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看他观察过傅沉楼,他虽然人是正常的,但是几乎没休息过,只知道工作,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直到昨晚深夜,他接到电话才知道他出了车祸。
沈娓闻言垂了睫羽,过一秒才开口,语气中像是有什么,又像是没有什么,总归薛侯摸索不来。
“现在能进去看一看吗?”
薛侯愣愣点头,将沈娓带了进去。
沈娓来到病房,因为是中午,窗户正开着,温暖日光倾泻而入,照在病床上的男人脸上。
他静静沉睡着,发丝柔顺地盖在额头,侧脸白皙,映衬着初春的和煦日光显得阳光极了,自有一种朝气蓬勃的明媚。
这么一看,又好像没长大似的,仍旧是那样一个沉默寡言的淡漠少年。
而那双沉默、寂静、幽然的眼,是闭着的。
薛侯方才的话似乎还响起在耳边,她的心里也有些乱。
她想象不到薛侯口中的傅沉楼是哪样的,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冷淡、克制的。
傅沉楼面对她的小心思和撒娇从来没有个反应,她闹他闹得凶的时候,他也会厉眉淡淡斥责她。
他会用他冷冰冰的骨节分明的指点住她的额头,微微一个用力她就被推得后退一步,然后用那样淡的目光看着她,声音轻而凉:“沈娓,不知羞的坏姑娘。”
她只是撅撅嘴,下次又故技重施,乐此不疲。
她早都清楚自己不知羞,但怎么也放不下他,忘不了他。
当时她想,那样好的傅沉楼,要是能变成自己的就好了。她一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的。她会对他好,给他所有。
被那样说她也不开心,可那样的迷恋总是压不下去,直到他离开,他离开后她才越来越清醒。
他们并不相配,他极聪明,然而她自己迟钝且笨,他有毅力,她自己爱放弃,事情总是坚持不下去。
本来就不合适的人,在一起了也会分开,更何况他们不能在一起。
现在她想,还好傅沉楼离开了,不然她说不定干出什么事情来。
思考的时候,医生来查房了。
沈娓走到一边问他:“医生,他没事吧?”
医生检查完后看了一眼,点点头:“目前没什么大事,就是肋骨断了,还得住一段时间院。”
“你是家属吗?他最近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他肋骨曾经断过一次,身上还有其他的伤。”
听见医生说这些,沈娓抿紧了唇,眉眼低垂下来。
和以前一样,傅沉楼总是这样子不拿自己身体当一回事。
医生离开前嘱咐沈娓:“家属多照顾一些患者心情。”
沈娓只待了一会儿手机里就来了个电话,不想打扰傅沉楼,她快步出去,换了薛侯进来看着他。
薛侯刚进来傅沉楼就睁了眼,他眼神清明,没有一点刚醒的样子。
“沈娓刚刚来了。”
傅沉楼低眸,唇线抿成一道直线,“我不是说过,别告诉她,别再打扰她?”
薛侯简直服了傅沉楼了:“我求你了阿楼,真的喜欢的话就用心思把她留下来,别等她真的遇见那个人了你又痛不欲生。我算是看透了,你没法喜欢上其他人了。”
傅沉楼蓦地抬眸看他,声音笃定又淡漠:“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放弃了?”
薛侯:“……那你说不打扰她?”
傅沉楼:“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自责多想。不是她的错。
说完后他又看向了薛侯:“沈娓呢?”
薛侯想起来刚才沈娓急匆匆的样子,她离开的时候看都没看病床上的傅沉楼一眼:“走了吧。”
傅沉楼低了眸子,抿唇不语。
她看一眼就走是他早都想到的。
薛侯看得牙疼,又实在觉得他可怜,想了想问:“我下去给你买粥吧。”
傅沉楼敛了眉眼,嗓音淡淡:“不用了,我不想吃。”
薛侯点点头,正要出去。
然而刚转身门就开了。
沈娓手里拿着打包盒进来了。
她长而黑的发丝微乱,脸上有细细的汗,面庞微红,呼吸略微急促,两只手里占满了东西。
沈娓用腿抵开门,进来后呼出了一口气,抬眸就看见了脸颊苍白的傅沉楼。他似乎一点不震惊,浅淡的眸色一如从前默然。
傅沉楼眸光微闪,指尖动了动,沉默着。
沈娓蹙眉将粥摆在桌子上,“吃吧。”
薛侯看一眼傅沉楼,又看一眼沈娓:“那个……阿楼说他不想吃。”
沈娓莫名:“不想吃?”是哪里又疼了吗?
