罚只是口头改了吧,你去跟周主任说,不用改了。”
他怎么告诉贺北安,因为沈芷,停课取消了。
要搁平常,贺北安不会就这么认了,可他早就买了今天去广东看航展的机票,为了攒钱去看展,他除了回收二手手机再往外卖赚差价,暑假还去工地干了几天。昨天他还想着干点儿什么事停课,高中这几年,贺北安从没请过假,他想休假就找事儿停课,停课的名目太多了,老用一招也不好。昨天他踹了门,还特意从兜里摸出胸牌,在校医的注视下戴上。
果不其然,下午校医就去告了他的状,德育处决定停课一周,往返加看展,一周时间刚好,贺北安简直求之不得,一大早他就坐上了开往曲市的车,从曲市坐飞机到广东。
耗子抬头看了眼教室正中的钟表,这会儿贺北安应该在飞机上,估计早就出省了。
沈芷刚来,耗子作为一男生就不止一次找她说话,这在老袁看来很不得体,别有所图。
“付梓川,赶快回你的座位!”
第6章 指教
贺北安接到耗子电话的时候正靠在小旅馆的床板上抽劣质烟,航展期间,各酒店坐地起价,他手里的钱勉强也就能住得起城中村的自建房。
他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裹了一圈纱布,纱布外渗出红点儿,快到站的时候,遇见一小偷偷一大妈手机,他提醒了一声,瞬时三双眼睛就向他盯过来,他瞥见小偷口袋里的□□,一到站,车没停稳,就扒着车门往外跳,跳得急,把手给割了个口子。他短跑不错,小偷下车要找他算帐时,他已经不见了。
到了提前找好的小旅馆,贺北安才从包里找出纱布简单包扎了下。
为了这次航展,他特意从网吧老板那儿搞了张成年人的身份证,照片上的人和他有三分相像。要想看面向专业观众的展览,必须年满十八。
在小旅馆办入住,他拿的也是成年人的身份证。
老板还挺负责,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贺北安开始抱怨:“您是不是也觉得这照片上的人不像我?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就想这丫谁,我跟拍照的人说能不能重拍一张,他楞说我跟照片长得一模一样,再拍也美不了。”
老板普通话不好,贺北安又把刚学的本地方言现学现卖了下。
老板相信了他的说辞,建议贺北安以后有时间去重拍一张。
“老板,给我包大前门。”
“什么?”
贺北安又用蹩脚的当地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给我包你们这里最便宜的烟。”
到了房间,贺北安撕开包装,摸了一颗塞嘴里,转着圈的找打火机,妈的,这个破旅馆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他又下楼花一块钱买了个塑料打火机,点燃了他早就掏出的烟。
隔壁房间的床一直在摇,女人的叫声挺少儿不宜的,贺北安骂了两声,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放《卡萨布兰卡》。
“世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有那么多的酒馆,她却走进了我的。”
他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大,猛吸了两口烟。
耗子来电话的时候,贺北安被烟呛得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四中不许带手机,耗子本来给贺北安发了条短信,可他迟迟不回,只能偷着给他打电话。
“你玩我呢?”
“不是我玩你,是沈芷玩你啊!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要不是你这张嘴,沈芷吃饱了撑的去德育处?”
“天地可鉴,我可没让她去德育处找姓周的。我猜她是对你有意思,你说沈芷什么人,闭着眼考,也不至于来四班啊,来了四班,还特意和你同桌。人家这么主动,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
“滚一边去!”
“你打算怎么办?”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要有人问,你就说我在家卧床不起。”
“我倒是可以这么说,就怕没人信。你得跟你爸通个信,要不干脆让你爸来学校一趟,这样更可信。”
“我靠,这他妈都什么事?趁我没回来,你赶紧让这姑奶奶挪位置。”
“她也得听我的啊。今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其实沈芷长得挺不错的,既然她主动出击,你不如就坡下驴。你小子连女孩儿手都没牵过吧,先找她练练。”
“你要看上她了,你就自己上,别他妈拿我过嘴瘾。”
贺北安拿烟头仍在地面上,使劲踩了几脚。
他不想让他爸去学校,倒不是怕他爸不愿意。
事实上,只要他说,贺老三二话不说就开着他那辆二手丰田去学校给他请假,他要愿意的话,没准还能给他多请几天。
可他不想让他爸去。
贺老三结婚的第六个年头,媳妇儿就没了,之后就一直光棍一条。他对自己儿子没得说,钱要多少给多少,不愿意上课他就给编理由请假。
贺北安唯一对自己爸爸不满的是他的职业,不是治疗不举肾虚,就是指导人如何生男生女,专攻下三路那点儿事,他小时候,没少为了这个被嘲笑,更恶毒的,直接攻击他不是贺老三生的,他和贺老三长得确实太不像了。他上小学四年级时就和贺老三一般高,鼻子嘴巴也没一样的地方,每次贺老三去学校给他开家长,都会引来一些人的好奇。耗子第一次看见他爸,直接问这是你继父,贺北安直接给了他一拳。
那时候他打架弄得鼻青脸肿大都是因为别人骂他爸爸或者连带着骂他,小时候他很希望自己爸爸是个开公交车或者沿街收废品的,无论什么,都比他开那个小诊所好。
他从来没和贺老三说过这事儿,只想着自己将来赚钱了,让他彻底不干。
他还没给贺老三打电话,贺老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给你的卡你怎么没带?”