傅沉楼看了一眼薛侯,薛侯耷拉着眉眼,他想了想又看向沈娓,打着补丁:“我……阿楼他手臂疼,没法吃。要不沈娓你……”
沈娓抿唇,手疼就不吃了吗?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娇气?
傅沉楼睫羽几颤,抿紧了唇,一秒后又出声打断了薛侯没说完的话:“……我自己可以,薛侯先去忙公司的事吧。”
薛侯看了一眼,之后才点头离开。
沈娓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傅沉楼吃东西。
他吃得很慢,右臂动作滞缓,不多时头上就多了一串汗珠,脸色更加白了几分。
沈娓见他还是这样沉默,猛地就想起来以前的时候,他话也不说地忍着痛去在台上和人拼命的场景来。
沈娓面无表情,她见过他的从前,那时候他没钱,家里被人破坏,明明该窘迫不安,但他好像已经见过许多次似的,只是默默收拾着残局。
现在也是这样,他忍着不说。
皱了皱眉,沈娓伸手端起粥,用勺子舀起,晾了晾后接到傅沉楼唇边:“张嘴。”
傅沉楼低眸看着她,身侧的右手攥紧了被子。
这是阳光洒在身上都没有的温暖,傅沉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沉默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勉强动了动左手,空出脑子,过了一瞬才开口:“娓娓,我自己可以。”
沈娓没说话,自然地继续喂他。
然而下一瞬,她就撇到了他左手手背上回了血的吊瓶,心里一滞她就蹙着眉心放下了碗,上前按响了床铃。
“乱动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傅沉楼抿抿唇,看她因为生气而灵动许多的眉眼,声音低哑:“对不起,娓娓。”
护士不一会儿就来了,重新扎好针又离开,期间一直叮嘱要小心一些。
沈娓又坐下来给傅沉楼喂粥,她表情很是严肃:“傅沉楼……你以后不要这样了,不要管我的事,林原说两句就说两句,不会对我造成什么的。”用不着那样。
傅沉楼闻言眉眼更加寡淡,琥珀瞳变成深棕,声音恢复冷淡:“娓娓,我见不得别人说你。”
他克制地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
沈娓说不过他,他总有自己的理由。撇开这些不说,她也有别的事要说。
“傅沉楼,我觉得我们以前那些事都过去了,也没有必要再追溯些什么。我以前是挺烦的,我向你道歉,后来我也误会你了,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傅沉楼唇线绷紧,下颌也紧绷着,“所以呢?娓娓,你要说什么?”
沈娓放下碗,低头:“所以我想劝你看开点,你说你喜欢我,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也不希望你还为我做出些什么。”
她也不安,傅沉楼这样阴沉的目光她不敢看。
活像自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而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心虚。
傅沉楼眸色很淡,他冷酷着脸看她,他将她的手腕握住,用力牵住她的手,不容挣脱。
沈娓慌了神,既害怕又觉得气愤。他以为他是谁,想怎样就怎样?
她恍然红了眼。
傅沉楼见不得她哭,然而这次他没哄她,更没放手。
他只是沉默着,捂住了她的眼。
看不见,就不会心软了。
第60章 旧账 现在还
沈娓视线被遮挡, 两只手腕被攥到一起,心里又急又怕。
不敢激怒他,沈娓只能抿了抿唇, 小心翼翼地问:“傅沉楼?你要做什么?”
她知道他不会对她怎样, 但是心里总归是害怕的。
傅沉楼垂眸看她, 她的睫羽剐蹭着他的手心,微痒。精致小巧的耳廓微红着,唇也抿紧了,紧张又害怕的模样。
沈娓不安地扭动手腕:“傅沉楼……放开呀!”
声音越来越急,也凶了些。
傅沉楼往前靠近了些, 疼痛促使他不适地皱眉,然而下一刻他淡淡开口:“娓娓,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是你先撩拨我的。”
凉凉的呼吸打在耳边,沈娓不自在地侧了侧头, 听着他的话皱了眉。
他现在怎么这么无赖。
沈娓被气得呼吸急促,眼眶酸涩:“所以呢?我以前是喜欢过你, 但是现在已经不了, 难道说我就得一直错着吗?”
她不假思索的否认的话, 听得傅沉楼抿紧了唇。
他敛下眸, 毫无所动似的陈述:“你曾经追求我,这没错。”
“所以能不能也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公平的机会。”
沈娓抿唇, 立即拒绝:“不可能。”她不要和他再有关系, 她讨厌从前那样傻的自己。
傅沉楼看她绯红的唇,眼神郁郁,情绪浓烈到看不清明,然而最后他只揉了揉她的手腕。
沈娓紧紧闭着眼。心里委屈极了, 不要脸的色狼,不顾她的意愿摸她。
似乎听见了她的心里话,他克制地放开她的手腕,用一种平静的谈判似的语调讲:“娓娓,你想追我这没错。你不想欠我这也没错。”
“可你偏偏欠了我,这怎么算?”
沈娓莫名,冷硬着声音质问他:“我哪里欠了你?我不欠你的,我手都……”
危险来临时,他的确救了她,可她也救过他,她才不欠他什么!
傅沉楼垂眸看向她蜷起的手,轻轻启唇:“……你偷亲过我很多次,这就是你欠我的。”
‘很多次’这三个字他加了重音,迫使沈娓空出脑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亲了他许多次。
她从前一点不惧怕那个冷淡少年,除过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亲吻以外,她还亲过许多次。每次都是亲了就跑,让他抓不住。
沈娓气短地蹙眉,声音透着一股心虚:“我可以给你精神损失费。”
她发丝柔顺,比以前长长了不少,整个人也更好看,枝头白玉兰一样的矜贵优雅,此刻却想用钱打发一个人。
她为了和他说清,把自己变成那种颐指气使的庸俗的只用钱解决问题的人。
傅沉楼扯唇冷笑,忽略不了心里的痛,更接受不了她这么对自己说话。
小凤凰翅膀硬了,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扇他巴掌,又一副怕他报复的模样。
偏偏他舍不得凶她,舍不得对她怎么样。
傅沉楼冷了声音,低沉道:“娓娓,你觉得我缺钱吗?”
“娓娓,你最清楚我的,我从不占别人的便宜,也从不受欺负。”
沈娓握了握拳,开始胡搅蛮缠:“不就是强吻你两次吗?也用不着这样紧抓着不放。”
她眼皮颤动不安,然而还是鼓起了勇气,秉持着解决个干净的思想,她开口:“就两次,你亲回来就好,我就在这儿。”她不跑,等他亲完,她就不欠他什么了。
傅沉楼抿紧了唇,他要的不是这个,他不想这样步步紧逼。
但是听着她的话,他却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放在她海棠花一样的唇上。
现在大约一点钟了,楼下人声鼎沸,日光耀眼,微风吹动窗帘,一阵清凉的风挟着花香进来,他低眸看着她,其他什么动静都入不了心。
他视线略过她柔和的眉眼,耳廓,最后来到绷紧的下颌,凝在形状姣好的唇上,再也移不开眼。
艰难地移开视线,他喉结克制地滚动。
很久没有离得这么近了,偏偏她还没有个害怕的心思,继续往前再凑了凑。
沈娓等不到他,便放松了些,脊背微微松弛下来。
傅沉楼还是傅沉楼,他那么淡漠冷清又固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主动亲自己。
抿了抿唇,她眨眨眼喜悦道:“是你自己不亲的,我就当还你了,不欠……”
话没说完,她的视线蓦地变亮。
眼前的大掌消失,视线中猛然闯入一个人,靠得极近,就连呼吸都被传染。
一片雾蒙蒙里,她闯入他的眼,看见那里涌动的情潮。
傅沉楼伸手揽住她的脑勺,把她狠狠地压向自己。
他阖着眸吻得忘情,像是对许久未见的情人一样,热情似火。唇舌吮吸,发出不小的声响,越吻越不想放开。
似乎不想让沈娓看自己,他又伸手盖住了那双清泠泠的眼,指尖颤抖,呼吸剧烈。
他始终没放开沈娓,即使她在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发出一丝声响,傅沉楼放下了手,又握住沈娓的下巴。
他低头啄吻她的唇,又不够似的轻轻咬了咬,又摸摸她的发丝。
沈娓猛地退后,抬眸看他。
他眼里是澄澈的湖,水光潋滟,声音滞缓喑哑:“娓娓 ,这才是亲吻。”
沈娓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气什么,脑子都是懵的,眼睛也红了,然而最后却没有教训傅沉楼。
她抿紧了唇,呼吸不稳地威胁:“以后就不欠你了。”
傅沉楼的眼神还粘在她的唇上,他视线微顿,随后移开。
“娓娓,你还欠我二十一次。”她从前亲过他二十二次,每一次他都记得。
沈娓哽住,脸上发热,过了一秒后否认:“你不要脸!我才没有亲过你那么多次。”她不认为自己真的亲过他那么多次。
傅沉楼平静极了,然而眸子里还是看得见受伤和无力,抿抿唇:“我有必要骗你吗?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时候怎么欺负的我?”