“我钱够用了,对了,你有浪琴电话吧,给我请个假。”
贺北安把情况简单一说,电话那头就答应给他请假。
“一个礼拜够吗?不够我再给你多请两天。”
“够了。您跟浪琴打电话,就正常说话,犯不着低声下气的,不惯他们那臭毛病。”
“你爸什么时候低声下气过?你一个人在外,千万不能跟人起冲突,该忍就忍。”话音一转,“你那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电视一关,隔壁的声音就格外突出。
贺北安心里连骂了几声,答道:“隔壁的,爸您多注意,挂了。”
他往墙上狠敲了几下:“他妈有完没完?”
贺北安打开短信箱,发现马宇两个小时前就给他发了三条短信。
他回了一条:我到了,等我回去给你带航模。
沈芷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星期,贺北安才回来。
其间,耗子不止一次要跟她换位置,她都拒绝了。班里现在还有两个空位,沈芷认定贺北安不愿意跟她同桌,为了不和她同桌,一定会选择另一个空位。那个位置在中间排,左右都是男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的,至于耗子想跟她换的位置,她也不想去。
这个理由,她并没跟耗子直说,她只说自己喜欢现在的位置。
贺北安迟迟不来,耗子说他高烧不退,吃药输液也不见好,沈芷还建议耗子转告贺北安家长,去给他查查肺和心脏,其他地方发炎也会引起高烧。耗子的神情很复杂,嘴上说他一定转告。
早上六点钟,贺北安推门进教室的时候,沈芷并没察觉,这个时间,其他学生正在操场跑操,六点十分才正式上自习。
贺北安昨天回的家,他此次收获颇丰,不仅蹭到了展方发的胸章,还用他带去的章跟捷克的一个校官进行了交换,最终从俄罗斯人手里换来了他真正想要的章。
沈芷昨晚失眠了,凌晨三点才睡着,她有些犯困,戴着耳机趴在桌上磨耳朵。
贺北安走到沈芷跟前,她也没意识到。直到她的一只耳机被人拿走,才抬头,睁开眼睛。
“你好了?”
贺北安愣了会儿才意识到沈芷说的什么,说了声好了,又把耳机给她插回了耳朵眼。
沈芷摘掉了两只耳机:“我猜你是打篮球穿得太少了,又出了汗,感冒导致的发烧。你以后多注意。”还没等贺北安感谢他,沈芷又指指倒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你去那儿坐吧!都是男的,适合你。我把你的书箱搬过去了。”
贺北安转头就看见自己的书箱摆在倒数第三排的桌上:“你为我考虑得挺周全啊?”
沈芷说了声不客气,戴上了耳机。
贺北安又给她摘掉了一只耳机,拿手指在桌面敲了敲:“我怎么觉得这里最适合我?你和耗子换换,我这人吧,自己堕落没事儿,就怕拖累同学,尤其怕拖累你这种好同学。”
“我不想换。”
“不换就不换,其实吧,我特别愿意跟你做同桌。希望以后我跟你请教问题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嫌我烦。”
“你……”
“以后多请教。”
贺北安说完就把书箱搬回到沈芷手边,坐在椅子上收拾书包。
“这次你考多少分?”
“和你有关系吗?”
“我记得一周前你说你要来找我,下次和我考分一样,我当时以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自从我知道了你这次的名次,我又糊涂了,你能不能再给我解释一下?”
沈芷不再说话,戴上了耳机。
贺北安突然变得无比好学,一到下课,就开始跟沈芷请教简单到无法解释的问题,沈芷虽然不情愿,但并不拒绝,哪怕沈芷露出“这个你都不会”的眼神,贺北安也很理直气壮。
贺北安觉得沈芷情感理解好像有点儿障碍,不能明白正常人的意图,他的目的本来是想刺激沈芷,让她赶快离开,可她一直耐着性子给他讲最简单的题,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中午放学,沈芷跟在贺北安身后出了教室,她和冯甯约好了一起吃中饭。
第7章 自作多情
沈芷一开始跟在贺北安后面走,她并没想超过他,可他两条长腿就跟摆设一样,手揣在裤兜跟领导视察似的一点儿不着急,沈芷走到贺北安旁边时,她发现他的拉链开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天这么冷,他为什么把袖子卷那么高,拉链也不拉。
贺北安从身形和发色认出了走在她前面的是沈芷,他快走了几步,走到她旁边,扯掉了她一只耳机,“你中午去哪儿吃?”
沈芷下意识去抢耳机,等她听到贺北安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了两个字:“外面。”
“跟我回家吃吧。”
“嗯?”贺北安这句话超出了沈芷的意料,她和他什么交情,去他家吃饭?
“我家离这儿不远,骑车也就十分钟,唯一的麻烦就是后座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拆了,只能委屈你坐横梁上。”
“谢谢,不用了。”
“你这话就客套了,咱俩是什么交情?”
“我和你好像没什么交情。”
贺北安笑嘻嘻地说:“行,对外就这么说。你要不愿意坐横梁,那咱们打车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就那个意思呗。你这么喜欢我,非要跑到四班跟我做同桌,我也不能不识抬举,咱们什么时候进行第一步啊?”
“你有妄想症吧!谁喜欢你?”
贺北安很宽容地笑笑:“这个事儿,我知道公开了对你不好,我心里明白就行。”
“你是不是有病?”
“我就算有病,那也是你害的,我本来挺清心寡欲的,你非要过来,我绷不住也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